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旁观
囚牢前的丛林，支鹊被挂在开着花的槐树上，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神色。一道裂开的伤口从后向前贯穿在他心脏处，极为整齐，而树下除了来的一众还有三个人，便是传闻被关押起来的那些二年级学生。
“你们看他这个脸，从我认识他就没见过他笑过，我还以为他死之前能笑一下呢。”半面用手在支鹊脸上拉扯着，想让他笑，但支鹊早就僵硬了。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濯七香问几个二年级的学生，有奉花殷卿，女谷一夕，以及毒牙阳谷姜。阳谷姜说：“我们在去参加黑衣盟集会的路上被人袭击，然后就被关押在这黑的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已经两天多了。大概一个时辰前听到外面声响，十分钟前又发现门被打开了，出来后就看到这个场景。”
“你知道是谁抓了你们？”
“就这群人，边军。”
“边军的狗东西！”奉花殷卿恶狠狠地淬了一口。
濯七香却并没有问责半面，半面那边好玩似的转着尸体，他身后那些边军早就都拿着武器，其中有一个摘了面具的，面色极为狰狞。
“谁杀的他，你们知道吗？”怀北风吟问。
“我不知道，但他死有余辜。”阳谷姜说。
“一条贱命，谁会在意！”殷卿说。“你们要做的难道不是调查这个疯子为什么袭击我们，关押我们？他的同伙都有谁，然后把他们全部吊死？”
“老师，我好疲倦，可以回去休息了吗？”一夕说。
濯七香看着半面，终于说：“说起来，是你们错在先，如果你们不越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违背边军命令私自关押学生，死了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我们被关押，辱骂，折磨，这些都要一笔勾销吗？”殷卿却并不满意。“你不是我们的老师吗？囚牢犀甲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看看那些大贵族们怎么说？”
半面听他们说着，终于放弃了无谓的转圈游戏，巡视黑衣盟三人。
“你们看这伤口，到现在不能抿合，其实是在他死后刺的。也就是说，或者是杀人者在支鹊死后守在这里，又用别的剑刺了一下，掩盖痕迹，或者是有人想要帮助他，让调查者往别的方向调查——我敢说，如果我让手下努力一下，这半天就能找到后来这把剑。让我猜猜，那剑是属于谁的？木门的？小凤的？长孙的？”
“奉花的，因为便是我的剑，因为便是我杀的他。”殷卿冷笑着说，“我刚才没说吗？半面者，亏你这个大名声，愚蠢的像是猪狗。”
“凭你？”半面笑道，“你还没这个能力，你比你父亲可还差的远。你知道吗，外界传闻我们两个相互敌对，其实我们好着呢，来这里的前一天我还拉着他去青楼喝酒。”
殷卿大怒，转身去抽半面的剑，但半面一手抓住他，另一个只手便扇了他一巴掌。奉花殷卿哪里受过这种侮辱，脸色通红，似乎就要做什么，濯七香喝道：“奉花殷卿，你想死吗？！”
殷卿咬着牙，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阳谷姜上前拉走了他。半面不再理会他们，对濯七香说：“你看，他现在才是真的生气。所以他不仅知道那人是谁，还在替他打掩护。有趣，有趣。支鹊可不是无能之辈，而这剑伤整齐利落，支鹊竟没有任何反应，啧啧，七奶奶，我们刚除掉了一个鬼怪，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新的了吧？”
“有些话不要随便说。”濯七香冷冷地说，又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在意的是后续，即便你不相信我，老院长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可是四军主，有些事情你可以闹一下，我也不能干预，有些底线你不能触碰，你应当明白的。”
众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半面却淡淡笑着说：“我明白啊，我明白的。”又看在一边的怀北风吟，“要我说，是小妹妹他们不明白呢。”
·····
风吟统计好了边军的信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以为经过昨天的意外半面和雪子会改变主意，谁想一切都很顺利。看来，边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所顾忌。
但昨天的事情真的很奇怪，尤其那个山海宁朔，即便支鹊真是他所杀，半面也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个学校能杀死守捉支鹊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又出现，新的，鬼怪。半面是这么说的。
他们到底藏在了哪里？
她不由得想起了宁朔刚来这里时的传闻。因为他半路入学，又无父无母，又神色尖锐怪异，又和濯七香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便有人说他是白神之子，传的煞有其事。不过后来人们知道这个宁朔体术惊人，咒术却一点也不通，便渐渐不关注他了。
风吟对宁朔最深的印象来自一次“偷听”。那是一次午饭，她也是偶然坐在了宁朔和野园乘白的身后，听两人极为认真的在讨论什么。宁朔说：“我原来没有那么偏执，大概是没有这么多畏惧的缘故。人先有恐惧，然后才有勇气。也许以前有的只是无知。”乘白便说：“北使者说，人有恐惧再正常不过，被它影响也没什么，只要不被它支配就好。我想的是，被它吓得到处跑是被支配，被它吓到，然后一定要追着它看明白，算不算被支配呢。”然后宁朔便笑了起来。
