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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级,是初中三年寒窗苦读最后的收获时刻,是承载着师长、父母殷切期待的一年。在这最后一年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洪老师对于那个学期的开学显然是格外重视的。他动用班费给我们班定制了五十罐可口可乐,包装上印着“为梦想而战”几个大字。这是可笑。梦想?所谓梦想,在我看来也只不过是欺骗幼儿园小朋友的把戏罢了。同样的,他精心准备的演讲在我看来也和没讲一样。

    但开学不到一个星期,我这边就又发生了些事情。这次终于不是我犯错了,只是我发烧了而已。虽然我一早上就感觉头晕,但我以为只是因为我没睡醒,再加上班级的红外线测温计测出来我体温正常,所以直到晚上,我才去医务室检查,然后就被拉去了医院。我不能再回教室,就让陪我去医务室的贤达帮我整理书包。他真是个大好人,什么东西都往书包里塞,居然把美术书什么的都给我带来了,好像一点都不打算让我回去。也许他的行为表达了班上同学对我的想法和态度——不回去最好。要不是书包不够大,实在是塞不下,他大概能把整个课桌肚的书全都带回来。

    那天我在医院检查到很晚,做了核酸检测,拍了肺部CT,抽血时还检查了抗体、登革热、诺如等。结果必然是一切正常的,吃了点药,睡一觉醒来,就全部恢复正常了。真是可笑,这种最普通的感冒发热,也要居家隔离两天,导致我星期天晚上无法返校。

    那两天,只有孙文发来消息关心我。真的,只有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才会知道有谁是在意你的。没事,这不重要。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有孙文来关心,就已经足够了。

    回到学校之后的某一天,我跟测体温的同学反映体温枪不准的问题,却被他反问一句:

    “所以你拉不出屎怪茅坑咯?”

    我当时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毕竟,谁愿意承认自己手中的用了很久的东西有问题呢?

    可是事实证明,这把体温枪的确不准。只是后来那次,测出来的体温不是偏低,而是偏高。那天晚上,竟有六位同学测出来发烧。这些同学都被拉到医务室去测体温。不幸的是,六位同学中有五位体温在37.3℃到37.5℃之间。孙文也被包括在内。按照学校的规定,体温高于37.2℃必须回家。也因为有五位同学“发烧”,我们班被隔离到了生化实验室。可问题是,他们真的发烧了吗?

    所以我一直认为,有些时候,没有必要过分遵守规则。否则,就像这样,反而会导致不良后果。可惜人们大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觉得我是不遵守规则的不良少年。

    我承认,孙文离开学校的那几天,我干什么都没劲。所以她回来的那天,我心情是极好的,甚至与我同桌和前排的温均玩起了真心话。这个游戏真的十分幼稚,但确实有趣。他们原本想问我喜欢哪个女生的,但我没有同意,只同意说她名字拼音中含有的一个字母。我不想直接回答,是因为我好久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但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一定要说,我肯定会说孙文。所以我就说“e”,想着我们班名字里含“e”的女生并不少,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下课后便跑去打篮球了。

    可是没有想到,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同桌还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女生的名字,问班上的其他同学觉得我喜欢谁,还要记录下来。从名字后面的“正”字来看,她应该已经问过不少同学了。她还在不停地问,甚至都没发现我已经回教室了。当她打算问下一位同学的时候,我冲了上去,把纸抢了过来,撕成了好几半,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这才发现我。她看着我,竟然笑了出来。我也看着她,没有说话,然后坐到了座位上,低头哭了起来。我只是哭,不停地流眼泪,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再加上我低着头,还戴着口罩,所以并没有多少同学看到。好吧,其实可能只是因为我没什么存在感罢了。

    那是我跟她坐同桌以来第一次闹矛盾。我当时真的越想越气。我明明已经告诉她了不要说出去,而且她还答应了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到处询问呢?我是因为相信她才告诉她的,可她却这样将事情说了出去,这让我以后怎么相信别人呢?

    我那段时间当然没有再跟她讲话,甚至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大概也知道我不会愿意和她讲话,所以也不曾来找过我。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怀疑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信任这种东西吗?

    她让我第一次对人类感到失望。我会变成“演员”,她要负首要责任。

    后来她虽然跟我道歉了,但我第一时间并没有原谅她。可是同桌之间,有些交流是避免不了的。可能我也还是心太软了,几次交流过后,和她的关系也就慢慢恢复正常了。

    很快又到了那年的体育节。那年的跳高比赛上,我为了防止触杆,下落时收腿过猛,右膝盖狠狠磕到了左眼上。带伤比赛的我虽然跳出了生涯新高,但还是只拿了第四名。跳了三年高,拿了三个第四名,一块奖牌都没拿到,似乎是在和我开玩笑。

    然而之后的篮球比赛,带伤出战的我却是发挥得极其出色,投进了三记三分球,赢得了比赛。比赛后我小腿抽筋,没有及时回教室。等到我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时,洪老师已经在做总结了。我一进教室,洪老师就对同学们说:

    “来,掌声,给我们今天最大的功臣。”

    那一定是我初中三年来收到的最热烈的掌声了。之后,班上的同学也不再称我为“小鸟”,而称我为“鸟王”了。可能是因为我被叫习惯了,也可能是因为我看了《云中的风铃》一书,发现小鸟是那么活泼可爱,那么自由灵动。所以我当时已经接受了我的这个绰号,并没有怎么在意。

    那天晚上,洪老师突然又把我叫出去聊天。在跟我聊过几次天之后,他大概也发现从我这边不好套话的事实,所以一开始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最后他才说出此次谈话的根本目的:我们小组的纪律不好,要求我负起责任。他给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说国庆之后如果还是纪律不好,就要我们组全部回家上晚自修。

    只是可惜,我这种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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