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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转机?

    李敬序睡醒了便趴在窗子上哭闹,被刘氏打,吓得闭嘴,不一会儿又哭,哭声越来越低,次数越来越少。

    起先是盼望有人带她回家,哭到最后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哭。

    很快,一个冬天过去了。

    春天,万物复苏,复是新生,苏是遗忘。如果什么都记得,那太痛苦了,遗忘是李敬序一辈子的修行。

    春风度过李家村之时,李敬序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家,也不再趴在窗子上向外望。

    只是偶尔有那么一刻,她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现在这个家里的人,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

    但她无暇去想。四岁大点的人,还太小,不懂什么叫失落和失望,却已然要面对无奈和绝望……

    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来,淅淅沥沥,温柔缱绻,一如李家侧房,一家三口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快春种了,村里的岗哨减少到了一人。今天,轮到李孝文放哨。

    因着下雨,刘氏和一双儿女躺在炕上玩。

    李敬序被排除在外。刘氏并没有刻意让李敬序去别的屋子,但李敬序除了晚上睡觉,平时不敢和她们待在一起。

    天气晴朗的话,李敬序会去找村里其他孩子玩。天气不好没人出来她就只能一个人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研究尘土和草屑,运气好的话会有虫子陪。

    今天运气更好,李德洲在家。李敬序在正屋美美睡了一觉,她是被笑声吵醒的,醒来李德洲还在睡。

    李敬序有些无聊,又因为对这笑声过于好奇和向往。李敬序从没见过娘对自己笑,不知不觉就挪到了侧门口,刚好听到李敬珣问刘氏:“娘,许弟子说我是屎变的,真的嘛?”

    许弟啊,李敬序知道是谁,今早刚认识的。

    是住在李家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姓童,和李敬珣同岁。

    早上李敬序看见她和李敬珣在门口挖土,挖着挖着两个人因为分土不均吵了起来,起初还算礼貌,两个人都试图以理服人,后面渐渐开始野蛮。

    不知道是谁先问候了对方的父母,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是互相喊对方父母的名字,接着问候对方父母的各个身体部件,到最后不知怎么就上升到了物种起源。

    许弟牙尖嘴利,说李敬珣是屎变的。

    李敬珣不甘示弱,说许弟是没人要的野娃娃。

    许弟是最近突然出现在李家村童家的,一出现就三岁,天天哭着要爹娘,哭声尖利,隔老远都震得耳朵疼。

    可除了童家二老以及童家老二,老大和他媳妇,也就是许弟爹娘,一直没有出现。

    于是猜测不断。

    李敬珣杀人诛心,许弟被气哭,李敬珣也哭,眼看就要打起来。

    李敬序出于好心,过去想把两个人拉开,正好被刘氏撞见,以为是李敬序把这两个人惹哭的。

    毕竟三个人里面李敬序最大。

    于是不由分说给了李敬序几巴掌。

    李敬序于是记住了这两个“狐狸精”。尤其是许弟,见她被打了还反哭为笑。

    不过李敬序现在更好奇李敬珣是哪里来的,也不是好奇李敬珣,主要是,知道了他是怎么来的,就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李敬序拉长了耳朵,只听里面的人说:“胡说,你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啊?肚子里爬出来的?娘,肚子里咋爬出来的嘛?”

    “哈哈哈,这个呀,刚开始你是我肚子里的一块肉,长大以后把肚子划开,你就出来了。”

    肉?肚子划开?我也是这么来的?李敬序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

    李敬珣一边哭一边问刘氏疼不疼?

    刘氏哈哈笑着说不疼。还说我的乖儿真心疼,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

    肚子划开,不……疼?

    李敬珣又问:“姐姐也是这么来的?”这个姐姐单指李敬仪。

    没人告诉他李敬序也是他姐姐。他也从没喊过,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喊李敬序为姐姐。

    “是啊,你们都是这么来的。”

    “娘,那,那个人呢?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

    那个人?哪个人?刘氏一下被问懵了。

    “就是我爹爹抱回来一直哭的那个啊。她是谁呀,为啥要在我们家?”

    “李敬序?不是问过好几次了?她是咱家的人,不住咱家住谁家?”

    “那以前为啥没在家嘛?”

    “以前她是别人家的,在别人家住着,现在是咱家的,就住到咱家啦。”

    他们的话,李敬序全听到了。她想,自己原来不是家里的人,现在才是啊?

    不等她深想,又听李敬珣问道:“那她是哪里来的嘛?”