当时风吟便极为惊讶。相羊书院虽说是天下思想汇聚之地，一般的师生是不会这样交谈的。风吟所知的这个学校喜欢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左臣青策。
在青策还没有隐居之前，他很喜欢找一些学生讨论类似的玄之又玄的问题，很多人回答不了他，就没日没夜的去翻看典籍，以期在下次问答中表现的好一些，这被人们称为“青策考”。而宁朔和乘白不仅可以讨论这些玄奥幽微的道德问题，还融入日常对话中，这实在超出风吟的认知。
乘白引用了北使者后又把他的话引申至另一个极端，宁朔说的话也暗合西使者的思想，如果这是他们看来的，那他们就极为博学，如果这是他们自己的思想，那这两个二年级学生要比绝大多数高年级学生深刻得多了。
这两人极为另类，风吟当时就这样想。或者说，按照正常的叙述顺序，山海宁朔是个能与野园乘白并列的奇人。
与宁朔受到的短暂的关注不同，野园乘白奇异的声名一直在外。从他来这个学校不久，绝大多数师生就知道了这号人。古怪是一方面，相貌是一方面，后来看，思想也是一方面。说古怪，比如衣冠不整的大喊大叫的往鬼母楼跑，比如一个人蹲在大树底下煞有其事的学树上的鸟叫，比如拿本书坐在湖水边人多的地方，任再多来往的人看他也一点不在意，他是个很难不引人注意的人。
至于相貌更不用说，有次回家，风吟的天鹤一族的表妹就突然问她相羊书院有个极为漂亮的男孩是真是假，着实吓了她一跳。女生宿舍有时闲暇也会说起他，说他年少这么神采飞扬，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样子，往往说着说着便参差的大笑。
而思想方面，风吟第一次看乘白写的东西就知道这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思想极为奇异，又很是深刻，几乎自成体系。那些东西她可以写，但她已经五年级了，而且乘白看上去只是随便完成的。连青策都和她说过，如果乘白能掌控好自己，不陷入自我纠缠的迷宫，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在风吟心目中，乘白未来至少是四小使那个级别的。
然后又加了一个告火紫陌，一个来自王族的离群索居的小姑娘。这三个人，都极为特殊，都带有神秘色彩，都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如今又似乎成为了这场动乱非常核心的一部分。
是什么呢？
山海宁朔，山海。
她这样想着，外面吹来一阵热风，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过来。她因为办公，早弄了一间自己的文室，被她稍微装扮了一下，尤其弄了几盆自己喜欢的吊兰，显得非常的青绿。黄木黄石和棋宫旌心去找老师商谈复课的一些细节去了，她以为是他们，但很快看到同族的怀北风牧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人，是他们宗主大京一族的大京泊奚以及在大贵族联盟中很重要的小凤长疑。
“你们看他这个脸，从我认识他就没见过他笑过，我还以为他死之前能笑一下呢。”半面用手在支鹊脸上拉扯着，想让他笑，但支鹊早就僵硬了。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濯七香问几个二年级的学生，有奉花殷卿，女谷一夕，以及毒牙阳谷姜。阳谷姜说：“我们在去参加黑衣盟集会的路上被人袭击，然后就被关押在这黑的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已经两天多了。大概一个时辰前听到外面声响，十分钟前又发现门被打开了，出来后就看到这个场景。”
“你知道是谁抓了你们？”
“就这群人，边军。”
“边军的狗东西！”奉花殷卿恶狠狠地淬了一口。
濯七香却并没有问责半面，半面那边好玩似的转着尸体，他身后那些边军早就都拿着武器，其中有一个摘了面具的，面色极为狰狞。
“谁杀的他，你们知道吗？”怀北风吟问。
“我不知道，但他死有余辜。”阳谷姜说。
“一条贱命，谁会在意！”殷卿说。“你们要做的难道不是调查这个疯子为什么袭击我们，关押我们？他的同伙都有谁，然后把他们全部吊死？”
“老师，我好疲倦，可以回去休息了吗？”一夕说。
濯七香看着半面，终于说：“说起来，是你们错在先，如果你们不越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违背边军命令私自关押学生，死了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我们被关押，辱骂，折磨，这些都要一笔勾销吗？”殷卿却并不满意。“你不是我们的老师吗？囚牢犀甲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看看那些大贵族们怎么说？”
半面听他们说着，终于放弃了无谓的转圈游戏，巡视黑衣盟三人。
“你们看这伤口，到现在不能抿合，其实是在他死后刺的。也就是说，或者是杀人者在支鹊死后守在这里，又用别的剑刺了一下，掩盖痕迹，或者是有人想要帮助他，让调查者往别的方向调查——我敢说，如果我让手下努力一下，这半天就能找到后来这把剑。让我猜猜，那剑是属于谁的？木门的？小凤的？长孙的？”
“奉花的，因为便是我的剑，因为便是我杀的他。”殷卿冷笑着说，“我刚才没说吗？半面者，亏你这个大名声，愚蠢的像是猪狗。”
“凭你？”半面笑道，“你还没这个能力，你比你父亲可还差的远。你知道吗，外界传闻我们两个相互敌对，其实我们好着呢，来这里的前一天我还拉着他去青楼喝酒。”
殷卿大怒，转身去抽半面的剑，但半面一手抓住他，另一个只手便扇了他一巴掌。奉花殷卿哪里受过这种侮辱，脸色通红，似乎就要做什么，濯七香喝道：“奉花殷卿，你想死吗？！”
