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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玫瑰大使”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便悄然发生改变。

    爱情本是两个瞎子在共舞,相互之间一边试探一边配合对方的步伐。对爱人想法的猜测本就是爱情的一部分,也正是这种“双盲”的条件维系了恋爱关系中双方地位上的平等。相反,倘若某一方在这场舞会中不慎过度地曝光自己的感情,或是另一方睁开了双眼,将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那么,爱情的天枰将逐渐倾斜,两人之间将不再能够平等地付出与收获,而是变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索取。

    对于苏芙来说,情绪的能力使得她在恋爱中始终占据着不容撼动的主位,只要她想,苏齐将永远爱她。这是一场开卷考试,苏芙完全不用把精力放在思考如何得出答案,而是可以将重心放在如何寻找答案上——只需索取,无需付出。

    随着苏芙第一次运用能力让苏齐做出了违背底线原则的决定后,潘多拉的魔盒便被打开。像是要将此前十多年来的不忿与阴郁都发泄出去一样,苏芙从一个说话只有蚊子能听见的怯懦小女孩,一夜之间变得尖酸刻薄,高高在上起来。残疾的身体不支持她四处走动,于是她的王国便仅限于那个破落的小家,她的国民也只有苏齐一人。

    爱情是永恒的追求,也是永远的束缚。没有什么金银财富能比一声“我爱你”更方便奴役他人了。被爱之人终将背负起回应的责任。

    苏齐便是那个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奴仆。托关系在重建后的71区矫正所里谋了个园丁的职务,赚来的祝福全都用于苏芙的消费,结束了一整天疲惫的工作,回到家中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爱人......这是旁人光是看着就幻觉肩头沉重的生活,但苏齐却觉得满是幸福。

    情绪的体验带来不一样的激情,朝夕相处的生活让二人更加亲密,同舟共济的过去承诺了相濡以沫的未来。这并非工业化的爱情,而是从最初的一丝真挚慢慢滚出的巨大的爱情雪球——即便雪球的人工修饰痕迹有些明显。

    可苏芙没有算到一点,那就是爱情与好奇心并不冲突。苏齐并不试图脱离爱情的陷阱,反抗苏芙的控制。相反,如同中毒般的爱意令他不断想要深入了解苏芙,希望能全方位地关心起爱人的一切。于是乎,满载关怀与好奇的苏齐仔细地思考着:为什么这片大地上会有如此奇异的能力,能够让数百人集体自杀,也能轻而易举让人感受到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

    如果世上有什么东西无色无味,无形无状,又能切实干涉人们的生活,那便非电莫属了。从无线电话中提取了灵感,苏齐一知半解地猜想着,是否人的情绪也是通过发出电信号来传递的呢?

    灯泡、坏掉的收音机、线缆......越来越多看起来与电力有关的物品被苏齐一股脑地搬回家中,像是抓阄般等待其中一个能有变化。想法很丰满,但现实却很骨感。毫无疑问,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电学相关知识,又没有时间精力去学习的门外汉,这都是无用功。

    正当他认为爱人的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时,在那个冬日暖阳的正午,随着千里之外最后的信徒之死,苏芙也直愣愣地倒在餐桌上晕死过去。

    这成为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很难形容苏齐此时的心情。兴奋惊喜也好,悲伤恐惧也罢,无论是出于对未知的好奇,还是出于对爱人的担忧,苏齐毫无疑问抓紧时机,耗尽家财添置着也不知道能否用得上的实验工具。

    假设情绪的传递是以电来实现的,那么若将通往灯泡的电极放在脑袋上,岂不是灯泡会发亮?苏齐天真的想着,用最简单明了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于是,他强忍着内心的爱慕与悲伤,克制着爱人周围无意识弥散出的情绪氛围,奋力将导线贴在苏芙额头上。不出意外的,灯泡毫无反应。

    苏齐并没有因此沮丧,说实话,这宛若过家家般的实验没有得出预料之中的结果才是正常的。但他也并没有放弃,灯泡不行就换别的电器,电线不行就换更粗或更细的电缆,电极直接贴在头上也可以换成含在嘴里、插进耳朵等等。善用枚举法的男人把一切空余时间都利用起来,不断试探着爱人的奥秘。

    终于有一天,看着瘦削的女孩,正在喂流食帮助爱人进食的苏齐突然意识到,这位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孩需要用到矫正所特产的培育液浸泡才能维持生存时,泡在液体中的女孩终于回应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电缆日复一夜的呼喊——另一头的电器有反应了。

    苏齐并未弄清楚这是什么原理,但他也无心搞明白原因。欣喜若狂的他立马开始了对电器反应的记录,这简陋到不像实验的实验也总算有了一丝丝起色。

    为了反应情绪的强度,苏齐把电器换成水池底的电扇,这样电扇旋转的快慢能够通过水面波纹的大小以及气泡的疏密程度来反映,从而进一步体现出脑电强度。为了区分以及分辨出情绪的种类,苏齐用上五种不同颜色的液体作为表示,以区分不同种类的电波。之所以是五种,则是出自于矫正所里神明对人种类的“五行说”论。