    李敬序一下从门框上爬起来,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呢。

    但凡涉及李敬序,刘氏的耐心总是不够,她被问烦了,本不想回答,转头时无意瞧见李敬序扑闪着两只大眼睛,靠在门框上异常好奇地盯着自己瞧。

    刘氏的笑脸顿时垮下去,盯着李敬序一字一句恶意说道:“李敬序啊?那是你爷爷从牛屎里捡的。”

    没人愿意自己是从牛屎里出来的,尤其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李敬序没想到听到的是这种答案,只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牛屎味儿,不,不是这样的,她立刻扶着墙冲里面喊:“我不是牛屎里头捡的。”

    刘氏最烦被顶撞,咄咄逼人道:“那你说你是哪里来的?”

    李敬序想说自己管她叫娘,也应该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可李敬序说不出来,只剩满眼泪花儿。

    李敬序已经听见李敬珣说怪不得李敬序身上老是一股臭味儿。

    “我不是。”李敬序的眼泪更汹涌了。

    刘氏无所谓道:“不是就不是么,马尿尿也太便宜了。”

    李敬珣哭就是心肝儿,李敬序哭就是马尿。自始至终,刘氏都没有承认李敬序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刘氏根本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个玩笑,到底给李敬序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自那以后李敬珣和李敬仪不再靠近李敬序,看见李敬序就捂着鼻子,骂李敬序是臭牛屎,禁止李敬序喊他们的娘为娘,因为李敬序是牛屎里面出来的,李敬序应该把牛叫娘。

    李敬序却偏要往跟前凑,偏要他们闻清楚自己不臭,偏要解释自己不是牛屎里面出来的。

    这使得他们姐弟三聚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何况他们有意避着李敬序,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当李敬序不知道孤独为何物的时候,孤独淹没了李敬序。

    李德洲并不是完全的不知道李敬序在家里受到了排挤。但他总觉得一家人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

    况且李敬序才归家,各方面都需要适应。感情也需要慢慢培养。

    这也是李德洲本想让李敬序跟着自己却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母女刚刚团聚,需要时间来培养感情。

    但很快,李德洲发现自己想多了。

    刘氏根本没想着和李敬序培养感情。甚至在把她往外推。

    这天,李德洲进门就看到李敬序躲在正屋门后一抽一抽的小声哭泣。

    李德洲忙问怎么回事,李敬序说被打了。

    李德洲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适当的惩罚没问题,可是像刘氏这样动不动就打得孩子鼻青脸肿的,真不常见。

    上次他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一嘴,人家面上恭恭敬敬说知道了,实际上不仅没收敛,反而更放肆。

    他便只能冷眼旁观。

    李德洲默了半晌,问道:“这次为什么打你?”

    听到爷爷问缘由,李敬序抽抽搭搭说道:“我姑姑给我一对珠花,我姐姐看到了,哭,我娘让我摘下来,我没给,她抢过去扔到灶火里烧了,还打我……”

    李敬序越说越委屈,小声抽泣变成了大哭。

    “是你四姑姑?”

    李敬序点头。

    李德洲算是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孩子的问题啊。

    是他想错了。

    李德洲当晚就通知李孝文,说他一个人在私塾有些孤独,要把李敬序带在身边做伴儿。

    李孝文自然没意见,刘氏现在乐得李敬序离自己远远的,三个孩子聚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吵架,她已经够够的了。

    就这样,李敬序成了李德洲的小跟屁虫。

    因为有易勇教授武艺,私塾里的学童这几年渐渐多了起来。毕竟是易出乱事的地方,有好些孩子不怕吃苦,学得有模有样。

    相反,李德洲在私塾教书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看书。

    当然,众学童中只有周世瑾一直文武兼修,不时向李德洲请教一些问题。

    周世瑾今年七岁,当初稚嫩的脸庞越发清秀,气质也更加老成。

    习武时哪怕汗流浃背也不皱一下眉。读书练字更是毅力惊人。

    李德洲虽从没问过易勇和这孩子的过去,但能有如此定力,肯如此拼命,身世一定不简单,所以他只能交好。

    况且教这么优秀的孩子读书,李德洲感觉自己满腹经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对周世瑾向来是有问必答,答必详尽。

    但他知道,仅仅如此,不足以让其对自己感恩戴德。

    几年之后,他入黄土,他这几年维系的点点恩情终究会断。

    好在,有人会帮他延续。

    思及此,李德洲转头看向睡得正熟的李敬序。

    女孩儿脸颊圆润,皮肤白嫩。若是醒着,长长睫毛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纯净明亮得能照到人心里去。

    简直可爱至极。

    人见人爱,一点儿也不夸张。

    李德洲随即皱眉,心道这就是道士所说的转机?

    也许不是。李德洲摇摇头。

    转而又想,人见人爱,怎么偏她母亲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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