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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冷落的师徒二人正好无人干涉,随意漫步在回廊之间,欣赏刘崇龟的杰作,星空之下,杏黄坡驿馆空旷地坐落在高坡上,俯身下望,远处韩江白水乘月色熠熠闪烁,粼粼波光为附近寂静无声的村落披上了一道极美的霞帔,确是星夜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如此良辰美景,李君确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钟义德不由问道:“师父是在担心潮州疫情会延误这次联合海贸吗?”

    见李君摇头,钟义德又道:“那是担心郑晖兄弟与数万流民安危?”

    月色无痕,本是一派祥和之气,谁又知道眼前的祥和是岭南最后的平静,只见李君目光幽暗,一手沉重地拍在回廊的栏杆上:“为师是担心韦宙留下的《集验独行方》可能解救不了这次潮州的瘟疫。”

    “不会吧?”钟义德疑惑道,“当年黄巢兵犯岭南,瘟疫横行,很快便波及到汀州,为了不让闽地五州也陷入慌乱,观察使陈岩以两千石粮食支援岭南,韦宙得知后,特意差遣七名医者前往汀州拯救疫情,如今汀州刺使府的医官,便是当年我家阿爹百般恳求才留下的……”

    却见李君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黄巢兵乱时疫情引发的原因应该是战乱死伤,没有及时掩埋尸体,而这次潮州疫情多半是月前飓风引发的连锁效应。”

    “连锁效应?”钟义德不解道。

    “是的,如果为师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飓风将海中生物卷上岸,没得到及时清理,以致污染了河流,百姓饮而不自知,或是百姓误食了飓风卷来的海中鱼类而引发的瘟疫。如果是河流污染还好说,最怕瘟疫早已悄然演变,一旦发生人传人的现象,依靠如今岭南的形势,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平息。”

    “李司马未免言过了吧!”

    忽然,身后正堂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二人回身凝望,只见一身披软袍,手持烛台的中年踏步而来,待其行至直棂窗前,如水月光将那张坚毅面庞映得分外明朗,不正是适才上楼歇息的盐铁使知柔。

    “大人这么晚还不歇息?”李君说时,上前将知柔手中烛台接过,将其引至回廊僻静处,却见他面色沉重,也是满腹心事。

    瞭望了一眼坡下的夜色,知柔淡淡然道:“李司马适才所言,本使倒也赞同,只是李司马说如今的岭南无法短时间平息这场瘟疫,本使却不以为然。”

    话言未了,李君冷笑一声:“大人以为如今岭南还是黄巢兵乱时的局面吗?”

    见知柔满是不信,李君长叹一声:“盐铁使身负皇命,李君本不应口无遮拦,然眼下局势确是风云际会,正可谓一着不慎,整个南国江山都会被这次瘟疫所吞噬……”

    话说到这份上,知柔不免失了底气,顺手接过烛台,请李君仔细道说。

    漫步在回廊中,李君脱口道:“黄巢兵犯岭南时,各藩镇之间虽说互有倾轧,不过当时的朝廷尚存一丝威信,岭南有难,紧邻各州勿论是为了自保,亦或是迫于朝廷旨意,都会在一定程度给予物资以及人力上的帮助。然自黄巢兵败泰山虎狼谷,各藩镇早已拥兵自重,对朝廷指令懈怠不顾,亦有虎视眈眈之心,只是眼下各藩镇间还在相互角逐,一旦有枭雄冲破四邻,拔地而起,下一步,必定将魔掌伸向皇帝的宝座。以这样的局面,想要在岭南受灾之际,让紧邻的藩镇给予帮助,实乃妄想,他们不趁火打劫,便已是岭南之福……”

    却见知柔似乎还抱有一线希望,打断道:“岭南东道有清海军守卫,紧邻各藩镇相互牵制,亦受天灾影响,一时半会,应该无法聚集兵力,攻陷岭南吧?”

    二人对话间,钟义德一直在旁边悉心听教,闻听知柔分析,甚觉有理,便插话道:“师父或许过虑了,岭南东临闽地,北交赣南,先前经黄连洞一事,早已形成无间默契,再说即使双方有心兵戎相见,也得考虑如何应对岭南疫情不是?”

    跟随李君多日,钟义德确是长进不少,不过他还是只看到岭南东北边的忧患,却忘了,月前剿灭黄连洞时,那封州刘隐曾与连州交战数天,岭南西道的各州虽说兵力不足,但若岭南东道疫情得不到控制,必然举并来犯。

    此为暗中忧患,尚且还能依靠清海军控制,但若清海军出事,那么整个岭南便要陷入人间地狱。

    徒儿有心成长,于是李君继续提点道:“适才盐铁使提过岭南有清海军护卫,那么徒儿以为刘崇龟为何要亲自火速赶往广州?”

