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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向死而生

    谢贯听到潮州二字,如临大敌一般退回一众军卒之中,朝阳的金辉亦是挽救不了众人脸上的惨白,吵嚷了一会,谢贯硬着头皮抱拳问道:“敢问亲使,在下没听错吧?”

    “没错,确是回潮州无疑!”李君肯定道。

    “亲使可知我等为何要占据常康郡?”

    看着面如死灰的谢贯,李君从容回道:“尔等在潮州诸多劣迹,本使都曾听过,也亲眼见过被尔等坑害的百姓如何水深火热,也正是因此,本使想给尔等一个赎罪的机会。”

    寅时刘达死后,众军又拿了万景忻和方芦,论军中威望资历,谢贯自然而然成了潮州守军主心骨,如果再能带众军寻觅一条活路,从此潮州守军也就姓谢了。来韦府之前,谢贯匆忙调整了军中部署,只是没想到,亲使所谓的活路是回潮州,顷刻间,刚重整的军心又散乱起来。

    短暂安抚军心后,厅内恢复安静,谢贯满是无奈道:“亲使莫怪,并非我等不愿回去,只是潮州宗族向来恪守孝道,军中多数弟兄又是潮州五族子弟,一旦回去,恐被生吞活剥啊……”

    但听李君劝诫道:“谢都头与众军的担心,本使都曾考虑过,然而如今岭南确是已无尔等容身之地,若是有疑,本使可为众军一一道来。”

    谢贯求生心切,如今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既然眼前这位亲使言说回潮州是条活路,且由他一一道清各中利害,也好安抚军心。

    “那就还如昨天一般,本使问谢都头三问,三问过后想来都头自是心中有数。”

    回身看了一眼满心焦急的弟兄,谢贯抱拳道:“亲使请问,我等自当悉心听教。”

    “一问,如今常康郡所驻扎兵力可否与封州或是韶州一战?”

    闻言,谢贯已是明白,亲使此问是想告诉他,如今潮州守军肯定是在岭南待不下去了,唯有西进或是北上。若是西进去岭南西道,必须经过封州,那刘谦经营封州多年,兵强马壮谈不上,但封州粮草充沛,只需耗上十天半月,潮州守军当不战自溃;若是北上,必然与韶州曾衮正面对决,当年黄巢北上时遗留的残兵,大都被曾衮收服,到如今其兵力几乎敢与清源军一战,潮州守军若是北上,无疑是以卵击石。

    当然亲使没提及南下广州都督府,是不想留下话柄给身后的曹举,免得刘崇龟秋后算账,此等心细呵护,让谢贯感动不已,更是对其所言的活路有了期盼:“亲使请二问!”

    只听李君冷冷道:“二问,都头与众军良心尚在否?”

    此言一出,厅外鸦雀无声,厅内韦氏兄妹不禁笑出了声,曹举与方芦面面相觑:“良心?若是有良心,此等恶贼也就不会哄抢亲族同胞,逃离潮州了。”

    谢贯闻言,漆黑的面庞紫一阵,红一阵,当日枫江传出瘟疫横行的消息,三郡县丞连夜召集潮州守军前去护卫,既而刘崇龟得到上报亲赴潮州,一切都还有条不紊,枫江瘟疫也算是没有继续再扩大。然而两天后,广州传来清源军叛乱的消息,刘崇龟左右思量,还是将潮州事务交给了小舅子曹升与几位县丞。

    当初潮州守军之所以畏惧刘崇龟,是因他掌控兵马强劲的清源军,如今清源军一乱,多年来陈果和林彦呈心中的压抑顿时消散,令二人没想到的是,三郡县丞比他们还要精明,刘崇龟一走,县丞们连夜拖家带口向西逃去。

    原本陈果是想趁机割据潮州,然而当二人前去接管县衙时,才发现粮仓早已空空如也。无粮可用,是为兵家大忌,左右思量,陈果决定离开潮州,去岭南西道另谋他路。离开之时,陈果并未想过哄抢潮州百姓,只因几位族长喝骂军中五族子弟不顾亲情,且拉扯中伤了脾气暴躁的林彦呈,于是二人一不做二不休,逃离的同时,将潮州百姓最后钱粮也一并带走了……

    良久,谢贯回过神来,掩面道:“我等皆是潮州罪人,不敢谈及良心,请亲使三问吧!”

    “既是如此,倒也算良心未泯,本使也不再咄咄逼人,这第三问便是,若都头的儿女犯错离家出走,途中醒悟,又折返回家,都头会不计前嫌继续承父母之教吗?”

    ……

    众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谢贯更是满目茫然,韦怀终是忍不住笑意:“潮州守军早年横行霸道,臭名远扬,整个岭南人尽皆知,没有宗室愿意将女儿嫁于他们,久之,潮州百姓都明白,一旦进了潮州守军,就注定断子绝孙……”

    虽说这已是童叟皆知的笑谈,但被韦怀当面揭开,众军还是不免愤慨,厅中顿时吵嚷起来,辱骂韦怀之声不绝入耳。

    谢贯知今日来此,有求于人,若连这般屈辱都忍不下来,也就别想什么活路了,连忙劝阻辱骂的兵卒,请李君换一个问法。

    对此,李君也是哭笑不得:“也罢,既无子孙,当还有父母,儿时谢都头犯错,阿爹阿娘可曾驱谢都头于门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贯当然明白亲使想借亲情之力让他们回归潮州,然而他们犯下的过错远比儿时的淘气要恶劣的多,回去即使爹娘能容忍,怕是也逃不过宗族的审判。

    面露难色的他,沉声道:“我等虽有心改过,然亲使着实小看了我等犯下的过错,与其回潮州让爹娘蒙羞,还不如在这常康郡饿死算了。”

    “谢都头言重了!”李君温声劝道,“想必众军还不知道,本使与潮州百姓几日前已经发现此次瘟疫引发的原因,实乃飓风卷来的鱼虾腐臭所引起,如今潮州百姓正在极力清理,只因潮州现下多是老弱妇孺,体力有限,若都头能引领众军回到潮州,帮助乡邻尽快清理江河中的腐臭鱼虾,必是大功一件,感激谈不上,却也能化解尔等之前犯下的过错。”

    “竟有此事?”谢贯激动地不能自已,身后的一众兵卒也放佛看到了希望。

    “确是如此,只不过机会转瞬即逝,一旦潮州江河中的腐臭鱼虾清理完毕,都头与众军也就再也没有被乡邻父母原谅的机会了……”

    众军闻言,已是有些迫不及待,谢贯喜兴之余,忽然想到一件事:“亲使莫怪,我等倒是愿意听从亲使教诲,回潮州帮乡邻清理江河中的腐臭鱼虾,只是乡邻早已恨我等入骨,若没有人从中调解,恐我等刚入潮州,便被乡邻抽筋剥皮……”

    “无碍,本使既敢让众军回去,就有妥善之法暂时调解尔等与乡邻的关系。”

    李君说时,走出大厅,抬手指向偏院数十篮紧急摘拾的莫连:“此前黄老医师发现此花对救治本次潮州瘟疫有奇效,我与夫人前来常康郡亦是为此,如今都头只需小心带上这数十篮的莫连花,紧急赶回潮州,言明是本使送尔等回来,自会有人帮尔等解围。”

    此法确是完美地解决了潮州守军的归宿,也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贯迫不及待追问道:“不知帮我等解围之人是何许人也?”

    “薛王知柔!”李君应声答道。

    闻言,曹举与韦瑜心头猛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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