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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瞒谢都头,今夜袭杀之事,本使全然不知!”

    李君说时,近前想要一问究竟,那谢贯却是一退再退,长刀抖出,赫然抵在李君胸前的襕衫,拉开数步距离:“谢贯深知我潮州守军深陷荆棘,无力回天,唯有亲使指引迷途方能侥幸苟活,然而亲使言行相诡,实在让我等难以信任。既是如此,我等也不求亲使指引迷途,只要亲使对今夜袭杀之事秉公处理,我等当自行离开常康郡,之后是死是活,全然与他人无关!”

    “谢都头,本使确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以致军中弟兄群起愤勇……”李君极力压制声线,韦瑜也看出事情不妙,附和着请谢贯莫要一时冲动。

    原本一切妥当,只待天明,潮州军中就会商议出一名新的头领,前来向他求教生路,届时就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收缴一群劳力,如今却斗然变成他低声下气求和。心知定然是曹举又暗地做来什么,却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他昨日冒充刘崇龟的亲使,在谢贯等人眼中,他跟曹举穿的是一条裤子。

    “既然亲使装糊涂,我等也不必强求!”

    谢贯说时,上前揪起重伤昏迷的万景忻:“不过,此恶贼与清源军团练使方芦合力诱杀我军两名都头,若是不报仇雪恨,恐难平息众怒。看在亲使曾想为我等指引迷途的份上,暂且绕方芦狗命,他日若是我等侥幸活命,再来取他项上人头。”

    “放肆!清源军团练使岂是尔等说杀就杀,说放就放的?”曹举垂死病中惊坐起,雷霆一喝,颤颤来到厅中,解开方芦身上的束缚,悄声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方芦闻言,眼前一亮,腾开手来,扯出嘴中的布条,横眉竖眼看向猖狂谢贯,厉声喝骂道:“本将受亲使之命,在营外尔等做最后决断,不想尔等贼心不死,欲连夜奔投端州逆贼,被本将撞破,竟起歹心杀人灭口,万指挥使出面劝阻,也被尔等重伤,如今竟敢恶人先告状,要挟亲使?”

    “你……”

    谢贯被方芦这一计反杀,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语塞当场,身后的兵卒纷纷骂到:“血口喷人!是那万景忻不顾多年兄弟之情,诱骗我军都头出营,欲合力杀之,被我等撞破,反擒你二人来此求个公道,谁知你竟反口诬陷……”

    顿时,大厅吵嚷之声如轰鸣雷声在李君耳畔滚滚响起,不时夹杂着几句难以入耳的喝骂,忽然有人高呼道:“别跟他们啰嗦了,都是刘崇龟的走狗,同出一气,还奢求甚公道?”

    不得不说,曹举这一招,确是将李君彻底拖拉下水,与刘崇龟死死绑在了一起,或许在他心中,从来都没想过给这群人一条活路,最多也就是拉拢过来,成为刘崇龟手中的棋子。经过此事,李君是彻底将曹举看透了,今后虽说还有诸多不得不合作之处,却是得多留个心眼,免得又像今日这般,成了他铲屎的工具人。

    “方将军留下,谢都头可以带军中弟兄离开了。”李君背身望着韦三郎正厅挂的青山流水,极力压制胸中的怒火。

    谢贯还没说什么,曹举却是迫不及待贴身近前,低语道:“万指挥使可是刘公的亲随,不可不救啊!”

    “恕在下无能为力!”李君冷冷道。

    闻言,曹举煞时脸色涨红,紧握的铁拳几乎按压不住,朝李君打来,可看着已然重伤昏厥的万景忻,终还是忍将下来,诚恳道:“即使不救万景忻,也不能放这群贪生怕死之徒出了常康郡,危害其他州郡吶!”

    但见李君依旧冷漠道:“在下为泉州司马,本次前来,只为联合广州通商海贸,至于岭南军事,不便插手。”

    “李司马切勿意气用事啊!”曹举张望着气势汹汹的一众兵卒,急切道。

    “是啊,今日之事内涵诸多机巧,还请李司马莫要意气用事……”韦瑜也近身劝道,“现如今岭南形势纷乱,若让潮州守军就此离去,必然祸患其他州郡,即使不帮曹司马,也请看在潮州百姓的份上,搭救一把!”

