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神明之论”
研究所的午餐很是简单。事实上，就连过去饱受经济危机的丘壑，也没能吃过如此寒酸的食物。
三个大盆摆在饭桌中间，有两个装的是白色的粘糊状不明食物，还有一个装的是漂浮着几片青菜的清澈见底的蔬菜汤。
丘壑拿着碗，在座位上发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先从哪个盆下嘴。一共就两菜一汤，卖相还特别差，无论怎么挑，都很难有对食物的美好期待感。
这里是研究所的食堂，明明已经到了饭点，但赶来吃饭的员工却是寥寥无几。或许对于那些研究狂魔来讲，吃饭应该是特别浪费时间的活动吧。
“招待不周，让三位见笑了。”学一四七摆放好碗筷，在杜哲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点头向三人组解释道，“研究所因为各项科研任务比较重，绝大部分研究人员可能都不太在意吃不吃饭，以前甚至发生过有太废寝忘食的研究员饿晕在实验室里的事故。所以为了减少这种事情发生，现在的研究所食堂推出了一种复合食物——也就是我们面前的营养粥。这玩意味道一般，但方便携带，营养高，深受大量研究人员喜爱。一般研究人员都会在身上揣两包，饿了就拿出来喝一口。”
彭疏韵来了兴趣，接过勺子，狠狠地舀了一大勺，紧接着端着碗送到嘴边，一仰头就把那黏糊糊的流体往嘴里灌。喝了好一会儿，终于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残留物，抿抿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味道还不错，多少带点甜味，可以接受。这东西挺好的啊，要是真的能全方位补充营养的话，这对于那些不在意口味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啊。”
“这东西喝两碗就差不多能顶你一顿大鱼大肉的量了。”侍十坐在丘壑身旁，不知从哪掏出一根吸管，插在自己碗里慢悠悠地吸着，“这可是研究所斥巨资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成本低，产量高，功效好，深受军方喜爱呢！”
丘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尝尝味儿，若是无视掉黏糊糊的口感，倒也确实可以接受。大口喝了两勺，便侧着头向一边的老人开口询问道：“前辈，该和我们说说什么是神明了吧。”
侍十吐出吸管，想了想，开口说道：“行，说之前，你们心里要首先有个数，那就是神明在研究院眼中，本质上是一种工具……”
“等等！工具？”丘壑惊讶地出声，连忙打断老人的话语。
“没错，工具。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明明这一路走来我们都对神明敬畏有加，怎么会是工具呢。”侍十侧过头，朝着学一四七笑了笑，“其实这并不矛盾。研究所的存在归根结底是为了研究神明。无论我们如何信仰祂，如何尊敬祂，但我们对待祂的本质目的是不会变的。要知道，神明是‘非人’，人类在面对一切‘非人’时，想的无非就是三个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用。我们并不是狂热的宗教组织，说穿了，我们现在对神明的敬畏，本质上是对未知、对知识的敬畏。”
丘壑暗戳戳地瞥了一眼天上，却被刺眼的灯光晃了晃眼睛。
“那你们这样岂不是对神明不敬？就不怕像传说中那样引发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罚之类的嘛？”揉着眼睛的男孩勇敢发问。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传说中看见过神，我看见的都是强大的人。”侍十摇了摇头，深沉地说道，“我们不能用生为人类的眼光去推定一个比我们更高层次的玩意儿，神明会生气吗？神明会在乎我们的不敬吗？甚至神明会有‘在乎’这一逻辑吗？其实未必对吧。所谓的‘神罚’一类的字眼儿，本质上是我们基于人类的视角，假象一个拥有通天之力的人，可能做出来的事。但这都与神明无关。”
这一番话着实惊住了三人。丘壑低着头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清脆悦耳的女声突兀响起，这是彭疏韵的问题：“也就是说，因为人类对神明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就用最乐观的态度揣测祂？那万一真的就如传说中的那样，神明是残暴的，那你们的研究岂不是在把人类往火坑里推？再说了，你们水晶球不是能够与神明交流吗？都能交流了还能叫做工具？”
侍十笑了笑，拿起丘壑碗边的勺子，举在空中，然后手指一松，勺子便掉落在桌子上。
“为什么勺子向下掉落而不是向上？”
丘壑翻了个白眼，默默地捡回勺子，用纸巾擦了擦，重新放进碗里，嘴里回答道：“那是因为勺子受地面引力的作用。”
耸耸肩，侍十盯着女孩，质问道：“你会反对我们研究万有引力吗？”
女孩皱了皱眉头，轻轻摇摇头，没有出声。
