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黑色大王花

    尸臭味?我伸着脖子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除了清冽的流水气味和洞中沉积的鱼虫气味外,确实有一股肉体腐烂的气味,而且越向前行,这气味就越是强烈。

    难不成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被河水冲到这山隙里了吗?我走到船头,和领航的奎帕一起观察前方的航线,并嘱咐他务必小心开船,前方可能有动物尸骸,当心撞上。奎帕有点奇怪的对我说:

    “这条河水虽然不宽,但是却很深,死掉的动物就算不沉到水底,也会被水流卷走的,不可能卡在这山洞里。我的黑眼睛朋友,我猜你一定......”

    Shirley杨这时突然打断了我们,她把手电直直的向前照去,示意我们看前方的景象:只见在前方航线本该是出口的位置上,赫然有个黑乎乎的墙壁般的事物横在水面上,把我们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通过手电光的照射,隐约能看出那并非石壁树木之类的东西,其表面还有些不停闪动的反光,似乎有很多活物正在上面爬动,这股萦绕在洞内的尸臭味应该就是来自于它。

    胖子他们也看见了这番景象,他把船从后方开了过来,对我说:

    “老胡,你记不记得当年在老林子里,咱俩见过的那头死鹿?”

    “想忘也忘不了,我现在想起来还他娘反胃呢。”

    胖子所说的死鹿,是我们当初在东北插队时见到的。那时候我们年轻不懂事,半夜偷偷跑到林子里瞎玩,结果胖子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村里捕猎用的陷坑里,那坑里还有一些竖着的铁刺,别说人了,就是人熊掉进去也得扎没半条命。但也该着胖子点儿正,有一头鹿早先掉了进来,把铁刺给盖住了,他掉在鹿身上才算是捡了一命。

    我把胖子从坑里拉上来后,他虽然脸都吓白了,但还是嘴硬说这回又立功了,把这鹿带回村里,少说能换它两箱水果糖......他正说得起劲,我却忽然发现他身上爬了不少白色的小虫,上前仔细一瞧,才看出是蛆!这一下把胖子给恶心坏了,他干脆把上衣全脱了,跑到不远处的溪水里冲澡去了。等他回来,我们才想起去看那坑里的死鹿。

    我们趴在坑边,把手电往坑里照,发现那鹿的尸体上蠕动着无数白色的小段,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我们心里清楚那就是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蛆虫分解尸体的场面,心里只感觉那些蛆不是爬在鹿尸上,而是爬在自己身上,可说是给我们尚未经受考验的心灵烫出了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

    眼前手电照出的这番景象跟我们当初见到的死鹿出奇的相似,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些闪动的白色反光就是蛆,不过,至于它们所侵蚀的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尸体,我就猜不出来了。

    我们小心的把船向前开,慢慢朝那未知的尸体靠近;河水中和石壁上的龙虱变得越来越多,之前落在我手上的那种苍蝇也成片成片的飞舞起来,嗡嗡响成一片。

    等我们离那尸体足够近,得以看清它的全貌时,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那肉树的树干!想来它应该是从石山上滚落进河水里,一路被冲到这里的。

    跟我们之前分析的不同,这树干浑身的肉体外壁并没有因为脱离树根而腐烂,而是仍保持着红肉颜色。但也正因此,它的全身都被各种食腐动物占据,龙虱、苍蝇、蛆虫......甚至水下还有些食人鲳在撕扯它的肉体。我和胖子当初见到的死鹿和它一比,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除了这些铺天盖地的食腐动物,还有一个情况叫我颇为心疑:之前我们在这树干上见过的女人轮廓并没有因为肉树的死亡而消失,她现在依然浮现在树干上,而且,在她人头的位置上正开着一朵硕大的黑色花朵,几片巨大花瓣微微蜷曲着,每片都极为肥厚,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邪性。

    Shirley杨说,从外形上判断,这应该是大王花,是一种散发尸臭来吸引苍蝇传粉的寄生类植物。但大王花基本都是鲜红色,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纯黑色的大王花。我则对她说,亏你之前还教育我不要对雨林里的东西以平常论之呢,那长着女人的肉树已经够离奇了,这大花从肉树里结出来,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搞不好,它跟冬虫夏草一样,是吸干了肉树的精华才长成的结晶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扮鬼吓唬Shirley杨:

    “那些曾经被肉树吃干抹净的亡者冤魂,说不定正聚集在这花里,准备附在我们身上呢!”

