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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目前岭南局势重在疫情与兵变,以及二者突变后,岭南临近州郡是否会趁火打劫。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目前众人一无所知的疫情究竟演变到了什么程度,这关乎今后整个南国局势,而且一旦疫情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局面,即使刘崇龟能迅速平息清海军叛乱,届时岭南还是一片人间地狱。

    由于知柔另外一层身份的原因,目前已经被刘崇龟盯上,依信条推断,如果后续刘崇龟不能迅速平息青海军叛乱,紧急情况下,软禁甚至暗杀也不无可能,为保其安全,知柔与其所行护卫只能在这杏黄坡驿馆佯装不知,好让刘崇龟专心应对清海军叛乱。

    知柔所带人马中,唯一能动的便是先前有过一场较量的郭蕴兄弟,不过这二人也只会在岭南停留半月,便要返回中原,护卫家人。所以,李君修书两封,一封由郭蕴送往汀州,由钟全慕转告泉州王氏三龙,让骁卫都密切关注江西南道局势,一旦江西南道有引兵来犯者,当不遗余力阻其与虔州境内。

    于此同时,郭蕴的义弟杨彦平要带着另外一封书信,去知会韶州刺使曾衮,让他与虔、泉、汀三州配合,务必不要再让南迁的流民进入岭南,同时也要防范湘南地区的藩镇。(此时李君还不知,江西团练使钟传与抚州刺使危劝讽正在角逐,所以,这两封书信唯一的作用只是让刚刚准备修整的骁卫都再一次进入了战斗状态,机缘巧合下,反而免去了一场泉州本不该有的灾难,此为后话,后续北上淮南道时,途经泉州再行篇章言语。)

    部署好郭蕴兄弟骑着师徒二人的马匹从杏黄坡驿馆离开后,李君又将那封传于曹升的信条放回了那只灰白相间的信鸽身上,知柔见状,不解道:“此信若是被曹升看见,我们之后诸多行动都要在他眼皮底下进行,难免不被察觉,不如就此毁了……”

    却见李君笑而不语,知柔这才恍然大悟,刘崇龟是昨日去的广州,而自己来此之前,根本没有提前告知,那么这封信必然是刘崇龟写给曹升的回信,如果曹升收不到回信,反而打草惊蛇。

    说话间,初升的朝阳为驿馆镶上一层熠熠金辉,众人悄悄回到屋内,钟义德早已按耐不住,师父的布局向来精密,必然少不了他一份,正期待中,却见李君握住手中剑柄迟迟不语。

    知柔以为他部署遇到难处,上前关切道:“如今你我同舟共济,李司马有难大可直言相告,知柔自当尽全力协助……”

    见李君摇头,钟义德似乎明白了什么,贴身问道:“师父是打算联手封州刘氏父子,又怕他们言而无信,趁清海军叛乱之际,浑水摸鱼?”

    不得不说,钟义德一言击中了李君心中担忧,如今岭南兵力,除了节度使麾下的清海军,便是封州刘氏的千艘战舰,以及曾衮的韶州府兵,其他诸州兵力根本无足轻重。

    以这两方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清海军正面对抗,但清海军一旦内乱,必然会想方设法拉拢这两州,曾衮背靠虔、汀二州,李君倒不担心,最让他拿不准的便是封州刘氏。

    历史中南汉起家同样是借清海军内乱,当时清海军牙将叛乱,想要拉拢封州刘氏,刘隐则假借联姻,诱骗清海军牙将谭弘玘,于迎亲之际,伏兵舟中,夜入端州,尽斩叛军,最终荣升清海军行军司马。后来叛乱平息,被唐庭门下侍郎徐彦若委派军政,掌管清海军,才有了后来刘氏借中原诸雄争霸之际建立南汉。

    而如今钟义德都能看出其中端倪,那么难保此次清海军叛将不会去拉拢刘氏,从而也可以断定,刘崇龟火速赶回广州,并不是去求韦宙留下的《集验独行方》,真实目的应该是借韦氏族人的亲情,拉拢刘氏,或者说先许以厚利,暂时稳住封州。

    不过,以先前在黄连洞瓜分财物时,李君对刘隐的了解,这次刘氏族人,绝不会袖手旁观,那么封州就成了这场内乱中最不稳定的一个因素,也可以说,封州的倒向,决定了这场叛乱最终的走向……

    听着李君的分析,知柔暗自思量,忽然计上心来,说道:“本使与那封州刘谦有过一面之缘,可修书一封,暂时稳住封州,好给刘崇龟争取剿灭叛乱的时间……”

    话言未了,就听李君打断道:“不行,这场角逐关乎刘氏以后在岭南的地位,刘氏父子绝不会轻言放弃。”

    “总不能任由他们与叛军联合吧?”知柔恼火道。

    “不、不、不!”李君否定道,“目前封州还只是一个不确定因素,如果我们只是联络亲情,他们可能会暂时口头应允,一旦到了最终关节,叛军若是许以厚利,必然临阵倒戈,届时我们反倒束手无策了。”

    “李司马是说,让我们也厚利许以刘氏?这……”知柔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这件事,恐怕刘崇龟许的厚利应该远远比我们更加实际吧?”