    本来还在头疼如何让不同的电波分别各自乖乖地只通向一种颜色的水缸,但现实却十分意外地没有提出这个麻烦的问题——女孩像是清醒着一样配合着男孩的要求,将不同的电波从身上杂乱无章的线缆中挑出固定的一类电极中传出,仅流入某一种水缸中。

    从观察数据中得出此结论的苏齐既惊喜又害怕,喜是因为这说明女孩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某种程度上讲这意味着情况还并不糟糕;惧是因为男孩害怕女孩会对他肆意摆弄自己身体的行为秋后算账。但无论怎样,这场毫无章法的门外汉主持的实验正式开始了。

    时间来到阳春三月,北境“玫瑰的神明”成为了当时市井之间津津乐道的主题。和大部分仅仅将谣言当作谈资,实际并不相信的百姓们不同,由于家中就有一位现成的拥有如同神明一般能力的女孩,苏齐不得不摒弃掉以前的常识性的念头,用客观质疑的态度关注着此事,仔仔细细地了解着有关谣传神明的一切传说,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和有效的启发。

    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了他。苏齐那有些大张旗鼓的探究动作很不小心地引起了潜伏在皇城的玫瑰的关注。又恰好那位潜伏者是玫瑰内部派出来宣扬神威的大使,关于神明的馈赠已经没有再比他更深入了解的人了。

    故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出门采购的苏齐被狠狠地敲了一闷棍。随后,一位身穿黑白交替长袍,头戴红色面具的陌生人从墙边的阴影里走出来,先是静静地看着地上昏迷的男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朴素男性老脸,之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散发出奇异光芒的冰块,已经略微升温的天气并没有使其融化,相反,晶莹剔透的冰块里包着一块小小的布,上面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两只没有瞳仁的眼睛。

    这是神明的使者带着神赐的信物。大使将冰块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苏齐的额头上,随后又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摸索片刻后将其打开,取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球状物体,将其塞入苏齐的嘴里。片刻之后,放着冰块的额头骤然发红,随即蔓延到整个脑袋,像是有一团无形之火在他头顶上燃烧。

    在室温下不曾有任何变化的冰块,竟然在只是微微发烫的体温下逐渐融化。大使静静地等待着,双手交叉合十,干瘪的嘴唇不断蠕动,无声地祷告着。

    终于,冰块完全化掉,露出那张印着眼睛的布料。突然,苏齐整个人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挣扎起来,但怪异的是无论怎样扭动,苏齐的脑袋始终被定在原地,额头上的布料像是有生命一般渐渐蠕动,一点点地挪动到苏齐的右眼处。

    恍然间,仿佛有一声如同命令般的妖风凭空吹过,随即,受到指示的布料猛地往下扎去,粗暴地将苏齐的右眼珠子包裹起来,其面上的两只无瞳的眼睛也像是活过来一般眨了眨,然后慢慢的从布料上淡去。苏齐似乎在遭受巨大的折磨,整个人用力弓起。

    不知过了多久,当布料上再无任何图案后,一切异象便突兀地消失,布料化为灰飞,体温恢复正常,地上的苏齐也逐渐放松,闭着眼沉沉睡去。一旁的大使看见这一幕,有些虔诚地笑了笑,随后停止祷告,重新带上了面具,向后退去,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苏齐的醒来。

    整场仪式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仅仅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而就在神秘的大使戴上面具后不久,苏齐便像是做了个噩梦般惊醒,嗖的一下从地上窜起身,有些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飘忽的眼神从一旁的大使身上掠过,却并未停留,随即卸下一口气,又瘫坐在地上。

    “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躺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苏齐下意识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财产,发现没有任何遗漏。又摸摸身子,揉揉眼睛,轻轻碰了碰有些肿痛的后脑勺,长舒一口气——经过一系列粗糙地查验后,原本惊惧的他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

    身体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周围似乎也没见什么明显不对的痕迹,除了额头有些冰凉、后脑勺有些疼痛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

    “难道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太过劳累,以至于在大街上晕倒了不成?”苏齐有些逃避地朝着美好的方向假设,但想起家中还在沉睡的爱人以及她那奇异的能力,苏齐便觉得心有余悸,使劲甩甩头,将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抛开,转而仔细思考起来。

    “当下对我来讲最重要的就是苏芙了,万一是有人试图染指苏芙的能力而将我支开?或者是针对矫正所有什么阴谋又涉及到她?我身上暂时没有什么异常,现在天已经黑了,等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当务之得是回家确认她的安全!”

    没做更多的犹豫,苏齐像打了鸡血般迅速起身,忍耐着短暂的缺氧感,踉踉跄跄朝着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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