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永别
四艘驱逐舰与一艘战巡舰的对空炮组再次将夜空撕裂，火光编织出一张火网，将空中的黑蜂逐个网入其中，宛如扑火的飞蛾，那些密布空中的黑蜂一个接一个的冒着黑烟坠落城中。偶尔有落单的，也会被不低于两架舰载战斗机联合绞杀，混乱不堪的空域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胜负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向人类这边倾斜。
“我们是不是也该撤退了长官？”刀锋连队的澜锋问道，在他看来这里已经没有地面部队能做的事情了。
“稍安勿躁。”管亮回复道，“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认真的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眼睛都不要给我眨一下。”
“是。”
“呼叫‘火神号’。”少将再次打开了通讯频道。
“这里是火神号，请讲。”
少将看向了一边的月海和科诺，思索了片刻。
“请求撤离人员五名，指令SH1007-2，正在发送位置。”
“坐标收到，已经派出运输机，火神号会提供安全舱。”
少将皱起了眉头。
“中士。”管亮扭头对着科诺说道，“带着你的人走。”
“是。”
片刻之后，一架旋翼机已经降落到了刀锋连队所在的位置，一排在其他战士有些羡慕的目光中登上了飞机。
“不要跟任何人接触。”少将瞥了一眼已经登机的月海，又对正准备登机的科诺轻声交代道。
科诺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一言不发的登上了飞机。
“长官，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澜锋再次问道。
“为了以后的战争。”少将回答道。
管亮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情报，敌方的科技，兵种，武器，战术，这所有所有的情报，都是为了将来的战争做准备，他有预感，将来一定会发生，并且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争，因为这是两个种族，或者说是两个文明的碰撞，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但情报不是免费的，他在带部队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了。
少将再次扫视了一下围在自己周围的战士们，虽然战士们从少将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只有少将自己才知道，内心深处不断颤动着的，那一丝不忍。
面前坚守岗位的这些人信任他，这些人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即使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长官真正的想法。
重新起飞的运输机渐渐远去，管亮的视线随着离去的运输机再次投向了燃烧的夜空。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这是身居高位的人必须遵从的铁法。
“确认五名人员登舰，已分配至02-11安全舱室。”系统提示音在舰桥响起，火神号舰长阿隆克尔左手轻挥将弹窗拨开，看向了那一动不动的斯提尔舰。
“这里是蓝约军第五舰队火神号舰长‘阿隆克尔’，我命令身份不明的舰船，熄灭引擎！停止抵抗！否则我方将使用致命武力将你们击落！你们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十！……”
“九！……”阿隆克尔开始倒数，同时示意火控员给那门752mm舰载镭射炮充能。
甲板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门接近三十米长的三叉形镭射巨炮缓缓升起并瞄准了斯提尔舰的位置。
“五！……四！……”没有回应，那艘斯提尔舰依旧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三！……”阿隆克尔的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二！……”
两道飞速掠过的光影打断了他的倒数，两艘驱逐舰转瞬间在空中炸作两团炫目的烈焰，随着爆炸飞来的碎片砸在舰身上咣咣作响，如果不是知道“玄武级装甲”足以应付这种程度的撞击，阿隆克尔甚至有种舰船要散架了的错觉。
“开火！”舰长大声吼道，然而还未等到火控员摁下发射按钮，空中为数不多的黑蜂已经拼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几十米长的巨大尖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猛然撞上了火神号的甲板，轰然的巨响过后，甲板上的镭射巨炮被齐根削断，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舰桥里的人几乎要飞起来，只见冲天的火花从裂隙中喷涌而出，传输到镭射炮上的能量被那尖锥尽数吸收，只见那尖锥闪出一团眩目的强光，随后化为了一团黑炭，散落到了火神号的甲板上。
阿隆克尔此时才看清那两道掠过的光影是什么东西，那是突然跃迁进战场的两艘他从未见过的战舰，体型修长，虽然比斯提尔舰小了一圈，但两侧那密布其上，宛如豪猪披在身上的尖刺一般的炮管看得人头皮发麻，从两艘驱逐舰被它们用舰身就撞得粉碎来看，装甲强度也肯定不是玄武级装甲所能比拟的。
莱诺“犬棘舰”，莱诺人的主力攻击舰船。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没有人会费力去记住它原本的那艰涩难念的名字，遍布全身的炮管以及像狗牙一样的造型让人类士兵更习惯于这样称呼它们，而它们这个名字也确实是名至实归，无数次的实战证明，这玩意儿一旦加入战场，比疯狗还要难缠。
“损伤报告！”努力稳住身体的阿隆克尔大声喊道，轮机长勉强扒住了操作面板爬了起来。
“甲板面受损30%！动力损失27%！镭射巨炮离线！30-62区舱室受损！”
“封闭28-71区！所有炮组全力开火！目标，跃迁进空域敌舰！”
“正在开火！”
火神号的舰载对空炮组再次喷吐出火舌，数百门舰炮的全力齐射直接将那两艘不明敌舰变作了两团巨大的火球，阿隆克尔盯着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一片火光，不自觉地抓紧了座椅右边的扶手。
攻击整整持续了近一分钟，火神号的所有炮组都已经进入过热状态无法继续开火，这按理说已经能够荡平四艘战巡舰的火力此时却莫名地带给阿隆克尔一丝无力感。
果然，还未等最后一束火光散去，一串比刚才火神号开火还要密集的光点破空而来，剩余的两艘驱逐舰眨眼间化为飞灰，火神号裸露在外的炮组也被尽数抹平，精准程度令人咂舌。