    闻言,钟义德眸中猛然闪过一丝光亮,原来师父这是在试探知柔,而知柔刚才的言语,已经充分暴露了他此次前来岭南的动机,大喜之余忙看向师父求证,却见他暗自摆手,忙止住欣喜,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现一般。

    知柔适才紧张封州倒向,并未察觉,耐心等李君最终决断,只见他踱步在房内,木板不时发出沉重的响声,渐渐与驿馆主事曹升上楼的声音遥相呼应,奏成一曲惊人心弦的乐章,想来曹升已经查看了刘崇龟给他的回信,众人忙掩了声响。

    只听金辉耀眼的直棂门被曹升扣地咚咚作响,半晌不见屋内动静,曹升已然起了疑心,假意关心道:“昨夜小吏失言,惹怒了泉州李司马,适才晨起检查马厩,那二人竟连夜乘马离去,小吏担心那李司马的随从毛手毛脚,临走时顺了大人的财物,大人不妨检查检查,免得失了重要物件。”

    钟义德也算自小娇生惯养,哪里经过如此诬陷,当即就要抽刀出鞘,被知柔身后的张弛按住,只见那张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暴怒的钟义德,两根手指从钟义德抽刀的手臂缓缓划过,好似钟义德那条手臂便是他平日里驯服战马时抚摸的马耳。

    只听他扬声道:“曹主事,昨夜李司马临走时,曾来打过招呼。”

    “哦,那便是小吏多心了。”

    曹升说完,还不罢休,伸出一张大手,在朝阳下来回摆动,屋内随即光影旖旎,只听曹升秉着声线道:“今日风清和丽,大人要是昨夜歇息好了,起来洗漱一番,后厨的饭食也就准备好了。”

    知柔没想到曹升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也难怪他能深受刘崇龟信任,轻声叹了一口气,向刚驯服钟义德的张弛使了个眼色。

    张弛会意,解开衣衫,伸了个懒腰,嘴里哈欠连连地打开房门,在曹升向屋内探头探脑之际,假装刚睡醒,腿脚酸软,猛然扑进曹升怀里。

    曹升接纳不住,二人一起倒向楼梯拐角才散开,只见张弛面露苦色,抱着右腿一个劲摩挲,嘴里急声道:“哎呀,抽筋了抽筋了,曹主事,快、快、快……”

    众人躲在门后,只听楼梯处,张弛三言两语便与曹升搭上了话,假说知柔一路奔波劳累,还在酣睡,曹升帮其揉捏了一会筋骨,也不再多问,转而想起昨夜安顿马匹时,这人言语间似乎对马儿十分熟悉,随即邀张弛去马厩帮他调教驿馆内那几匹不成器的瘦马。

    放在以往,心高气傲的张弛哪会搭理一个区区驿馆主事,可眼下确实不能让知柔分心,只好佯做亲切,与曹升一瘸一拐地向偏院的马厩行去,一路还不忘向曹升套话岭南疫情。

    待驿馆恢复平静,知柔急切道:“封州乃是此次清海军叛乱之关键,李司马若有对策,还请尽快部署,在此之后,还要面对形势更加难料的疫情呢。”

    沉着良久,李君铺开纸墨,执笔写道:“隐兄惠鉴,自黄连洞一别,已有数日,君甚念之。已于三日前进入岭南,被潮州疫情困于杏黄坡驿馆,隐兄知吾此行目的乃联合广州通商海贸,实关岭南、闽地之大计。然发信之初,又闻泉州亦有疫情显现,原护航五百武士受疫情感染者过半,想起昔日隐兄言封州有护航之意,君本不想劳师动众,又恐数年未曾远航,途中商船受海贼劫掠,特请隐兄相助。此番过后,泉州与封州当结秦晋之好,日后海贸皆由封州护航……”

    写道此处,知柔已是明白,李君要借海贸拉拢刘氏父子,此计巧妙之处在于,勿论刘氏父子最终倒向哪一边,与李君所达成的结盟都不会受到影响,必然让刘氏父子心动不已。不过此计也只能牵制刘氏父子倒戈时顾忌泉州的态度,并不能保证封州一定不会与叛军联合。

    困局接踵而至,知柔不仅眉头紧锁,望向平静的窗外,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岭南赴任之行,竟悄然演变成了一场博弈,不仅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博弈,还有权利与权利之间的相互较量,亦有那正在肆虐的瘟疫,身单力薄的他能将这些事一一解决吗?

    思虑间,李君已是解下佩剑,于心不忍之中递与钟义德:“单是允诺,定然稳不住刘氏父子,为师还有一计,两者双管齐下,刘氏父子当亲自来迎。只不过此计颇为冒险,一旦失败,必然命丧封州,你又是第一次随我出门,为师本不想你孤身犯险,奈何眼下又无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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