殷卿咬着牙，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阳谷姜上前拉走了他。半面不再理会他们，对濯七香说：“你看，他现在才是真的生气。所以他不仅知道那人是谁，还在替他打掩护。有趣，有趣。支鹊可不是无能之辈，而这剑伤整齐利落，支鹊竟没有任何反应，啧啧，七奶奶，我们刚除掉了一个鬼怪，不会这么快就出现新的了吧？”
“有些话不要随便说。”濯七香冷冷地说，又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在意的是后续，即便你不相信我，老院长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可是四军主，有些事情你可以闹一下，我也不能干预，有些底线你不能触碰，你应当明白的。”
众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半面却淡淡笑着说：“我明白啊，我明白的。”又看在一边的怀北风吟，“要我说，是小妹妹他们不明白呢。”
·····
风吟统计好了边军的信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以为经过昨天的意外半面和雪子会改变主意，谁想一切都很顺利。看来，边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所顾忌。
但昨天的事情真的很奇怪，尤其那个山海宁朔，即便支鹊真是他所杀，半面也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个学校能杀死守捉支鹊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又出现，新的，鬼怪。半面是这么说的。
他们到底藏在了哪里？
她不由得想起了宁朔刚来这里时的传闻。因为他半路入学，又无父无母，又神色尖锐怪异，又和濯七香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便有人说他是白神之子，传的煞有其事。不过后来人们知道这个宁朔体术惊人，咒术却一点也不通，便渐渐不关注他了。
风吟对宁朔最深的印象来自一次“偷听”。那是一次午饭，她也是偶然坐在了宁朔和野园乘白的身后，听两人极为认真的在讨论什么。宁朔说：“我原来没有那么偏执，大概是没有这么多畏惧的缘故。人先有恐惧，然后才有勇气。也许以前有的只是无知。”乘白便说：“北使者说，人有恐惧再正常不过，被它影响也没什么，只要不被它支配就好。我想的是，被它吓得到处跑是被支配，被它吓到，然后一定要追着它看明白，算不算被支配呢。”然后宁朔便笑了起来。
当时风吟便极为惊讶。相羊书院虽说是天下思想汇聚之地，一般的师生是不会这样交谈的。风吟所知的这个学校喜欢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左臣青策。
在青策还没有隐居之前，他很喜欢找一些学生讨论类似的玄之又玄的问题，很多人回答不了他，就没日没夜的去翻看典籍，以期在下次问答中表现的好一些，这被人们称为“青策考”。而宁朔和乘白不仅可以讨论这些玄奥幽微的道德问题，还融入日常对话中，这实在超出风吟的认知。
乘白引用了北使者后又把他的话引申至另一个极端，宁朔说的话也暗合西使者的思想，如果这是他们看来的，那他们就极为博学，如果这是他们自己的思想，那这两个二年级学生要比绝大多数高年级学生深刻得多了。
这两人极为另类，风吟当时就这样想。或者说，按照正常的叙述顺序，山海宁朔是个能与野园乘白并列的奇人。
与宁朔受到的短暂的关注不同，野园乘白奇异的声名一直在外。从他来这个学校不久，绝大多数师生就知道了这号人。古怪是一方面，相貌是一方面，后来看，思想也是一方面。说古怪，比如衣冠不整的大喊大叫的往鬼母楼跑，比如一个人蹲在大树底下煞有其事的学树上的鸟叫，比如拿本书坐在湖水边人多的地方，任再多来往的人看他也一点不在意，他是个很难不引人注意的人。
至于相貌更不用说，有次回家，风吟的天鹤一族的表妹就突然问她相羊书院有个极为漂亮的男孩是真是假，着实吓了她一跳。女生宿舍有时闲暇也会说起他，说他年少这么神采飞扬，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样子，往往说着说着便参差的大笑。
而思想方面，风吟第一次看乘白写的东西就知道这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思想极为奇异，又很是深刻，几乎自成体系。那些东西她可以写，但她已经五年级了，而且乘白看上去只是随便完成的。连青策都和她说过，如果乘白能掌控好自己，不陷入自我纠缠的迷宫，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在风吟心目中，乘白未来至少是四小使那个级别的。
然后又加了一个告火紫陌，一个来自王族的离群索居的小姑娘。这三个人，都极为特殊，都带有神秘色彩，都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如今又似乎成为了这场动乱非常核心的一部分。
是什么呢？
山海宁朔，山海。
她这样想着，外面吹来一阵热风，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过来。她因为办公，早弄了一间自己的文室，被她稍微装扮了一下，尤其弄了几盆自己喜欢的吊兰，显得非常的青绿。黄木黄石和棋宫旌心去找老师商谈复课的一些细节去了，她以为是他们，但很快看到同族的怀北风牧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人，是他们宗主大京一族的大京泊奚以及在大贵族联盟中很重要的小凤长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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