两道绚丽的流星再次从城市东部旋转飞来，直直地奔着一艘敌舰而去，而被锁定的那艘犬棘舰则舰身化为一团虚影，只见电浆炮发射的电浆从中直穿而过，化为两点光斑消失在了无垠的夜幕里。
犬棘舰并没有搭载像斯提尔舰那样的虫泡引擎的空间，但短时间的相位变换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就在阿隆克尔还在思索应该化为飞灰的自己为何还活着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在舰桥响了起来。
“82区发现入侵者！数量为10……16……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舰长！”航管员大声喊道。
“冷静！”阿隆克尔轻声呵斥道，“封闭上层通路！启动舰内防御系统！派出守备队与无人机进行清剿！”
“自动机炮已启动！哨戒无人机已启动！”
“启动跃迁引擎！坐标……”
“引擎舱发现敌人！已发生交火！”阿隆克尔的命令被又一则警报打断。
“动力下降50%！”轮机长又接着报告道。
“命令不变！启动跃迁引擎！”
“轰！！！”又一次巨震沿着舰身传来，舰桥内的人不得不再次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震倒，所有的屏幕瞬间花屏，在系统短暂的失灵后，一条又一条红色的框框从各个屏幕上跳了出来。
“引擎受到不明电磁脉冲攻击！动力损失80%！姿态控制系统失灵！舰长！我们要坠毁了！”
阿隆克尔陷入了思索之中。
“舰长！”轮机长再次喊道。
“命令守备三队与四队、战斗无人机C组死守动力B舱！守备八队与九队前去支援！在一分钟以内启动舰内后备引擎！守备一队、二队与守备五队前往引擎舱支援！守备六队与七队！继续清除舰内余敌！配合战斗无人机A组与B组清剿舰内敌人的传送系统！阻断敌人援兵！”
“这会导致舰桥守备空虚！舰长！”
“我不是在给你建议！执行命令！”舰长再次说道，锁紧眉头再次看向了那早已是一片红色的屏幕。
“原来是想抓活的。”阿隆克尔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轻钩，露出了一丝轻蔑。
在火神号忙着对付内部出现的入侵者时，另一艘犬棘舰的前端突然从分为四瓣，宛如盛开的喇叭花一般向四方展开，一根修长的电针像毒蛇吐信一般伸了出来，只见那分开的“花瓣”与中间那根电针发出越来越强的光亮，一道又一道电火花不停像闪电一般从中迸出作响。
随着一道强光闪过，从电针尖端发射出的光束正中东部基地的蚩尤巨炮，仿佛要燃彻夜幕的火光拔地而起，高度足有二三百米，足足半分多钟，那恐怖的巨响余韵才传到市中心来，而城市里的人们看不到的是，原来蚩尤巨炮所在的山包，只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原先坐落其上的蚩尤巨炮也好，东部基地也好，已经全部随着那道强光化为了尘埃。
“迈恩？！迈恩？！呼叫东区基地！呼叫东区基地！还有人在吗？！回答我！”管亮在通讯中拼命地呼叫，而通讯的那头只有一片让人抓狂的死寂，与此同时，城中又有无数跃迁的白光悄无声息地亮起，铺天盖地的通讯接踵而至，全是发生交火的消息。
少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敌我差距如此悬殊，此时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所有单位！全速撤退！撤出岷诠市！快！”少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呼叫火神号！”管亮接着呼叫道。
“这里是火神号。”阿隆克尔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现在很忙，请长话短说！”
“通讯线路是否正常，帮我转接‘月神空间站’，我要呼叫轨道支援！”
“收到，通讯线路正常，已转移至安全加密频道。”
“这里是‘月神’，请表明身份。”与空间站的通讯在片刻之间建立了起来。
“权限指令MQHL31572273！这里是蓝约军岷诠分部指挥官！岷诠市即将失守！请求半小时以后使用‘DR（DivineRetribution轨道空间炮）’进行攻击！”
“我们怎么没有收到相关讯息……”管亮听到通讯的那头的人嘀咕了一句，“卫星显示岷诠市一切正常，我们这里需要向总部核实一下。”
“你们的卫星中继是TM被驴毛塞住了吗？！”管亮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下面打的热火朝天，你们在天上……嗞！…………”
建立起的通讯突然断开，把管亮还没说完的话又给噎了回去，强忍着将耳机摔在地上的冲动，这位少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
“这里是火神号，通讯模块遭到攻击，无法继续建立远程通讯。”
“安全舱的情况如何？”
“尚未受到攻击，准备派送逃生舱将五名人员撤离，对空战斗组会提供保护，请安排人员接应。”
“看样子情况不妙啊。”
“呵呵，原来少将同志也这样觉得。”阿隆克尔发出一声轻笑，“火神号的支援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祝你们好运。”
“收到，也祝你们好运。”挂断通讯的管亮又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
“天狼？天狼？！管二亮！还活着就给老子吭一声！”少将吼道。
“现在很忙！”通讯中传来上校简短急促还夹杂着交火声的一句话。
“情况报告！”
“目前已撤离至出铁桥附近！”管傲咬着牙换了一个弹匣说道，随即将NT68探出掩体对着后方来了一阵盲射。
“然后呢？！”少将问道。
“草！说了现在很忙！”上校一个疾冲远离了掩体，背后的掩体随即在一声爆炸后化为了碎石。
“我这边只有三十几个人！”上校一边转移一边喊道，“有话快说！”
“尼玛……”
“咱俩一个妈！”上校再次开口，打断了少将还没出口的脏话。
“你！……”少将气结了一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没有功夫跟上校掰扯，“马上会有一艘逃生舱赶往你那里！做好接应！人你也认识！就是你送到我这来的那个小子！”
“我费那么大劲你怎么又把他送回来了？！”管傲一边开火一边在通讯里大声吼道。
“老子还想问你哪根筋搭错了要把他送到我这来呐！”
“我这不是害怕你死城里面吗？！”
“你就这么盼着你哥死吗？！别TM跟老子在这扯淡！把人给我看住了！出一点儿问题我拿你是问！”
“收到！”上校咬着牙吼道，“温特！带着你的人！别吝惜弹药！通通招呼上去！给我打一个缺口出来！”
“是！”
“对了哥。”管傲看着少将传来的数据，又在通讯中说道。
“有屁放！”通讯另一头少将的声音宛如狮吼。
“活着回来。”管傲接着说道。
少将张了张嘴，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臭小……”
“敌袭！！！三点钟方向！！！”少将到嘴边的话被一声警报打断。
