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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祸事

    李德洲其人,平时不苟言笑,稍有闲暇便书不离手。

    他见李敬序虽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却拘谨异常,小小年纪做什么事都要先观察自己的脸色。

    李德洲不免唏嘘。但他没有急着纠正。

    一来李敬序和他不亲近,他怕自己提了要求,李敬序反而不知所措。二来李敬序还小,教育什么的,恐怕说了也听不明白。

    说不如做。加之李德洲向来寡言,因此对李敬序身教大于言传。

    几天相处,李敬序发现爷爷和娘完全不一样,在爷爷这里,她感觉很轻松,也很自由,没有莫名其妙的呵斥,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毒打。

    于是精神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也慢慢变得活泼开朗,有时候废话更是多得像苍蝇屎,看见啥都要问个为什么。

    李德洲不厌其烦的解释,若实在解释不了,或者不想解释,就假装没听见。李敬序便会悄一会儿。片刻,问题又起。

    正如此刻。

    “爷爷,小鸟和鸡都有翅膀,为什么鸟儿可以飞起来,鸡却不可以呢?”

    “嗯……鸡长得太大,太重了飞不起来。”

    “爷爷,那小鸡娃长得小,怎么也飞不起来呢?”

    “……鸡娃子还没学会飞,它的翅膀也太小,扇不起来风。”

    “它什么时候能扇起来风?它飞的时候靠的是扇风吗?”

    李德洲:“……”

    李敬序连叫几声爷爷,李德洲假装听不见。

    李敬序默默住了嘴,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东瞧瞧西看看。

    不一会儿又抬头望天:“爷爷,白天为啥看不见月亮,白天它不在在天上嘛?”

    李德洲默一会儿,答非所问道:“白天看见的是太阳,晚上看见的是月亮。”

    “爷爷,天黑了太阳就去哪里了?也回家了吗?”

    李德洲又无语望天。

    “世瑾哥哥!”李敬序突然朝门口喊了一声。

    李德洲知道自己算是暂时解脱了。不过这娃脑袋里装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咋这么多?

    若非周世瑾及时过来,他还得另寻借口。

    这些日子他已经编了太多理由,这要搁以前,实在不敢想。

    “世瑾,快,今天还是讲《春秋》吗?”

    周世瑾看到李老先生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再看看李敬序扑闪着的充满好奇的大眼睛,莫名觉得好笑。

    李敬序的好问他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很令人头疼。

    但你还不能因此发火。因为人家是真的好奇,而好些问题你只是答不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周世瑾朝李敬序微微一笑顺势转头行礼道:“是的先生,还是《春秋》。”

    “好好好。坐吧,讲到哪里了?”

    “先生,昨日说到论篇,不苟论,今日当是似顺论。”

    “好,你且说说你的理解。”

    李德洲教文总会让周世瑾先说自己的理解,他一边听一边抛出疑问,接着说自己的理解,再反过来让周世瑾抛出疑问。

    说是教,实则更像交谈,彼此说出各自见解,对方认同就举例加强,不认同也举例说明。

    周世瑾很喜欢这样的学习方式。

    李敬序在一旁听得直打瞌睡。

    倒不是她不爱听,而是实在听不懂。

    她现在仅处于识文断字阶段。

    因她是女孩子,李德洲刚开始并没有打算教她习文。

    哪知李敬序第一次见书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天赋。

    仅仅是看周世瑾写了会儿字,便全部记下且用木棍在土地写了出来,还有模有样。

    李德洲无意间撞见,觉得很不可思议。便打算教教看。

    这几天下来,李敬序也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凡教过的字,她竟记得一字不差。

    单这一点,就比私塾里的好多孩子强。看着也不是个蠢笨的。

    倘若好好教授,女子持大才……

    李德洲隐隐觉得,所谓转机,也许就在此处。

    周世瑾正听得认真,转眼瞥见李敬序摇摇欲坠的小脑袋,心情莫名大好。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待李德洲讲完,回到屋里的他并没有像往常第一时间回顾推敲先生讲的东西,而是画了幅童子酣睡图。

    那童子,正是李敬序。

    画完看了看,又在其上往下拉了一笔,猛地一看颇像一串口水。

    画完兀自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愣住。

    这些年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世瑾哥哥?”

    周世瑾想得出神,没注意李敬序是何时进屋来的。

    他忙笑着蹲下道:“阿序啊。什么时候来的?”

