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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坎坷的会师

    “不就是寻个人嘛,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张弛不屑道。

    闻言,知柔厉声呵斥道:“不可无礼,夫人临摹此沙盘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李司马和潮州百姓。”

    张弛来岭南之前,常年都在知柔的马场为其训马,少与人接触,且又是热血方刚的年纪,还以为知柔训斥他是维护美妇的颜面,手上虽然极不情愿作个赔礼的姿势,嘴中却悄声嘀咕道:“难道还能用来观赏潮州美景不成?”

    一二再出言讥讽,韦瑜的随行护卫早已看不下去,护犊心切的知柔见护卫已然有抽刀之势,忙急声呵斥道:“放肆!你这小儿平日里口无遮拦,本使念你父母早逝,无人管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敢在夫人面前多番无礼,本使若不严加惩教,他日遭受口舌之灾时,本使已来不及救你!”

    说罢,拎起张弛的招风耳,强势按在沙盘上空:“你自幼生长于朔州,也知晓咸通十二年(唐懿宗李漼年号)朔州暴发瘟疫,你族人及父母兄妹多数命丧,你可还记得当年朔州瘟疫持续了多久吗?”

    不等张弛回想起幼时的生离死别,知柔悲泣道:“三年,整整三年,朔州城方圆十里草木一空,人烟几近断绝!州府郡县没有施救吗?朝廷没有调集物资救援吗?即是如此,瘟疫依旧持续了三年之久,你个黄口小儿若是能在三月之内控制潮州瘟疫,本使立马向朝廷请辞,将盐铁使的职位拱手予你……”

    也正是在救援朔州的时候,知柔遇到了年仅十二岁的张弛,念及早年张家对自己族人的恩情,知柔将其带回了府中,算得上是娇生惯养长大成人的,岂有不知此刻的他,仍旧没有领悟韦瑜所建沙盘对于潮州瘟疫的作用。

    猛力提动张弛的耳郭,知柔用竹条指向沙盘中的河流曲道,山川地势,悉心为其解释道:“州府暴发瘟疫,救治百姓是一回,更重要的是尽快找到瘟疫暴发的原因,以及寻找瘟疫暴发的源头。有了夫人这方沙盘,既可不必消耗过多人力就能找到瘟疫源头,而且还能妥善安置受难的灾民。更为关键的是,待瘟疫退去,还可借夫人这方沙盘指挥百姓迅速恢复潮州生产,不必拖累岭南其他诸州百姓生活……”

    “妙哉,妙哉!”韦瑜拍手称赞已经解释到喘息的知柔,“没想到本夫人随意堆了一方沙盘,竟然被盐铁使解释的头头是道,韦瑜自愧不如,今日算是受教了。”

    张弛再不懂人事,此刻也明白,韦瑜这是给知柔台阶可下,算是给足了他们二人颜面,不等知柔再行教导,忙俯身拜道:“多谢大人指教,多谢夫人!”

    “倒是个机灵的小子!”韦瑜满是宠溺的笑道。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旁坐看吃瓜的钟义德终于将近日诸事融会一处,明白师父此前对他说的‘此次封州之行,无论成败,必会收益良多’是什么意思了,仅眼前这两个大佬的道行,就够他学一辈子的。心念此处,不禁暗道:人比人,气死人,只恨爹娘不是龙啊……

    其实龙不龙的倒不重要,韦瑜之所以能想到以沙盘救治潮州,究其原因还是她早年游历岭南诸州,对潮州山水的熟悉,以及韦氏族人在岭南诸州多有作坊经营,时常走动不可避免……(诶,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又说回龙生龙了?算了,还是不打击自己了,继续吹牛吧!)

    迫于暴雨不歇,众人担心坡下简单修葺的旧驿馆,护不住承担着潮州百姓命运的粮食,又冒雨下坡重新加固了一番。即使如此,还是被漫上堤岸的河水侵泡了好几袋粮食,于是又紧急修筑了几条水道,防止无故损耗,毕竟谁也没有把握在暴雨频多的季节结束前控制这场瘟疫。

    次日,雨过天晴,万里碧空如洗,知柔暂代韦瑜调配驿馆内所有护卫,分为三批搜寻队,沿潮州的三大河流搜寻。加上张弛对众人马匹的调教,不到一个时辰,斥候就遇到了刁光胤派出去寻觅粮食的百姓,进而找到了分布在榕江两岸的潮州百姓。