“防御阵型！”坚毅又重新回到了少将的脸上，管亮顾不上回复管傲，指挥起了眼前的战斗，想说的话，也只能先在心里默默放下。
“好好活着，你哥就不回去了。”
内心早已做好的觉悟，突然像被人浇了两滴苦茶。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26分-火神号02-11安全舱-利爪连一排残部-即将进行撤离
船上发生的骚动一排当然知道，刚才喇叭中传来的撤离的指令也让众人明白形式严峻，从科诺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一排的其他战士也都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副排长的命令，只有一直紧锁着眉头的月海会时不时的看一下紧闭的舱门，再看看那闪烁着警报的屏幕。
“你小子是不是又坐不住了？”科诺看着月海那坐立难安的样子问道。
月海没有回答，只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样沉不住气，你是怎么做到弧光的1-1的？”科诺瞟了一眼手中的NT68，仿佛不经意间地说道。
月海再次看向了舱门，拉动了一下枪栓，科诺听到的动静他自然也听到了。
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明显不是人类行走奔跑所发出的声音，声音更加沉闷，震感也愈加明显，科诺看向月海，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会心地站起身来。
只听脚步声呼呼啦啦地从门口掠过，又在不远处走廊尽头的“T形路口”停了下来，脚步刚一停下，乒乒乓乓的交火声便在外面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舰身又传来一次巨震，“噔”的几声，室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随后整个房间开始倾斜，屋子里的桌子及细碎物品哗哩哗啦地全部滑到了房间的一边。
那是战舰的动力终于支撑不住舰体开始坠落的讯息。
不能再等了，月海一锤楔在了门边的紧急按钮上，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两扇舱门瞬间弹开，而走廊另一边的拐角处，一群莱诺人还在稳定着自己的身体，有几个听到响动的刚回过头，正好被副排长丢出的几颗手雷砸在脸上，而战舰的倾斜也让原本平直的走廊变成了一个斜坡，只见弹开的手雷借助重力继续滚落，径直掉到了莱诺人的人堆里。
狭小的空间让这几颗手雷发挥出了远超平常的破坏力，轰然的几声巨响裹挟着爆炸的气浪在走廊内传来，将离得最近的几个莱诺人化为了一堆碎肉，而稍远的几个，虽然因为有其他同伴身体阻挡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也在冲击与重力的双重作用下重重地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还没等它们缓过劲来，一枚震击手雷已经“铛”的一声掉落在它们的身旁。
月海扒住门框呼的一个纵跃，借助重力以飞快的速度贴地滑了下去，只听一串鞭炮一般的枪声响起，三个暂时无法动弹的莱诺人脖子中枪，应声倒地，而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逝，月海眨眼间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枪口调转，又是两声枪响过后，月海向上比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一排的战士随即会意，在科诺带领下一个接一个滑到了走廊的尽头来。
中士举枪查看了一下路口的两边，看到月海正扶着一个躺倒在地并身受重伤的战士，那是火神号赶来接应他们的守备队。
“这……是逃生舱的方向，你们……快……过去……”那名战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向月海交代着撤离的方向。
“我们会带你走，你不会有事的。”月海平静地说道，然而在战士那血肉模糊的腹部面前，这句话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战士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他的嘴角轻轻向上弯了一下。
“谢……谢……”战士合上了眼睛，再也没了生气……
“这种事情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月海攥紧了拳头，自言自语道。
他自然知道，只要战争开始，这种事情就不会停下，多数人会选择麻木，只有他痛恶那一次又一次的无力感，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的跟现实较劲。
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一次又一次追问当时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可能月海自己也没有觉察，他只是将以前母亲的离世强行归咎给了自己，把拯救当成了一种赎罪，而这种拯救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只要死的不是别人的这种病态心理。
他的理想跟现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战争，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
“他已经死了。”科诺拍了拍月海的肩膀，“我们缺一个会开逃生舱的。”
此时倾斜的道路又恢复了平直，火神号的后备引擎已经启动，算是暂时止住了坠落的趋势。
月海站起身看向了撤离的方向，狭长的走廊里，横七竖八倒满了人类战士的尸体。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35分-火神号（即将坠毁）-舰桥
“A-21逃生舱已弹射。”系统提示音在舰桥响起，阿隆克尔看了一眼，左手轻挥拨开了系统弹窗。
又是一次巨震传来，刚刚调整好姿态的火神号再次开始了坠落，后备引擎舱也失守了。
阿隆克尔拿起指挥台上的通讯电话：“守备三队四队，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守备八队九队，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守备一队二队……”
无人应答。
“守备……”阿隆克尔顿了一下，“所有守备队，有人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舰长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舰桥内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看向了自己的指挥官。