    Shirley杨早就习惯了我这种小把戏,耸了耸肩,对我的话置之一笑。

    罗老板倒是无心对这树尸做什么分析,他的心里只有赶路,于是他说,这大树上各种杂七杂八的生物太多,要是用枪来打,动物体液流进河水里,搞不好会引来更多、更高级的捕猎者;要是用炸药炸这树干,又怕把这山洞震塌,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招:用火烧。

    本来我还想再观察一下那朵诡异的黑色大王花,见老板既然发了命令,也就收了这个心。胖子他们也把那两把火焰喷射器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这两把火焰喷射器与我们之前在云南用过的丙烷喷射器不同,它主要是喷射混杂了汽油等流质燃剂的易燃液体喷射器,其火柱范围虽然较窄,但距离更长,加之其燃剂密度不高,可以达到浮在水面上燃烧的效果。

    胖子和黑人库萨克一人捧着一把火焰喷射器,向那树尸射出了两道炙热的火柱。火焰一沾到树干,立刻弥漫开来,瞬间把前方烧成了一个大火团,把这不大的山洞映照得光亮刺眼,暗处的那些虫子也因为天然的趋光性纷纷奔向火源......

    我们已经分辨不出流水声和动物的燃烧声了,只感觉这些声音在这喇叭形的山洞里不断回荡,像是来自万千生灵的呻吟。在火焰喷射器的流质燃剂彻底烧光前,我们无法前进,只能把船停在河水中,等待这场人工火葬的结束。

    这期间,我看到不少蓝色的荧光小鱼从船下逃过,它们成群结队,一路朝山隙入口方向游去,在河水中留下了一道银河般的蓝色光带。我对Shirley杨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雨林里感受到美。她回答道,这种淡水荧光鱼其实也是一种食腐动物,靠吃鳄鱼之类的大型动物的尸体为生。只能说,生命本身就是美的,只是能让人感受到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对她一笑,说也不知道是我被你腐蚀了还是你被我升华了,怎么我现在隔三差五就冒出点伤春悲秋的念头,你倒恪守起唯物主义了。

    大火烧了大概两个小时,才终于渐渐熄灭了,现在山洞里除了阵阵呛人的烟尘,已经再没有尸臭的气味。我们把船开到了肉树那被烧得焦黑的躯干前,发现它虽然快被烧成了炭,但依然维持着树干的形状,看来我们还得再费点劲,彻底把它残存的壳子打碎。

    在胖子他们用弯刀、铲子开始砸树干的时候,我却有了个异样的发现:那朵黑色大王花居然没有被烧掉,只是被木屑覆盖住了。

    我小时候听我祖父讲过一些尸上生花、棺内生花的故事,他还说古时候的盗墓贼如果在墓室里见到了这种花,都会小心的摘下带走,出了墓室后再把这花晒干研磨成粉。若是把这种干粉涂在眼皮上,便可见鬼魂,行内称之为“醒目青砂”,不知这黑色大王花是否也有此奇效?

    我站在船头,凑到那花朵近前,想要瞧个究竟,却发现它的花心处也无花蕊等物,只有个空空的窟窿,最下面是一层皱皱巴巴的黑皮,就好像这花被人在中间砸了一锤,把花心全给砸扁了。我正看着,却不料花心四周那几朵肥大的花瓣突然收拢,将我的头整个包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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