“那你难道就不担心，万有引力某一天不满意自己被人类研究，于是决定报复人类，降下‘引力罚’？”侍十继续追问。
女孩陷入了思考，良久没能作答。
“所以说，对于人类来讲，一切‘非人’都是工具，都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工具。研究未知是几乎已经刻在人类本能里的冲动。我们人类从古时候的茹毛饮血，到现在基本站在食物链顶端，靠得可不是仅仅是对大自然的敬畏，靠得更多的是对大自然的好奇。任何针对未知的研究都有风险，但这不应该成为人类束手束脚的理由。”
喘了口气，嘴巴含住吸管用力一吸，侍十一边喝着营养粥，一边给出几人思考的时间。
“那沟通呢？沟通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没办法与引力沟通。”彭疏韵想了想，有些迟疑地提出问题。
“仍然从本质入手，什么叫沟通呢？我对你说‘一’，你回答我说‘二’，这咱俩算不算在沟通？”侍十反问到。
丘壑看了眼一边的杜哲，仔细揣摩着他的能力，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不算，因为沟通本质上是要将双方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互相交流理解。您举的例子只能叫做‘对话’，不能算作‘沟通’……那岂不是说神明也还是有意识？”
“不完全对，沟通不仅仅是想法的交融，神明有没有意识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祂会不会给我们反馈，或者说是有迹可循，遵循某种规则的反馈。所谓的水晶球能够与神明交流，本质上是我们可以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送往神明，而神明会根据这些接收到的信息，按一定规律地给予我们反馈。祂有没有和人类一样的意识我们也不知道，但每当我们提出‘复现过去’的请求时，神明都会吞噬一定量类神信仰后，再来帮助我们。”
侍十不厌其烦地解释着，尽管他所描述的内容十分抽象，但是丘壑仍然还是从中瞥见了一丝规则的影子。
“你认为神明也要遵循某种规则，而我们人类可以运用自己的意志去试探那些规则，并且在规则内与神明平等相处？”
侍十抠了抠下巴，回答道：“差不多吧，反正对于我来讲，与神明的沟通就是我输入信息，祂给予反馈罢了。什么神迹也好，神罚也好，都是不同的对象与祂交换信息时，给出的不同的反馈。即便是前几天，出现在巴别塔附近的神明，也不过是根据你们两个的特殊信息，所给出的附和规律的反应而已。”
三个大盆摆在饭桌中间，有两个装的是白色的粘糊状不明食物，还有一个装的是漂浮着几片青菜的清澈见底的蔬菜汤。
丘壑拿着碗，在座位上发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先从哪个盆下嘴。一共就两菜一汤，卖相还特别差，无论怎么挑，都很难有对食物的美好期待感。
这里是研究所的食堂，明明已经到了饭点，但赶来吃饭的员工却是寥寥无几。或许对于那些研究狂魔来讲，吃饭应该是特别浪费时间的活动吧。
“招待不周，让三位见笑了。”学一四七摆放好碗筷，在杜哲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点头向三人组解释道，“研究所因为各项科研任务比较重，绝大部分研究人员可能都不太在意吃不吃饭，以前甚至发生过有太废寝忘食的研究员饿晕在实验室里的事故。所以为了减少这种事情发生，现在的研究所食堂推出了一种复合食物——也就是我们面前的营养粥。这玩意味道一般，但方便携带，营养高，深受大量研究人员喜爱。一般研究人员都会在身上揣两包，饿了就拿出来喝一口。”
彭疏韵来了兴趣，接过勺子，狠狠地舀了一大勺，紧接着端着碗送到嘴边，一仰头就把那黏糊糊的流体往嘴里灌。喝了好一会儿，终于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残留物，抿抿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味道还不错，多少带点甜味，可以接受。这东西挺好的啊，要是真的能全方位补充营养的话，这对于那些不在意口味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啊。”
“这东西喝两碗就差不多能顶你一顿大鱼大肉的量了。”侍十坐在丘壑身旁，不知从哪掏出一根吸管，插在自己碗里慢悠悠地吸着，“这可是研究所斥巨资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成本低，产量高，功效好，深受军方喜爱呢！”
丘壑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尝尝味儿，若是无视掉黏糊糊的口感，倒也确实可以接受。大口喝了两勺，便侧着头向一边的老人开口询问道：“前辈，该和我们说说什么是神明了吧。”
侍十吐出吸管，想了想，开口说道：“行，说之前，你们心里要首先有个数，那就是神明在研究院眼中，本质上是一种工具……”
“等等！工具？”丘壑惊讶地出声，连忙打断老人的话语。