“所有单位，能听得见呼叫的，我命令弃船。”阿隆克尔对着通讯电话说道，随后他看向了舰桥内依旧一动不动的人们。
“你们也都听到了。”阿隆克尔说道，“这是我的船，你们可以走了。”
“这也是我们的船！”余下的人一起喊道。
“你们……”阿隆克尔愣了一下。
“说的也是。”这名年轻的舰长轻笑了一下。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35分-岷诠市交战区-火神号逃生舱-利爪连一排残部-正在远离市中心
“这里是火神号逃生舱利爪连一排！正在执行指令：‘SH1007’护送任务！预计降落地点为出铁桥附近！坐标3856790.2，469421.6！请附近部队接应！重复！请附近部队接应！”
“这里是天狼！坐标收到！预计两分钟以内到达指定地点！”
“你们快点儿！”科诺在通讯中吼道。
“我们被锁定了！”月海看着后面紧追上来的黑蜂喊道。
一串火光掠过，被那架黑蜂完美躲开，只见一架“震棘I”舰载机冲了过来与黑蜂缠斗在了一起。
“对空战斗组会提供护航，快走！”逃生舱内的通讯响起了飞行员的声音。
“谢了！你们也赶紧找机会撤离！”
“火神号在这里，我们不会撤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飞行员挂断了通讯。
“抱歉……”短暂的愣神之后，月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十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逃生舱内的众人此时已经能够看到倒在河里的佩勒希尔酒店了。
“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坠落的黑蜂撞上了逃生舱，虽然月海眼疾手快地做出了规避动作，可还是让它蹭到了逃生舱的尾部，整个逃生舱在撞击的作用下在空中翻滚了一周，径直朝着河对岸俯冲了过去。
“撞击准备！抓稳了！”月海努力调整着逃生舱的姿态，大声喊道，话音刚落，逃生舱贴着已经断裂的桥面呼啸而过，在河西岸贴地滑行了起来，高速硬着陆带来的冲击力掀起硬化的地面与泥土，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逃生舱的一侧越堆越高，只听一声磕碰，整个舱体一斜，沿着被堆起的泥土滚上了半空，落地又几个翻滚之后，才算止住了冲势，只见整个舱体面朝下躺在地上，在河西岸与舱体之间留下了一条百米多的鸿沟之后，一动也不动了。
“我靠，不愧是弧光出来的人，着陆方式都是如此的硬核炫酷。”在河对岸的纳博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们是被击落的！别废话快去救人！”管傲呵斥道。
“是！”
“敌人压上来了长官！”温特大声报告道。
“所有人往桥上撤！快！”
“有人要搭便机吗？”通讯中的话音刚落，一架运载炮机已经降落到了众人的面前。
“快登机！燃料不多！”舱门打开，只见门前的烈风正使劲招着手。
“你小子真TM有办法！”上校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此时他也顾不上细问烈风是怎么在这样的战场上找到一架运载机的了。
“所有人！快登机！”
再回到河西岸，逃生舱内的一排此时才刚从舱内爬出来，一排的杜曼重伤，米达和另一名战士正在想办法给他弄出来。
“谁？！”科诺举枪对着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个人影大声呵斥道。
“副排，是我！”无线电中传来了一声通讯。
“帕森？”
“对，友军识别坏掉了，我们看到有人坠落，就过来了。”来者是帕森，那么他身旁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妈！”月海张口喊道。
“小海！”母亲又惊又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月海收起枪撒腿跑了出去，此时运载炮机已经从河对岸飞来，在探照灯的强光之下，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影，完全没有看到桥边闪烁的一排跃迁特有的白色光芒。
“帕森！！！后面！！！”远处的科诺倒是看的清清楚楚，急忙出声喊道。
“什……”
还未等帕森回过头，一排子弹已经从他们背后打了过来，帕森下意识的将月海的母亲拉到身前，然而无济于事，莱诺人的大威力枪弹将帕森从后背贯穿，随后在母亲的胸口穿膛而出，继续飞行的子弹掠过月海的耳边，将两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妈！！！！”撕心裂肺的吼叫从月海的喉咙中发出，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刚才还在呼唤他的母亲软倒在地，滚落到了一旁的沟壑之中。
月海眼前发黑，耳鸣的厉害，脑袋嗡嗡地几近爆炸，交战的火光，流窜的子弹，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经离他远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他径直冲到了沟壑之下，来到了母亲的身边，发了疯一般的使劲按住了母亲胸口的空洞。
母亲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还是找到了月海的面庞，她想抬手，但身体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月海抓起母亲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儿子的面庞的热力，母亲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她的守望没有白费，她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只是无奈自己已经不能陪他继续走下去了。
母亲慢慢阖上了眼睛，按在月海脸上的手掌悄然滑落。
他想要嘶吼，胸中的悲愤压抑得他发不出声音，张了张嘴，却只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滴在了母亲满是鲜血的嘴角之上。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最后的最后，连一句话都没能留下。
“啊！！！！！！！！”
目眦欲裂的他终于咆哮出声，掏出步枪从沟壑中纵跃而出，站在枪林弹雨中疯了一般的与敌人对射，一个弹匣的子弹转瞬即空，可即使再多的子弹也不足以倾泻他心中的怒火，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嚎啕大哭着死死抠住NT68的扳机，全然不顾身后对着他大呼赶紧登机的科诺，也不顾身前有多少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一颗子弹飞来，月海只觉得左肩上传来一股巨力，随即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周，狠狠地一头栽在了地上。