    周世瑾七岁,李敬序四岁。两人的身高差了好多。

    “世瑾哥哥,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叫你好几声,都不理我。”

    “是哥哥的错。”周世瑾抱歉地摸摸李敬序的头,将她引到书桌前,“这是阿序今天要练的字。”

    李敬序甜甜说声好,乖乖爬上凳子,小手握着笔,动作颤颤巍巍,写出的字却已有几分章法。

    李敬序爱黏李德洲,也爱黏周世瑾。

    周世瑾也很喜欢逗李敬序玩儿。他见李敬序确实很爱读书写字,便让她和自己一起。

    李德洲和易勇乐见其成。

    这些年,周世瑾越来越沉郁,易勇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如今总算看见公子的笑脸了。怎能不高兴。

    练字结束后,接着要习武。李敬序当然也跟着。

    只不过李敬序年纪还小,自然不能和周世瑾比。

    待李敬序的马步扎结束,周世瑾等人还扎得稳稳当当。

    李敬序无聊,又不能打扰他们习武,找李德洲李德洲说他在看书,让李敬序先自己玩儿。

    李敬序见大家都在忙,自己闲着好像不好,万一被爷爷送回家……想想就可怕。

    于是也进屋拿了本书,避开众人来到后院,拿了个树枝坐树下照着比划。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嗤笑。

    李敬序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人。刚一坐下,一颗酸杏又砸到了她头上。

    这下她知道那人藏在哪里了。

    她起身抬头,果然看见一个小屁孩骑在树杈上。

    “姚雄?”

    “哎!爷爷在此。”

    姚雄的爹张口闭口就是爷爷怎么了。姚雄有一学一,尽得他爹真传。

    真是粗俗。李敬序不想理他。选了另一棵树。

    姚雄却不依不饶:“喂,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你很吵你知不知道?”

    姚雄本就比李敬序大,这会儿更是居高临下,看着树下的小布丁板着脸,顿觉有趣极了,捏住鼻子细声细气地学道:“你很吵你知不知道?”

    说完哈哈笑开,笑完又捏着鼻子说:“不知道呢。”

    李敬序突然起身,围着他看了看,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扎马步?”

    “爷爷我崴了脚,易先生准我休息,怎么着?”

    “不怎么着。只不过,你能上树,崴脚什么的,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借口吧?”

    “你……你胡说。爷爷我……我不用脚也能上来。”

    李敬序没想到他真的是装的。又听他一口一个爷爷,一时起了恶意。故意吓唬他道:“你就是装的。我要告诉易先生去,到时候,你就会被送回家……”

    姚雄顿时慌了。他爹是个酒鬼,一醉就打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习武,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

    可是习武真的很辛苦。他今天也确实崴了一下脚,只不过不疼。装病也是一时兴起。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爬树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装病。

    想到这里他急忙喊道:“不许去。”

    李敬序见他着急,一时更加放肆。

    姚雄逼急了骂了句小贱人。

    李敬序听不得这句话,娘就是指着她的鼻子这样骂她的。

    她板着脸说:“你再骂一句试试。”

    “还有这要求?小贱人小贱人小贱人……”姚雄乌拉乌拉骂了好几句,骂完不忘做个鬼脸。

    李敬序想打他又够不着,四下一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树上扔。

    只听啪一下,正中姚雄额头,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敬序看见他额头一缕鲜红。

    怎么会这么准?她只是……只是一时生气,想吓唬一下他……

    李敬序当即慌了,盯着那缕鲜红看了好久,见姚雄还愣在树上没反应,强装镇定说了句再骂打死你。

    说完也不管姚雄是哭是恼,飞也似的跑出后院。

    跑到李德洲的屋子里。

    李敬序见爷爷靠在椅子上睡得直打鼾,纠结了好一阵儿才决定喊醒他。

    李德洲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有问题去问你世瑾哥哥……”

    李敬序便不敢再说。

    万一爷爷听了以后觉得她是个惹祸精,把她送到娘那里……

    不不不,不能让爷爷知道。姚雄只是额头流血,石头也不大,我没用力,应该没事的……

    可是他流血了,只要他一哭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打的……

    这么久了他还没哭,是不是已经晕了?

    李敬序一时忐忑不已。

    可是,怎么办?爷爷迟早会知道,我迟早要被送回去。万一姚雄被打得很严重,我会不会被打死……

    李敬序越想越怕,又不敢回后院去看,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急得直打转儿。

    猛然瞧见大家已练完武,便急急跑到周世瑾跟前,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人少处跑。

    周世瑾还从没见她这么焦急,忙问道:“阿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敬序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周世瑾听后若有所思。正要说什么,猛然听见李德洲问李敬序回不回家,说姚雄爹找他有事。

    李敬序一听,当即知道自己完蛋了。白着脸哀惧地看一眼周世瑾,蹑手蹑脚地跟着爷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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