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釜底抽薪

    胖子一开始还死死扒着山石,想靠蛮力挣脱,但那些细丝粘住了他的关节和面部,让他无法发力,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被拽离了地面,从半空一路被拉向树干。在把胖子成功拖到树干上方后,肉树又将自己的细丝尽量向四周摊开,看着就好像开起了一朵巨大的肉色菊花。然后,它又将胖子一点点塞进了菊花的花心--树干中,那架势就像一只正在吞吃猎物的巨兽!

    在黑暗与大雨的陪衬下,这株仿佛成精化妖的怪树显得相当可怖,不过它倒并未让我望而却步,我现在头脑反而极为冷静,就像是在斗兽场中面对一头尖牙利齿的雄狮,只有想方设法杀死它才能得以生还。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用手枪对那肉树树干上的女人开了好几枪,虽然每一枪都会让她张开黑洞洞的大嘴连声惨叫,但却并没有打出什么效果:子弹直接陷进了她肉质的树皮中,连弹坑都能很快愈合。不过这也可能是我的m1911手枪火力不足,要是换了胖子的轻机枪,肯定够这个女人喝一壶的。

    还有一点相当奇怪,我一直纳闷这棵没长眼睛的肉树是如何锁定猎物的位置的,它在胖子还没接触树身的时候就精准突袭了胖子,现在又在对我严防死守,无论我怎么迂回靠近,它的细丝都能迅速把我拦阻在一个固定范围外,仿佛开了天眼。

    它这种特性让我不得不想起了太岁,同样是看起来像一堆肉,同样是有动物的特性,某些大个体的太岁甚至同样有感知地面震动悉知来者方位的本领,难道说,这颗肉树也如太岁一样是一种菌类复合体吗?可它的树身上又为何有个女人?它到底是“人槐”还是太岁?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呢?

    我的思绪已成了一团乱麻,正苦苦思索对策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老胡!”

    我听出这是Shirley杨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她还把那三个雇佣兵也一起带来了,他们全都荷枪实弹,黑人库萨克甚至把火焰喷射器都给背来了。

    援兵的到来让我长了不少底气,尤其是有Shirley杨在身边,让我觉得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我正想跟Shirley杨讲讲目前的状况,却不料安德森摩拳擦掌,准备要对肉树开枪,他手里拿的是m16突击步枪,枪管下还加装了m203榴弹发射器,威力比我的手枪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我赶紧拦住了他:

    “你他妈先别开枪,我兄弟还在里面呢!”

    我急得忘了他听不懂中国话,只好又喊道:

    “dontfuckingshoot!(别他妈开枪)”

    安德森虽然不解,但也还是有些不爽的放下了枪。我则把刚才遇到的种种险情快速的向Shirley杨讲了一遍:

    “......你有什么好对策没有?”

    Shirley杨沉吟片刻,对我说,刚才在山洞里解救其他人的时候,她发现只要把树根彻底砍下来,树根表面的黏膜就会逐渐失去黏性,甚至那些包裹在树根上的肉质胶状物也会慢慢软化脱落,而最后留下的,不过就是一段枯朽的普通树根,由此她分析,这株肉树的本质就是普通的杉树,只是被某种物质寄生乃至共生了。

    除此之外,Shirley杨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棵肉树看起来虽是以捕捉活物为生,但其实并没有完全脱离树的习性,它的大部分营养还是靠树根来获取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它的根除了山洞里那些粗大的黏性根外,还有许多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小树根遍布山体各处,像毛细血管一样从山的表面以及内部穿过,一路连到地面,从地面获取养分,现在用手摸一下脚下的山石,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感。

    我听她这么说,就把手按在地上试了试,没想到真的能感觉出一阵阵隐隐的跳动。这一发现令我茅塞顿开,我猜这种细小的根很可能还具有神经一样的感知力,肉树正是据此才得知猎物的方位并进行攻击,这么一看,这张巨大的根茎网颇有些蛛网的意思。

    我们虽然初步判断出了肉树的习性与攻击方式,但一时仍想不出解救胖子的方法,三个雇佣兵提出了好几个不同的射击方案,都被我一一否决。最后,还是由我提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方法:从肉树底下钻进去。

    我对Shirley杨说:

    “美械装备不管用的时候,就得动用点中国策略了。我这招叫釜底抽薪,到山洞里把这狗日的食人树的树根捣烂,再从它的内部突破,不信它不玩完!”

    Shirley杨虽有些惊讶,但也同意了我的方案,并嘱咐我说,不要把所有的树根都砍掉,否则这肉树会失去支撑倒到山下去的。我点头称是,当即和安德森、库萨克动身赶回山洞,Shirley杨和女兵罗丝则留下负责牵引肉树的攻击。

    大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现在地上浮着一层雨后的淡蓝色浅雾,走在其中像是淌在小溪里。我和两个雇佣兵沿着来时的路线很快走回了山洞。在洞口的乱石上,我发现仍有一股股血水在流淌,难道是那肉树的创口还在流血吗?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汁液可流。

    我们赶紧进了山洞,可洞内的景象却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罗老板和奎帕正用工兵铲不停挖着树根,他们把剁下的树根堆在角落,已经堆出了一座小山。而肉树那被砍得千疮百孔的根部正喷涌着一道道血河,把这狭窄的山洞映衬得像是地狱森罗殿。

    他们俩发现我回来,就停下了手上的工兵铲。罗老板把嘴里咬着的手电拿了下来,抹了抹满脸的血水问我那边的情况怎样,我于是向他讲了胖子遇险之事,并对他说明了我的计划:

    “......是Shirley杨让你们挖树根的吗?”