“你TM不要命啦？！”烈风怒吼道。
意识渐渐的离他远去，一片朦胧之中，他只听到机载机炮撕布一般开火的声音，以及无线电中烈风怒骂科诺快回到运输机上的讯息。
“我们是不是也该撤退了长官？”刀锋连队的澜锋问道，在他看来这里已经没有地面部队能做的事情了。
“稍安勿躁。”管亮回复道，“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认真的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眼睛都不要给我眨一下。”
“是。”
“呼叫‘火神号’。”少将再次打开了通讯频道。
“这里是火神号，请讲。”
少将看向了一边的月海和科诺，思索了片刻。
“请求撤离人员五名，指令SH1007-2，正在发送位置。”
“坐标收到，已经派出运输机，火神号会提供安全舱。”
少将皱起了眉头。
“中士。”管亮扭头对着科诺说道，“带着你的人走。”
“是。”
片刻之后，一架旋翼机已经降落到了刀锋连队所在的位置，一排在其他战士有些羡慕的目光中登上了飞机。
“不要跟任何人接触。”少将瞥了一眼已经登机的月海，又对正准备登机的科诺轻声交代道。
科诺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一言不发的登上了飞机。
“长官，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澜锋再次问道。
“为了以后的战争。”少将回答道。
管亮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情报，敌方的科技，兵种，武器，战术，这所有所有的情报，都是为了将来的战争做准备，他有预感，将来一定会发生，并且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战争，因为这是两个种族，或者说是两个文明的碰撞，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但情报不是免费的，他在带部队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了。
少将再次扫视了一下围在自己周围的战士们，虽然战士们从少将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只有少将自己才知道，内心深处不断颤动着的，那一丝不忍。
面前坚守岗位的这些人信任他，这些人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即使这些人不知道他们长官真正的想法。
重新起飞的运输机渐渐远去，管亮的视线随着离去的运输机再次投向了燃烧的夜空。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这是身居高位的人必须遵从的铁法。
“确认五名人员登舰，已分配至02-11安全舱室。”系统提示音在舰桥响起，火神号舰长阿隆克尔左手轻挥将弹窗拨开，看向了那一动不动的斯提尔舰。
“这里是蓝约军第五舰队火神号舰长‘阿隆克尔’，我命令身份不明的舰船，熄灭引擎！停止抵抗！否则我方将使用致命武力将你们击落！你们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十！……”
“九！……”阿隆克尔开始倒数，同时示意火控员给那门752mm舰载镭射炮充能。
甲板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门接近三十米长的三叉形镭射巨炮缓缓升起并瞄准了斯提尔舰的位置。
“五！……四！……”没有回应，那艘斯提尔舰依旧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三！……”阿隆克尔的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二！……”
两道飞速掠过的光影打断了他的倒数，两艘驱逐舰转瞬间在空中炸作两团炫目的烈焰，随着爆炸飞来的碎片砸在舰身上咣咣作响，如果不是知道“玄武级装甲”足以应付这种程度的撞击，阿隆克尔甚至有种舰船要散架了的错觉。
“开火！”舰长大声吼道，然而还未等到火控员摁下发射按钮，空中为数不多的黑蜂已经拼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几十米长的巨大尖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猛然撞上了火神号的甲板，轰然的巨响过后，甲板上的镭射巨炮被齐根削断，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舰桥里的人几乎要飞起来，只见冲天的火花从裂隙中喷涌而出，传输到镭射炮上的能量被那尖锥尽数吸收，只见那尖锥闪出一团眩目的强光，随后化为了一团黑炭，散落到了火神号的甲板上。
阿隆克尔此时才看清那两道掠过的光影是什么东西，那是突然跃迁进战场的两艘他从未见过的战舰，体型修长，虽然比斯提尔舰小了一圈，但两侧那密布其上，宛如豪猪披在身上的尖刺一般的炮管看得人头皮发麻，从两艘驱逐舰被它们用舰身就撞得粉碎来看，装甲强度也肯定不是玄武级装甲所能比拟的。
莱诺“犬棘舰”，莱诺人的主力攻击舰船。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没有人会费力去记住它原本的那艰涩难念的名字，遍布全身的炮管以及像狗牙一样的造型让人类士兵更习惯于这样称呼它们，而它们这个名字也确实是名至实归，无数次的实战证明，这玩意儿一旦加入战场，比疯狗还要难缠。
“损伤报告！”努力稳住身体的阿隆克尔大声喊道，轮机长勉强扒住了操作面板爬了起来。
“甲板面受损30%！动力损失27%！镭射巨炮离线！30-62区舱室受损！”
“封闭28-71区！所有炮组全力开火！目标，跃迁进空域敌舰！”
“正在开火！”
火神号的舰载对空炮组再次喷吐出火舌，数百门舰炮的全力齐射直接将那两艘不明敌舰变作了两团巨大的火球，阿隆克尔盯着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一片火光，不自觉地抓紧了座椅右边的扶手。
攻击整整持续了近一分钟，火神号的所有炮组都已经进入过热状态无法继续开火，这按理说已经能够荡平四艘战巡舰的火力此时却莫名地带给阿隆克尔一丝无力感。
果然，还未等最后一束火光散去，一串比刚才火神号开火还要密集的光点破空而来，剩余的两艘驱逐舰眨眼间化为飞灰，火神号裸露在外的炮组也被尽数抹平，精准程度令人咂舌。
两道绚丽的流星再次从城市东部旋转飞来，直直地奔着一艘敌舰而去，而被锁定的那艘犬棘舰则舰身化为一团虚影，只见电浆炮发射的电浆从中直穿而过，化为两点光斑消失在了无垠的夜幕里。
