第31章(上)

    手机关机封存的一个月里,我奋力地将数学错题集上已有的错题给弄明白,弄明白一页撕掉一页,最后只剩下一片空壳。英语我没有认真学过,临时抱佛脚,一天50页,我用了最后的十天时间,将一本500多页的英语词典背了一遍,能记得多少是多少。语文呢,我拿出几篇范文,一探究竟议论文到底是怎么写的。

    高考结束后,我打开手机,开机一分钟后,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司嘉:

    “我又活过来啦!”

    “我也重新活过来了。”我回复。

    毕业典礼,司嘉和她的交响乐团演奏一曲,司嘉的演出结束,我走出大礼堂,有事,我需要先走,但司嘉的演出,我是一定要看的。

    “表演很精彩。有点事情,我要先离开了。毕业快乐!”我给司嘉发了一条短信。

    “等一下!”只有三个字。

    我驻足在大礼堂外,三两分钟,远远的,司嘉飘着白纱裙,手拎小提琴包向我跑来,迈步的速度和小提琴的优雅完全沾不上边。

    我想到了那个早晨,我骑着车,飞向焦急等待的璇子。

    可能心情是一样的。

    “成宁!还好我赶上了!”司嘉深深喘着气。

    “不会赶不上,我会等你。”我接过她手上的小提琴包,和她并排坐在校园的石凳上。

    “今天的演出,小提琴是拉给你听的。”司嘉红着脸。

    “谢谢你。”我说。

    “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帮我走出阴影,谢谢你陪我一起奋斗,打败了高考这个大魔王。”司嘉说。

    我一声不吭,“大魔王”这个词,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司嘉看我没有反应,突然抓起我的手:“我已经忘了以前,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一言不发。

    “我们报同样的志愿,如果有幸能考到一座城市,我们就在一起吧!”司嘉说。

    我大为震撼。曾几何时,我做梦都想和那个女孩完成这样的约定。

    我仰天长叹,司嘉忐忑地问:“你怎么了?”

    “被你的话感动了,情绪有些激动。”我说了谎。

    我们商量好志愿,第一志愿报了杭州的同一所学校,第二志愿和第三报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邺城。

    结果不美好,司嘉被第一志愿录取,去往杭州,我与第一志愿差了十四分,被第二志愿录取,来到邺城。我和司嘉还是在一起了,因为我们一直都在给予彼此希望。

    结果更不美好的是,我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喜欢她,不论我们做什么,我都会想到璇子,我觉得她也没有完全喜欢上我。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们心照不宣。

    短暂的两个月交往后,大学开学前,我们和平分手。

    大学开学后,我拥有了一部三星智能机,注册微信,加入班级群。没想到我的世界如此闭塞,没有网络的手机终将会被淘汰,因为直到用了微信,我才知道,璇子没有去广州,她去了上海。更让我如鲠在喉的是,听说她和宋明短暂地相处了一暑假,大学开学前也同样地和平分手。

    虽然短暂,但他们在一起过,而我和璇子,名义上没有。

    我最终败给了宋明,名义上。

    我与璇子加上微信,取得了分开后的第一次联系,也是我们这十年间,最后一次联系。

    长达三个小时的通话,我们哭的眼泪都干透。

    “如果我们没走散,我现在跟你表白,你会答应我吗?”我哽咽。

    “可是我们已经走散了,没有如果了。”璇子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陷入沉默,久久的沉默。

    时间不对吧。我想。

    “祈求老天,下辈子,请等我成熟了再让我遇到你。晚一点,求求了!”我痛哭。

    “你肠胃不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未来没有我,你只能靠你自己了。”璇子的声音已经模糊,我哇哇大哭,想用声音盖过璇子的陈述,我不想亲耳听到璇子对我说这些离别之词。

    “五角星!被你砸碎的五角星。”璇子突然想起。

    “都在呢,一颗没少,我都拾起来了。”我回应。

    “有空就打开看看吧。”璇子说。

    我冲到书柜前,打开玻璃罐,拿出一颗五角星,打开,熟悉的字迹,那是我的字迹,但我的字迹下,还有璇子的字迹!

    两行字,形成了我和璇子的一问一答。

    我打开第二个五角星,同样的两行字!

    我哀嚎着打开了所有五角星,每个五角星的每句话,都对应着璇子的回答!