    这件事说来也巧,早先刁光胤得知李君要寻觅马匹,便吩咐出去寻觅粮食的百姓多加留心,而昨夜一场暴雨,将榕江两岸仅剩的食物全都泡了水,无奈刁光胤只好在东方刚发白的时候就唤醒众人前去寻觅粮食。途中有人听到了马匹陷入泥泞的嘶鸣声,便急速奔向高处眺望,正好看见了因道途泥泞而停滞不前的搜寻队。

    起初众人还以为搜寻队是先前哄抢他们粮食的潮州守军,打算以人多势众,贼人马匹又陷入泥泞之际,报了抢粮之仇,顺便也能缴获几匹李司马急需的快马。可等众人摸近前,才发现这几人并非那些化成灰他们都能记得的潮州守军,一番询问之下,便开启了互帮互助模式……

    潮州百姓居住的榕江江畔距杏黄坡驿馆直线距离倒不是很远,只是河流纵横交错,能走马的大道曲曲折折,在搜寻队连发三艘响箭的一个时辰后,韦瑜亲自率大队人马赶到。当她看见两岸密密麻麻的草棚,心中也是一惊,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刁光胤没想封州会来人相助,激动之下,音色发颤地令人挥动残破的旗帜,唤来五氏族长,将韦瑜等人迎进了最为宽敞的草棚。

    面对一张张期望的眼神,来不急叙话,韦瑜令人将带来的粮食交到五氏族长的手中。同样也是来不急感谢,江畔边的简陋厨房燃起了袅袅炊烟。

    不过,潮州百姓是不会慢待客人的,更何况是一位临凡济世的仙姑,当饭食做好的一刻,蕙娘便为韦瑜盛来一碗。

    腾腾热气弥漫在五氏族长期望的眼神前,韦瑜知道自己如果不先吃一口,潮州百姓是不会接纳她的粮食的,这是她早年游历潮州时,见过的风俗,也可以说是一种气节。

    当韦瑜不顾烫热饮下那碗寡淡的稀粥时,年迈的林老族长颤抖着留下了感激的泪水。唐初建国时,律法有言,年过古稀的老人,除了皇帝,其他任何官员皆可不行跪拜之礼,此刻林老族长率其他四位族长,竟对刁光胤和韦瑜行起了跪拜之礼。

    二人自是极力劝阻,可林老族长却苟着嶙峋的身体铿锵道:“老夫这把骨头已经没有活头了,只是不想族人遭受如此大难。早先有刁先生聚我五族于榕江两岸,既而黄老医师又从韶州赶来,为我们寻求解救之法,再后来,连泉州的李司马也亲身前来帮我等重新规整部署,教我等如何防患瘟疫,还给我等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说道此处,林老族长已经有些吃力,猛烈地喘息起来,可还是不让人打断他的话语,枯槁的双手紧紧握住颤颤的木拐,沉了一口气道:“今日夫人不远百里,为我等送来粮食,恩情自是不必言说,老夫今日就以潮州林氏全族人起誓,他日四位恩人若有需要之处,我林氏族人即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这永不凋零的恩情……”

    “我万氏也是!”

    “黄氏也是!”

    “陈氏用不甘人后!”

    “刘氏永远铭记恩情!”

    四位族长的附和声,引来的江畔一幕幕无助的眼神,再这样下去,场面很容易就失控了,刁光胤这几天可是见过多次了,连忙哄劝五位族长道:“韦夫人还要了解更多瘟疫的形势,诸位且先回去吃些东西,待会吃饱有力气了,还得清理河中腐臭的鱼虾呢。”

    在刁光胤一声声劝退下,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草棚,向来强势的韦瑜,也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当她看见众位族长走近厨房旁的灰烬时,那种闪烁着期望的眼神,心中明白,一定是有人给他们注入了某种精神。

    再为韦瑜介绍近来瘟疫情势的同时,刁光胤又让蕙娘赶紧去通知牛牯山中的黄老和李君,双方算是在这一刻成功会师。

    望着天边又燃烧起的五彩祥云,刁光胤声嘶力竭地朝榕江吼了一嗓子,他原本一个与世无争的画工,因为于心不忍,而扛起了一份天大的担子,此刻终于可以卸下了……

    江风掠过他单薄的身体,吹动他手中五彩斑斓的画卷,一张张肥硕的大鸟,一张张跳跃的肥鱼,一幕幕期盼的眼神,飘荡在空中,随风飞舞。

    而他耳畔却响起了一声声关怀的呼喊:“刁先生,刁先生……”

    “太累了,太累了,歇息歇息……”刁光胤躺在松软的大地上,微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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