犬棘舰并没有搭载像斯提尔舰那样的虫泡引擎的空间，但短时间的相位变换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就在阿隆克尔还在思索应该化为飞灰的自己为何还活着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在舰桥响了起来。
“82区发现入侵者！数量为10……16……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舰长！”航管员大声喊道。
“冷静！”阿隆克尔轻声呵斥道，“封闭上层通路！启动舰内防御系统！派出守备队与无人机进行清剿！”
“自动机炮已启动！哨戒无人机已启动！”
“启动跃迁引擎！坐标……”
“引擎舱发现敌人！已发生交火！”阿隆克尔的命令被又一则警报打断。
“动力下降50%！”轮机长又接着报告道。
“命令不变！启动跃迁引擎！”
“轰！！！”又一次巨震沿着舰身传来，舰桥内的人不得不再次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震倒，所有的屏幕瞬间花屏，在系统短暂的失灵后，一条又一条红色的框框从各个屏幕上跳了出来。
“引擎受到不明电磁脉冲攻击！动力损失80%！姿态控制系统失灵！舰长！我们要坠毁了！”
阿隆克尔陷入了思索之中。
“舰长！”轮机长再次喊道。
“命令守备三队与四队、战斗无人机C组死守动力B舱！守备八队与九队前去支援！在一分钟以内启动舰内后备引擎！守备一队、二队与守备五队前往引擎舱支援！守备六队与七队！继续清除舰内余敌！配合战斗无人机A组与B组清剿舰内敌人的传送系统！阻断敌人援兵！”
“这会导致舰桥守备空虚！舰长！”
“我不是在给你建议！执行命令！”舰长再次说道，锁紧眉头再次看向了那早已是一片红色的屏幕。
“原来是想抓活的。”阿隆克尔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轻钩，露出了一丝轻蔑。
在火神号忙着对付内部出现的入侵者时，另一艘犬棘舰的前端突然从分为四瓣，宛如盛开的喇叭花一般向四方展开，一根修长的电针像毒蛇吐信一般伸了出来，只见那分开的“花瓣”与中间那根电针发出越来越强的光亮，一道又一道电火花不停像闪电一般从中迸出作响。
随着一道强光闪过，从电针尖端发射出的光束正中东部基地的蚩尤巨炮，仿佛要燃彻夜幕的火光拔地而起，高度足有二三百米，足足半分多钟，那恐怖的巨响余韵才传到市中心来，而城市里的人们看不到的是，原来蚩尤巨炮所在的山包，只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原先坐落其上的蚩尤巨炮也好，东部基地也好，已经全部随着那道强光化为了尘埃。
“迈恩？！迈恩？！呼叫东区基地！呼叫东区基地！还有人在吗？！回答我！”管亮在通讯中拼命地呼叫，而通讯的那头只有一片让人抓狂的死寂，与此同时，城中又有无数跃迁的白光悄无声息地亮起，铺天盖地的通讯接踵而至，全是发生交火的消息。
少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敌我差距如此悬殊，此时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所有单位！全速撤退！撤出岷诠市！快！”少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呼叫火神号！”管亮接着呼叫道。
“这里是火神号。”阿隆克尔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现在很忙，请长话短说！”
“通讯线路是否正常，帮我转接‘月神空间站’，我要呼叫轨道支援！”
“收到，通讯线路正常，已转移至安全加密频道。”
“这里是‘月神’，请表明身份。”与空间站的通讯在片刻之间建立了起来。
“权限指令MQHL31572273！这里是蓝约军岷诠分部指挥官！岷诠市即将失守！请求半小时以后使用‘DR（DivineRetribution轨道空间炮）’进行攻击！”
“我们怎么没有收到相关讯息……”管亮听到通讯的那头的人嘀咕了一句，“卫星显示岷诠市一切正常，我们这里需要向总部核实一下。”
“你们的卫星中继是TM被驴毛塞住了吗？！”管亮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下面打的热火朝天，你们在天上……嗞！…………”
建立起的通讯突然断开，把管亮还没说完的话又给噎了回去，强忍着将耳机摔在地上的冲动，这位少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
“这里是火神号，通讯模块遭到攻击，无法继续建立远程通讯。”
“安全舱的情况如何？”
“尚未受到攻击，准备派送逃生舱将五名人员撤离，对空战斗组会提供保护，请安排人员接应。”
“看样子情况不妙啊。”
“呵呵，原来少将同志也这样觉得。”阿隆克尔发出一声轻笑，“火神号的支援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祝你们好运。”
“收到，也祝你们好运。”挂断通讯的管亮又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
“天狼？天狼？！管二亮！还活着就给老子吭一声！”少将吼道。
“现在很忙！”通讯中传来上校简短急促还夹杂着交火声的一句话。
“情况报告！”
“目前已撤离至出铁桥附近！”管傲咬着牙换了一个弹匣说道，随即将NT68探出掩体对着后方来了一阵盲射。
“然后呢？！”少将问道。
“草！说了现在很忙！”上校一个疾冲远离了掩体，背后的掩体随即在一声爆炸后化为了碎石。
“我这边只有三十几个人！”上校一边转移一边喊道，“有话快说！”
“尼玛……”
“咱俩一个妈！”上校再次开口，打断了少将还没出口的脏话。
“你！……”少将气结了一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没有功夫跟上校掰扯，“马上会有一艘逃生舱赶往你那里！做好接应！人你也认识！就是你送到我这来的那个小子！”
“我费那么大劲你怎么又把他送回来了？！”管傲一边开火一边在通讯里大声吼道。
“老子还想问你哪根筋搭错了要把他送到我这来呐！”
“我这不是害怕你死城里面吗？！”
“你就这么盼着你哥死吗？！别TM跟老子在这扯淡！把人给我看住了！出一点儿问题我拿你是问！”
“收到！”上校咬着牙吼道，“温特！带着你的人！别吝惜弹药！通通招呼上去！给我打一个缺口出来！”
“是！”
“对了哥。”管傲看着少将传来的数据，又在通讯中说道。
“有屁放！”通讯另一头少将的声音宛如狮吼。
“活着回来。”管傲接着说道。
少将张了张嘴，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臭小……”
“敌袭！！！三点钟方向！！！”少将到嘴边的话被一声警报打断。
“防御阵型！”坚毅又重新回到了少将的脸上，管亮顾不上回复管傲，指挥起了眼前的战斗，想说的话，也只能先在心里默默放下。
“好好活着，你哥就不回去了。”