    “夫人莫怪,并非李君不帮,只是每次部署妥当,曹司马都为一己之私,横插一刀,坏了大计,李君也是有心无力。至于潮州百姓,李君自当竭尽全力,能救多少便救多少。”

    话言未了,就听‘噗通’一声,那方芦长拜李君脚下,铁汉情真道:“李兄明鉴,本次清源军叛乱,实乃方某训教不严,以致酿成大祸,如今又逢潮州巨变,多日来,刘公已是心力交瘁,方某虽与李兄素不相识,但求李兄出手援救,他日方某当辞去清源军团练使,为李兄左右服侍……”

    也不知道刘崇龟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让这般铁汉忠心于他,李君一时间还真有些嫉妒:“方将军请起,李君受不起这般大礼!”

    “李兄不应了方某所言,方某也无颜面再回广州都督府见刘公,今日就在此以死谢罪。”说时,方芦便按下李君腰上佩剑,一道寒光如幽灵般向脖颈穿梭而去。

    却见二指飞蝗一般夹在剑尖,终是救下了一位忠义铁汉,只是铁汉的这份忠义到底值不值,李君已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他所忠之人。

    “方将军请起,今日李君不为别的,只为能在这乱世,遇到如方将军这般忠信之人!”

    三人闻言,心口的大石终是落下,适才李君的冷漠实在让他们窒息,也正如李君所言,现下所发生的诸事,都与他无关,泉州完全可以独自出海商贸,之所以拉上广州,无非就是看上了刘谦的战舰,而泉州有勇健的骁卫都,只需强加训练几月,海上所谓的盗贼,也不敢拿商船如何。

    但见李君转身,走向满怀自信的谢贯,冷声道:“谢都头为何还不离去?”

    这一句如尖刺麦芒直扎谢贯心头,就在李君离开军营的两个时辰后,刘达终因失血过多离去,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达也算是彻底看清了局势,临走前好言劝众都头道:“亲使的第三问,是想说,端州如今驻扎三千余众叛军,还有数万南迁流民,加上本地居民,根本长久不了,若我等前去投效,结果亦然是个死。”

    都头们闻言,也是恍然大悟,刘达又道:“今日那青年言说自己乃刘崇龟亲使,多半是临时起意,在诓骗我等,信不得,不过其人应该有十足把握为我等指条活路,至于他是何人,待其为我等弟兄指引迷途后,便知分晓。”

    刘达刚说完遗言,营外就响起一阵刀枪碰撞之声,军卒纷纷提刀出营寻看,原来是两名都头发现万景忻心怀叵测,欲图诱杀二人。在伤了十几个弟兄之后,终是拿下了万景忻和方芦。

    而谢贯却不想低声下气来韦府求教李君,正好借二人逼迫所谓的亲使道出活路,只是没想到,与军中弟兄商量那么久,一眼便被人看穿了,尴尬之情已是难以言说。

    谢贯明白,此刻若是再装下去,眼前这位泉州司马可能就真的撒手离去了,为了一众弟兄有条活路,终是屈身下拜道:“亲使莫怪,我等只是为求一条活路,两位都头也只是轻微刀伤,现如今正在营中静养,至于方将军和万景忻狗……贼,待亲使指明迷途,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他日再见,全当路人。”

    “好,好的很!”李君长呼短出,气息纷乱,就差破口大骂了,“看来本亲使确实是个好欺负的主。”

    “亲使莫怪!”一众兵卒纷纷紧随都头们俯身拜道,黑压压的人群一直蔓延到韦府大门外。

    夜色在红日的万丈金芒威慑之中,渐渐退去,万道金光铺洒进韦府,透过正厅的直棂窗,在李君身上刻了数道金影,只听他语重心长道:“即是想要活命,当需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谢贯漆黑的面庞在金光之下,满是不解。

    “就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韦瑜帮忙解答道。

    “潮州?”众军惊愕道。

    自知晓李君最终目的后,韦怀可是憋了整整一夜,此时见他已经挑明,迫不及待对众人解释道:“如今岭南州郡都在极力为潮州筹集灾粮,也唯有潮州才有活命的粮食,你等想要活命,不回潮州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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