“没错，工具。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明明这一路走来我们都对神明敬畏有加，怎么会是工具呢。”侍十侧过头，朝着学一四七笑了笑，“其实这并不矛盾。研究所的存在归根结底是为了研究神明。无论我们如何信仰祂，如何尊敬祂，但我们对待祂的本质目的是不会变的。要知道，神明是‘非人’，人类在面对一切‘非人’时，想的无非就是三个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用。我们并不是狂热的宗教组织，说穿了，我们现在对神明的敬畏，本质上是对未知、对知识的敬畏。”
丘壑暗戳戳地瞥了一眼天上，却被刺眼的灯光晃了晃眼睛。
“那你们这样岂不是对神明不敬？就不怕像传说中那样引发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罚之类的嘛？”揉着眼睛的男孩勇敢发问。
“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传说中看见过神，我看见的都是强大的人。”侍十摇了摇头，深沉地说道，“我们不能用生为人类的眼光去推定一个比我们更高层次的玩意儿，神明会生气吗？神明会在乎我们的不敬吗？甚至神明会有‘在乎’这一逻辑吗？其实未必对吧。所谓的‘神罚’一类的字眼儿，本质上是我们基于人类的视角，假象一个拥有通天之力的人，可能做出来的事。但这都与神明无关。”
这一番话着实惊住了三人。丘壑低着头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清脆悦耳的女声突兀响起，这是彭疏韵的问题：“也就是说，因为人类对神明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就用最乐观的态度揣测祂？那万一真的就如传说中的那样，神明是残暴的，那你们的研究岂不是在把人类往火坑里推？再说了，你们水晶球不是能够与神明交流吗？都能交流了还能叫做工具？”
侍十笑了笑，拿起丘壑碗边的勺子，举在空中，然后手指一松，勺子便掉落在桌子上。
“为什么勺子向下掉落而不是向上？”
丘壑翻了个白眼，默默地捡回勺子，用纸巾擦了擦，重新放进碗里，嘴里回答道：“那是因为勺子受地面引力的作用。”
耸耸肩，侍十盯着女孩，质问道：“你会反对我们研究万有引力吗？”
女孩皱了皱眉头，轻轻摇摇头，没有出声。
“那你难道就不担心，万有引力某一天不满意自己被人类研究，于是决定报复人类，降下‘引力罚’？”侍十继续追问。
女孩陷入了思考，良久没能作答。
“所以说，对于人类来讲，一切‘非人’都是工具，都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工具。研究未知是几乎已经刻在人类本能里的冲动。我们人类从古时候的茹毛饮血，到现在基本站在食物链顶端，靠得可不是仅仅是对大自然的敬畏，靠得更多的是对大自然的好奇。任何针对未知的研究都有风险，但这不应该成为人类束手束脚的理由。”
喘了口气，嘴巴含住吸管用力一吸，侍十一边喝着营养粥，一边给出几人思考的时间。
“那沟通呢？沟通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没办法与引力沟通。”彭疏韵想了想，有些迟疑地提出问题。
“仍然从本质入手，什么叫沟通呢？我对你说‘一’，你回答我说‘二’，这咱俩算不算在沟通？”侍十反问到。
丘壑看了眼一边的杜哲，仔细揣摩着他的能力，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不算，因为沟通本质上是要将双方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互相交流理解。您举的例子只能叫做‘对话’，不能算作‘沟通’……那岂不是说神明也还是有意识？”
“不完全对，沟通不仅仅是想法的交融，神明有没有意识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祂会不会给我们反馈，或者说是有迹可循，遵循某种规则的反馈。所谓的水晶球能够与神明交流，本质上是我们可以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送往神明，而神明会根据这些接收到的信息，按一定规律地给予我们反馈。祂有没有和人类一样的意识我们也不知道，但每当我们提出‘复现过去’的请求时，神明都会吞噬一定量类神信仰后，再来帮助我们。”
侍十不厌其烦地解释着，尽管他所描述的内容十分抽象，但是丘壑仍然还是从中瞥见了一丝规则的影子。
“你认为神明也要遵循某种规则，而我们人类可以运用自己的意志去试探那些规则，并且在规则内与神明平等相处？”
侍十抠了抠下巴，回答道：“差不多吧，反正对于我来讲，与神明的沟通就是我输入信息，祂给予反馈罢了。什么神迹也好，神罚也好，都是不同的对象与祂交换信息时，给出的不同的反馈。即便是前几天，出现在巴别塔附近的神明，也不过是根据你们两个的特殊信息，所给出的附和规律的反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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