    “不是去向韦氏寻求《集验独行方》了吗?”钟义德若有所思道。

    闻言,知柔暗叫一声:“不好!”

    先前的沉稳有度早已一扫而空,正欲言说清海军要出事,只听回廊不远处的竹木屋猛然一声扑腾,惊起一阵咕咕响动。

    三人也是诧异,还以为隔墙有耳,相视一番,暂且止了言语,由义德挺身在前探看,一步步向那竹木屋缓缓移去,待到转角时,却没了声响,正欲抽刀拔剑之际,又是一声咕咕,钟义德当即挥刀而去,无疑是斩了个空。

    “是信鸽!”知柔指着直棂窗下的几个竹木筐,竹筐内七八只信鸽正拥挤在一处,咕咕作响,众人不由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有一天被信鸽吓的一惊一乍。

    随手在竹筐上抓了一把鸽食,洒在竹筐外围,信鸽瞬间鱼贯而出,李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只灰白相间带有信桶的鸽子,从中取下信条,借着月光细看,嘴中一字一字道:“广州有变,叛乱平息后,自会前来接应。”

    三人面面相觑,之前猜测清海军出事,不想下一刻便有了验证,知柔不仅长叹一声,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愤然一股脑吐露出来:“当年黄巢兵犯岭南,清海军本有能力抵挡黄巢的败兵残将,然清海军中发生叛乱,数名牙将临阵之际,为了主站之名,竟然自相残杀,以致黄巢大军犹如无人之境……”

    说时,知柔面前似乎浮现出当年岭南奏报朝廷的惨烈情形,不等他再度深想,钟义德指着信条惊呼道:“背后还有字!”

    闻言,李君当即将信条翻过来,定睛一看,脱口道:“严密监视,不容有误!”

    说罢,师徒二人不由回头看向一脸无辜的知柔,以他们二人的身份,还不值得刘崇龟暗下指令监视。

    却见知柔强装镇定道:“李司马是说此信是刘崇龟命驿馆主事监视于本使?”

    事到如今,李君也不再隐瞒,先前在溪畔遇到知柔就明白,他们一行人能冲过烽火狼烟的中原战场,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贫瘠之地,肯定身负重大使命,不会仅仅是一个区区盐铁使,于是故作思量道:“眼下岭南形势危急,各方事务应接不暇,如果大人只是身负一个屈屈盐铁使,应该不至于刘崇龟如此谨慎,想来大人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被刘崇龟提前知晓,不得已暂出下策吧?”

    沉默片刻,知柔心中已是瞒不过师徒二人,假装探望四周一番,见驿馆除了一名打瞌睡的小吏外,别无他人,便想邀请二人去房内商议。

    已经将李君心思缜密学到一半的钟义德唯恐二人拆穿知柔身份,怕他一心狠,杀人灭口,劝李君且不可太过信任知柔,却见李君边追上知柔步伐,边小声安慰道:“他有事求我二人,目前还不会加害队友。”

    回到房内的知柔唤醒了刚歇息下一众护卫,三言两语将目前形势大概告知郭蕴兄弟二人,并好言相劝二人暂且再留一月,等岭南局势暂作稳定,再行折返回刑州。

    出门已久的郭蕴虽说担心家中老幼,可又不想折了知柔的恩情,几番商议之下,应了再留半月,届时勿论岭南局势如何,他们兄弟二人即使有负知柔,也不能枉顾家人信命不顾。

    稳住了贴身护卫,知柔暂缓神色,近身走到师徒二人眼前,满是无奈道:“确如李司马所言,本使此次前来岭南别有重任,只是目前还不便相告,若李司马心系岭南百姓,还请助知柔一臂之力。”

    “全听大人调遣!”李君躬身领命道。

    钟义德没想到向来贼不走空的李君,竟然没有任何条件就答应了知柔,且不说岭南局势一团混沌,他们此行目的除了安排被黄连洞劫掠流民安住,更重要的是联合海贸一事,如果不及时与广州市舶司商谈妥当,等泉州藩客行至广州,必然会生出更多乱子。师父脑子究竟做何打算,钟义德一时间还真猜不透。

    正思量间,又听李君问知柔道:“不知大人对目前局势可有安排?”

    知柔倒是谦卑,一摊手,请李君先说说自己的看法,这时钟义德才明白,师父心中已然有妙计,但见他胸有成竹道:“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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