内心早已做好的觉悟，突然像被人浇了两滴苦茶。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26分-火神号02-11安全舱-利爪连一排残部-即将进行撤离
船上发生的骚动一排当然知道，刚才喇叭中传来的撤离的指令也让众人明白形式严峻，从科诺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一排的其他战士也都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副排长的命令，只有一直紧锁着眉头的月海会时不时的看一下紧闭的舱门，再看看那闪烁着警报的屏幕。
“你小子是不是又坐不住了？”科诺看着月海那坐立难安的样子问道。
月海没有回答，只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样沉不住气，你是怎么做到弧光的1-1的？”科诺瞟了一眼手中的NT68，仿佛不经意间地说道。
月海再次看向了舱门，拉动了一下枪栓，科诺听到的动静他自然也听到了。
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明显不是人类行走奔跑所发出的声音，声音更加沉闷，震感也愈加明显，科诺看向月海，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会心地站起身来。
只听脚步声呼呼啦啦地从门口掠过，又在不远处走廊尽头的“T形路口”停了下来，脚步刚一停下，乒乒乓乓的交火声便在外面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舰身又传来一次巨震，“噔”的几声，室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随后整个房间开始倾斜，屋子里的桌子及细碎物品哗哩哗啦地全部滑到了房间的一边。
那是战舰的动力终于支撑不住舰体开始坠落的讯息。
不能再等了，月海一锤楔在了门边的紧急按钮上，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两扇舱门瞬间弹开，而走廊另一边的拐角处，一群莱诺人还在稳定着自己的身体，有几个听到响动的刚回过头，正好被副排长丢出的几颗手雷砸在脸上，而战舰的倾斜也让原本平直的走廊变成了一个斜坡，只见弹开的手雷借助重力继续滚落，径直掉到了莱诺人的人堆里。
狭小的空间让这几颗手雷发挥出了远超平常的破坏力，轰然的几声巨响裹挟着爆炸的气浪在走廊内传来，将离得最近的几个莱诺人化为了一堆碎肉，而稍远的几个，虽然因为有其他同伴身体阻挡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也在冲击与重力的双重作用下重重地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还没等它们缓过劲来，一枚震击手雷已经“铛”的一声掉落在它们的身旁。
月海扒住门框呼的一个纵跃，借助重力以飞快的速度贴地滑了下去，只听一串鞭炮一般的枪声响起，三个暂时无法动弹的莱诺人脖子中枪，应声倒地，而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逝，月海眨眼间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枪口调转，又是两声枪响过后，月海向上比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一排的战士随即会意，在科诺带领下一个接一个滑到了走廊的尽头来。
中士举枪查看了一下路口的两边，看到月海正扶着一个躺倒在地并身受重伤的战士，那是火神号赶来接应他们的守备队。
“这……是逃生舱的方向，你们……快……过去……”那名战士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向月海交代着撤离的方向。
“我们会带你走，你不会有事的。”月海平静地说道，然而在战士那血肉模糊的腹部面前，这句话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战士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他的嘴角轻轻向上弯了一下。
“谢……谢……”战士合上了眼睛，再也没了生气……
“这种事情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月海攥紧了拳头，自言自语道。
他自然知道，只要战争开始，这种事情就不会停下，多数人会选择麻木，只有他痛恶那一次又一次的无力感，像小孩子耍脾气一样的跟现实较劲。
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一次又一次追问当时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可能月海自己也没有觉察，他只是将以前母亲的离世强行归咎给了自己，把拯救当成了一种赎罪，而这种拯救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只要死的不是别人的这种病态心理。
他的理想跟现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战争，是用人命堆砌出来的。
“他已经死了。”科诺拍了拍月海的肩膀，“我们缺一个会开逃生舱的。”
此时倾斜的道路又恢复了平直，火神号的后备引擎已经启动，算是暂时止住了坠落的趋势。
月海站起身看向了撤离的方向，狭长的走廊里，横七竖八倒满了人类战士的尸体。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35分-火神号（即将坠毁）-舰桥
“A-21逃生舱已弹射。”系统提示音在舰桥响起，阿隆克尔看了一眼，左手轻挥拨开了系统弹窗。
又是一次巨震传来，刚刚调整好姿态的火神号再次开始了坠落，后备引擎舱也失守了。
阿隆克尔拿起指挥台上的通讯电话：“守备三队四队，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守备八队九队，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守备一队二队……”
无人应答。
“守备……”阿隆克尔顿了一下，“所有守备队，有人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舰长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舰桥内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看向了自己的指挥官。
“所有单位，能听得见呼叫的，我命令弃船。”阿隆克尔对着通讯电话说道，随后他看向了舰桥内依旧一动不动的人们。
“你们也都听到了。”阿隆克尔说道，“这是我的船，你们可以走了。”
“这也是我们的船！”余下的人一起喊道。
“你们……”阿隆克尔愣了一下。
“说的也是。”这名年轻的舰长轻笑了一下。
