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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了。一节数学课上,洪老师讲到了一道关于抽扑克牌的概率问题。在讲这道题时,洪老师不经意间说,有时候玩玩扑克牌也蛮好的。结果当天中午,就有同学撕草稿纸开始制作扑克牌。其实我同桌和温均早就想要做一副扑克牌来玩了,恰好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就也加入了他们,一起制作。值日班长看到后,也没有阻止,反而笑着说:

    “很听洪老师的话嘛!”

    牌虽然是做了,但一直没有时间拿出来玩,就暂时保存在我同桌的课桌肚里。

    国庆节前一天的最后一节自修课,不知怎么想的,我们三个人拿出了那副扑克牌,开始打斗地主。第一把刚结束,第二把正在发牌的时候,洪老师突然出现在了窗口。当时,我正在认真理牌,靠在椅背上,还翘着个二郎腿。我刚想跟我同桌讲话,却看到她右手拿牌,左手执笔,低着头。我猛地一抬头,才看到窗外洪老师慈祥的笑容。随后洪老师就把我们叫到了会议室。

    “来,坐下来,你们谁来说?”

    跟洪老师针锋相对的任务当然是交给我来处理的。

    “就是要放假了,有点放松,脑子糊涂了。”

    “你们真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三位同学了哦。别的同学都在拼命学习,你们倒好,啊?我教书三十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开学的时候我讲过的呀,自修课打扰其他同学,一律给我回家去!那你说你们还能参加晚自修吗?肯定不行了呀!脑子没有的!对吧郑译,我跟你说过的呀!”

    “不,洪老师,你上次说的是国庆节回来之后再出现纪律不好的情况才不能参加晚自修的。现在不符合条件。而且,我们并没有打扰到别人学习啊,我们打牌都是自愿的,就是不打牌也不会学习,周围的同学也没有被我们打扰到。”

    “哦?你还开始找理由了是吗?我告诉你,这件事的发生,完完全全就是你的不作为!还找理由了开始!”

    “我没有找理由,我只是陈述事实。改变是一个过程,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好在温均父亲的一通电话打断了这场争吵。最后,洪老师还是不让我们参加晚自修,还要求我们写一千两百字检讨,父母签字后上交。

    我对此非常不满,也非常愤怒。我觉得洪老师不诚信,而且没有人性。我想指着他破口大骂,但我不敢。我还是有一定的软弱性和妥协性。但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我都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一顿洪老师。

    但当时,我最担心的却是孙文。因为在此前一段时间里,她突然变得好像不想理我,甚至都不回我消息。我怕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不肯原谅我,不愿继续这段感情。所以国庆节那天晚上,我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是的,我向她表白了。而且在表白前,也没有隐瞒自己犯错的事。她没有任何表示,但我知道,这就是拒绝。之后几天我再没有和她聊过天。她大概觉得我很傻吧,非要在自己犯错的时候说这种事。

    我确实不应该这样做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很后悔,真的。我初中阶段只有两件事情让我很后悔,其中一件就是向她表白。那是我第一次表白,也是唯一一次。因为在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做这种事。而且,虽然说恋爱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但显然,在给定的这一段特殊的时光里,有比“喜欢”更重要的事情等待我们完成。

    现在普遍被倡导的一种观念是,中学时期的恋爱是“早恋”。什么叫早?是说一个人年龄太小了吗?是说一个人性格幼稚吗?其实都不准确。

    应该说,如果在这一段时间里,一个人没办法承担起你应负的责任,对一段成熟的恋爱而言,就是早了。

    九年级时的一句“我喜欢你”,可能是促人奋进的苦咖啡,却更有可能是一块诱人分心的糖。埋在心底的感情是一条射线,一个人握着这一头,而另一头向外无限延伸。可当如果将感情说出口,它实际上就变成了一条线段。两个人手握这段感情的另一端,无法回避,一定会受到影响。

    感性的人受情感驱动,表达心中的喜欢是对他们而言最为重要的事,而至于后果,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理性的人会衡量取舍,他们或许暂时回失去表达的机会,但那也一定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结果。

    感性和理性不分孰优孰劣,选择却有好有坏。

    所以,如果我当时再等一等,等到中考结束的那一天,等我信心满满地放下手中的笔,等我面带笑容地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或许我会发现,那天的天空更蓝,阳光更好。

    等到那个时候,我再走到她面前。我想我一定,会比当时更有底气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那会是一件很好,也很值得的事情。因为我花了这一年的时间,认真地、一步一个脚印地,为我们的未来,选择了一条更远、更长久的路。

    只是可惜,我当时并没有选择那条路。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表演了。我掩饰了自己的难过,以至于我父母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很草率地写完了检讨,拿去让父母签字。他们一边看一边读出声来:

    “我愿意接受任何人正确的批评……”

    他们特别把“正确”二字重读,然后不停地笑。那种笑容,像是对我无限的讽刺。

    返校后,我和孙文也没有再进行过任何交流。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做足了心理准备。我同时也做足了批判洪老师的准备。可奇怪的是,他又同意我们参加晚自修了,而且没有在教室里公开批评我。我猜这可能是因为他在那几天里询问了年级中其他几位老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好多班级都有同学打牌被抓。年级组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还在办公室里哈哈大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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