    你会看到我写的话吗?你那么聪明,应该会看到的吧,我希望你看到,又不希望你看到,我希望你看到我的心意,又担心你看到我的心意。

    聪明的我,当然会看到了!不用担心,心意我懂!

    昨天你好凶,是不是因为我和小沫偷偷说话,你看着不爽?

    是啊!你和小沫偷偷说话我就是很不爽!活该被打!

    昨晚我碰到了你的手,你的手好冰,我开玩笑说你是冷血动物,其实我有点心疼,真想帮你捂热啊。

    未来有你,我的手就不怕冷啦!

    三十天快到了,我好担心以后没有理由再和你待在一起,我最珍惜的就是每天晚自习的时光,我只能用写五角星这种方式来寄托我的担忧。

    不用担心啦,因为我们现在每天都在一起,你在前面,我在后面,真好!

    璇子,我喜欢你。

    成宁,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原来你都看到了,我以为你没有看到,我也没想过你给我的五角星里有字。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我哭到整个身体缩成一团,颤抖不止。

    璇子说:“你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是一首歌的歌词,这首歌写了我们。”

    我说:“是的,歌名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会好好练习这首歌。”璇子咽下最后一滴眼泪。电话挂断。

    “不要丢下我!”我对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呐喊,灵魂枯竭,心如死灰。

    夜色当空,我将雾霭望穿,白芒皎洁,我妄图追回我心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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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发生了很多事。

    上校宗丞这个黑皮大鸭蛋结婚了,有人能看上他,我打心眼里为这货高兴。

    大头顾言远去RB,和他新交的女朋友两国分居。小可已经嫁人,男人我见过,阳刚,帅气,浪漫,体贴人,不比大头差哪儿。小可嫁对了人。

    和我同在邺城的,我的两个大学同学——与我在大学重逢的杨箴,今年开始在各个级别的篮球队当教练;我的大学铁磁苏喜,今年开始创业,当起职业篮球经纪人。我们仨组成的大学“铁三角”,也不失为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听说宋明还在江城,不知道在哪里混日子,希望他混的好一点,不然我会觉得败给他很冤枉。肖克和宋涛跟他还有来往,但应该也不多了。肖克和宋涛和我也有来往,也不多了,仅限于朋友圈。

    天哥抑郁症,跳楼自杀。天哥和我们素未谋面的梦儿兜兜转转好多年,终究没有结果。我和天哥来往过一段时间,还是在我实习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同一家公司,那时候的他精神状况已经不好,我们除了喝酒买醉,就是喝酒买醉。

    我每次站在二十几层的高楼上,就会莫名紧张,但又会不由自主靠近窗口。我探出头,向下望去,天哥在半空中微笑着朝我挥手,他告诉我他短暂的人生为梦儿而活,梦儿活的开心,就足够了。

    和当年一样,我怀疑起梦儿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我有种想要越过栏杆和窗户去拉天哥的冲动,被我身后的保洁大妈和群众硬生生拽下来。

    “小伙子,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多想想爸妈!把你养大多不容易!”

    “生命没了一切都没了!”

    “你要展望未来!”

    七嘴八舌中,我听到了这句,振作起来。

    “我说我想救人,你们信吗?”我悻悻地说。

    保洁大妈和群众们惊恐地掠过我,围到窗边看向楼下。

    “也没人跳楼啊……”保洁大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等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发现我已逃之夭夭。

    我呢?我今年写了四五篇文章,投稿无一成功。今年是我工作的第五年,业绩做的一塌糊涂。

    即使我已工作第五年,在领导眼里,我仍然是个新人。不,也有可能是超人,因为我的琐事忙的比谁都多,吃着人饭,出着牛力。

    我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我的业绩一塌糊涂了。

    再次联系璇子,是又一次醉酒后,我发送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表白,回应我的是红色感叹号。看到红色感叹号的我瞬间清醒,看到我清醒了一些,客户客客气气地给我打开一瓶啤酒:“白的差不多了,起来喝啤的。”

    我呵呵一笑说:“我他妈要喝青岛奥古特。”

    在我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冰冷的针头刺进我血管的那一刻,我决定我要去香港找璇子。

    今年发生了很多事。

    最轰轰烈烈的一件,就是——我要去香港。

    去香港,一听就充斥着脑袋发热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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