……
2180年7月6日-当地时间23点35分-岷诠市交战区-火神号逃生舱-利爪连一排残部-正在远离市中心
“这里是火神号逃生舱利爪连一排！正在执行指令：‘SH1007’护送任务！预计降落地点为出铁桥附近！坐标3856790.2，469421.6！请附近部队接应！重复！请附近部队接应！”
“这里是天狼！坐标收到！预计两分钟以内到达指定地点！”
“你们快点儿！”科诺在通讯中吼道。
“我们被锁定了！”月海看着后面紧追上来的黑蜂喊道。
一串火光掠过，被那架黑蜂完美躲开，只见一架“震棘I”舰载机冲了过来与黑蜂缠斗在了一起。
“对空战斗组会提供护航，快走！”逃生舱内的通讯响起了飞行员的声音。
“谢了！你们也赶紧找机会撤离！”
“火神号在这里，我们不会撤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飞行员挂断了通讯。
“抱歉……”短暂的愣神之后，月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十几公里的距离转瞬即逝，逃生舱内的众人此时已经能够看到倒在河里的佩勒希尔酒店了。
“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坠落的黑蜂撞上了逃生舱，虽然月海眼疾手快地做出了规避动作，可还是让它蹭到了逃生舱的尾部，整个逃生舱在撞击的作用下在空中翻滚了一周，径直朝着河对岸俯冲了过去。
“撞击准备！抓稳了！”月海努力调整着逃生舱的姿态，大声喊道，话音刚落，逃生舱贴着已经断裂的桥面呼啸而过，在河西岸贴地滑行了起来，高速硬着陆带来的冲击力掀起硬化的地面与泥土，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在逃生舱的一侧越堆越高，只听一声磕碰，整个舱体一斜，沿着被堆起的泥土滚上了半空，落地又几个翻滚之后，才算止住了冲势，只见整个舱体面朝下躺在地上，在河西岸与舱体之间留下了一条百米多的鸿沟之后，一动也不动了。
“我靠，不愧是弧光出来的人，着陆方式都是如此的硬核炫酷。”在河对岸的纳博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们是被击落的！别废话快去救人！”管傲呵斥道。
“是！”
“敌人压上来了长官！”温特大声报告道。
“所有人往桥上撤！快！”
“有人要搭便机吗？”通讯中的话音刚落，一架运载炮机已经降落到了众人的面前。
“快登机！燃料不多！”舱门打开，只见门前的烈风正使劲招着手。
“你小子真TM有办法！”上校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此时他也顾不上细问烈风是怎么在这样的战场上找到一架运载机的了。
“所有人！快登机！”
再回到河西岸，逃生舱内的一排此时才刚从舱内爬出来，一排的杜曼重伤，米达和另一名战士正在想办法给他弄出来。
“谁？！”科诺举枪对着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个人影大声呵斥道。
“副排，是我！”无线电中传来了一声通讯。
“帕森？”
“对，友军识别坏掉了，我们看到有人坠落，就过来了。”来者是帕森，那么他身旁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妈！”月海张口喊道。
“小海！”母亲又惊又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月海收起枪撒腿跑了出去，此时运载炮机已经从河对岸飞来，在探照灯的强光之下，他只能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影，完全没有看到桥边闪烁的一排跃迁特有的白色光芒。
“帕森！！！后面！！！”远处的科诺倒是看的清清楚楚，急忙出声喊道。
“什……”
还未等帕森回过头，一排子弹已经从他们背后打了过来，帕森下意识的将月海的母亲拉到身前，然而无济于事，莱诺人的大威力枪弹将帕森从后背贯穿，随后在母亲的胸口穿膛而出，继续飞行的子弹掠过月海的耳边，将两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妈！！！！”撕心裂肺的吼叫从月海的喉咙中发出，他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刚才还在呼唤他的母亲软倒在地，滚落到了一旁的沟壑之中。
月海眼前发黑，耳鸣的厉害，脑袋嗡嗡地几近爆炸，交战的火光，流窜的子弹，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经离他远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他径直冲到了沟壑之下，来到了母亲的身边，发了疯一般的使劲按住了母亲胸口的空洞。
母亲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还是找到了月海的面庞，她想抬手，但身体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月海抓起母亲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儿子的面庞的热力，母亲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她的守望没有白费，她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只是无奈自己已经不能陪他继续走下去了。
母亲慢慢阖上了眼睛，按在月海脸上的手掌悄然滑落。
他想要嘶吼，胸中的悲愤压抑得他发不出声音，张了张嘴，却只有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滴在了母亲满是鲜血的嘴角之上。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最后的最后，连一句话都没能留下。
“啊！！！！！！！！”
目眦欲裂的他终于咆哮出声，掏出步枪从沟壑中纵跃而出，站在枪林弹雨中疯了一般的与敌人对射，一个弹匣的子弹转瞬即空，可即使再多的子弹也不足以倾泻他心中的怒火，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嚎啕大哭着死死抠住NT68的扳机，全然不顾身后对着他大呼赶紧登机的科诺，也不顾身前有多少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一颗子弹飞来，月海只觉得左肩上传来一股巨力，随即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周，狠狠地一头栽在了地上。
“你TM不要命啦？！”烈风怒吼道。
意识渐渐的离他远去，一片朦胧之中，他只听到机载机炮撕布一般开火的声音，以及无线电中烈风怒骂科诺快回到运输机上的讯息。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