    “不是,杨小姐还劝我们别动这些树根,等你们回来再说。但我想既然你们要对付它,那我们挖它的根也算是帮你们的忙了。”

    我心说这还真是歪打正着,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我把上衣脱了,按Shirley杨说的,大致估计了一下树干的位置,又拉了几条绳子划定了要挖的树根范围,然后就和其他几个男人一起,像挖煤工一样热火朝天的挖起了树根。

    一开始,我们还能听见肉树树身传来的惨叫声,但随着我们挖得越来越深,那撕心的惨叫已经变成了一种低弱的哀鸣,仿佛在祈求我们停手。不过我们倒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因为它涌出的血水而变得异常兴奋,手上的动作也更狠更快了。

    我们挖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便已经触及了肉树的树身部分。在手电的照射下,我们看见了一道布满血丝的肉膜,它看起来很薄,有点像杀猪时掏出来的腹膜,正在微微颤动着。我让众人退得远些,然后就用工兵铲对着这道肉膜狠狠一凿,没想到竟直接把半个铲头插了进去。我又用力把铲头横着一拉,将这肉膜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即便有暴雨般的血水喷洒下来。我赶紧扭头躲避,免得血水淌进眼睛或者嘴里。

    等到血水喷涌的势头弱下去后,我们才终于看到了树干内的结构:它的内部挤满了内脏似的肉块,完全看不出半点杉树的影子,搞得我们像是在解剖一具已经变形肿胀的尸体。不过我现在已经顾不得它是尸体还是别的什么了,胖子被它吞下已经半个小时了,我只怕他现在已经归位面见老马去了。

    我把手里的工兵铲换成了弯刀,上半身探进了树身内,在这些脏器般的肉块间剜出了一条窄道,然后便将精钢锻造的飞虎爪伸了进去,张开它的爪刃,把它勾在了肉块上。接着我又把飞虎爪的绳索交给了其他人,让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拉,看看能不能把这肉树的内脏全给拉出来。

    随着拔河似的拉拽,树身内的肉块果真被慢慢撕了下来。这些像是肠子、肝脏的东西本来是附着在树干内壁上的,现在则被生生扯下,如果这棵树真有痛觉,怕是能把它活活疼死。

    众人把这些肉块拽出了一部分后,我终于看见了胖子的一只脚,这只脚动也不动,估计胖子此时已经昏迷过去了。我用一段绳子在胖子的脚脖子上缠了几圈,和其他人一起往外拽。我们不敢太用力,怕把他的腿拽脱臼,所以每拽几下,我就要上前用弯刀清理一下周围的肉块,以减小拖拽的阻力。

    我们像接生的产婆一样小心翼翼的忙活了半天,才终于把胖子从树干里拉了出来。出乎我们预料的是,他并没有昏迷,只是全身都被黏乎乎的液体包裹着,双手还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估计是怕被黏液堵住呼吸。我赶紧替他处理了身上的黏液,他才终于把手从脸上移了下来,大口喘起了粗气:

    “哎呀我操啊,我怎么感觉人出来了,魂儿还他妈在树里呢。”

    我对胖子说:

    “当初如来佛祖被孔雀吞到肚子里,破孔雀肚而出,燃灯古佛说他既然从孔雀肚子里出来,那孔雀就算他半个亲妈。现在你王司令从食人树的肚子里出来,那等于也是半个树儿子了。”

    胖子虽然狼狈,但仍回嘴道:

    “反正咱俩是一辈儿的,我要是树儿子,你胡八一也好不了。”

    安德森这时拿着枪过来对我说了什么,罗老板翻译说,他是问既然已经救出了胖子,能不能开枪把这颗肉树彻底打死?我也没怎么想,就对安德森说了声yes。

    也不知道这位雇佣兵老哥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绝除后患,在被挖空了一半的肉树底下开始了疯狂的扫射,子弹就跟不要钱似的倾泻着,搞得我都想过去劝他节省点火力了。

    由于没有了内部的肉块,肉树的中下部只剩下一层木质的外壳,根本顶不住现代枪械的火力,很快它就被打得满是弹洞,乃至裂痕互相连通,最终自底部断裂开来,整个树身都从山上倒了下去。

    微弱的日光穿过肉树留下的中空树桩照射了进来,打亮了弥漫在洞中的淡淡血雾,这些暗红的血雾与飘进洞内的淡蓝色雾气相融,竟使得洞口和地面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让人不得不想起了不久前的那阵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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