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已过
台风雨总是时断时续，有时地面都没来得及打湿，可是风中的雨滴依然打得人面皮生疼。司机刘昂在送茂芳回到桃花源别墅后，给骆冰打了个电话。告诉骆冰，茂芳在私密包间见了一个叫约瑟夫的美国人，他觉得此人可疑。
一个老外，捧着一束白玫瑰！这当然可疑！骆冰清楚，这世间有两样东西对茂芳有特殊意义：一是红樱桃，二是白玫瑰。他相信，茂芳绝不可能对外人说这个。而这个老外知道她喜欢白玫瑰，说明过去了解过茂芳。如果这老外是对茂芳有意思，骆冰当然不能不确认这人是否合格。
对茂芳周遭的一切时刻警觉，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不忍心这世界再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骆冰在华强北有两间铺面，一间做山寨手机，一间做品牌相机。
他喜欢相机，尤其喜欢微距摄影。他痴迷于照片中精微的细节，如同他对人生每个细节的敏感。他跟踪约瑟夫，并非嫉妒心使然，或许只是天然保护欲的驱使。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动这样的心思了。
没想到，他看着这个约瑟夫，越看越想看下去。这并不是因为约瑟夫的魅力足以迷倒一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越看越有问题。
约瑟夫坐着瑞泉的车先去了前海，他在一间酒吧前下了车，便叫司机先回公司。而后却又打了另一辆车去了西丽。骆冰拍下了与约瑟夫见面的每个人。深夜，他约刘昂见面，刘昂在照片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几张面孔都曾与茂芳会谈过，都是一些IT公司的技术负责人。
第二天正好周日，约瑟夫又分两次与瑞泉的五位技术总监分别见了面。晚上，祁尧海的面孔也出现在约瑟夫的面前。既然与瑞泉有业务，见面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通过以前的关系，骆冰查到了约瑟夫一次订好了分别去申城与华都的机票。骆冰随即也订了相同的机票……。
骆冰跟着约瑟夫到了申城、华都、蓉城、贵阳。这一大圈兜下来，约瑟夫没去任何热闹的景点，与某些人在酒店或咖啡馆会面后便匆匆离开。显然这是约瑟夫有目的的商务旅行。他的目的是什么，骆冰无心探听，他只知道一个CFO的工作性质，不致于让他频繁会见其它公司的技术负责人。
在途中，骆冰又接到辛竹的电话，骆冰很意外，这个警察为何会盯上自己。他礼貌地告诉对方自己在出差，还不知何时能回到鹏城。
约瑟夫在全国各地跑了十天，就匆匆回到了鹏城。在机场接机的又是瑞泉的司机。显然，约瑟夫通知了茂芳，他回来的消息。骆冰给刘昂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觉得约瑟夫很危险，虽然他还不清楚他的具体意图。
茂芳正在办公桌后忙碌，她听了刘昂的报告，心中五味杂陈。当年，这也是她对骆冰不满的原因之一，难道骆冰仍然死性不改，又开始跟踪自己的客户？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她用眼神狠狠剜了刘昂一眼。她知道刘昂与骆冰走得很近。对此，她并不介意。相反，她认为这也是好事，如果骆冰出了什么事，她可以轻易地从刘昂身上看出来。
刘昂当然明白，这个眼神意味着对他的一次警告。然而，如果真有隐藏的危险，他能不说吗？
正如约瑟夫所料，就在约瑟夫上次离开后的第三天，茂芳如期接到了罗杰出卖股份的电话。
“玛吉，我知道，你觉得有我的股份制约，你难以施展拳脚。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已经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罗杰，你是想退出瑞泉？哦，罗杰，请不要抛开我们。”茂芳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表现得相当自然。
“不不，玛吉。我们在一起工作很愉快。我怎么舍得离开瑞泉？我经常怀念你在西雅图的每一天。那时，我们多么有冲劲啊。”
“嗯，我也经常想起那些日子。这两年我没去美国。你在那边还好吗？”
“不，我现在不太好。我有一门新的生意，缺少资金，所以我想……。”
“好吧，我也不应该影响你的生意发展。你想要多少钱？”
“一亿美金，我想这是个合适的价格。”
“天啊，一亿！罗杰，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同时有六个大项目在进行，每一天都需要大量的经费。”
“据我所知，一亿现金对瑞泉而言，一两个月的时间是足够给付的啊。”
“不能再据你所知了，情况每天都在变。昨天鹏城税务已经来公司查过帐了，虽然没有太大问题。可是，你知道，我们免税期已经过了，从下个月起，每个月的税金都是让人头疼的大数目。”
“是吗……。”罗杰沉默了。“那你现在能动用的有多少？”
“二千万左右吧。”
“哦，那不行。太少了。我的项目没法运转起来。”
“具体是什么项目？如果我以瑞泉入股，我们还可以少交点税呢。”
“不不，这与瑞泉的业务模式差别太大，你不适合加入进来。”
“那我最多只有二千万空间了。以后如果你再回来，我同样可以二千万出售给你。这是一样的，你不会受损失，也不会影响公司。”
“哦玛吉，你太好了。不过，五千万怎么样？我要得有点急。你知道的，商场如战场。”
“现阶段不可能的，罗杰。如果半年后，一些项目开始回收资金，五千万应该可以满足你。但是现在，真没有办法，实在对不起。”
“半年，老天，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四千万！玛吉，我求求你，四千万我相信瑞泉一定没问题！”
茂芳毫不退让地说：“四千万也不行啊。罗杰，我不能因为你的退出，让瑞泉损失客户的信任，你说呢？换作是你，也不会同意的。”
“三千五百万!我必须三天内拿到钱。”
茂芳想，这个价钱倒也合适，罗杰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则到至于狗急跳墙：“三千五倒可以考虑。但是程序上你知道不太可能三天办完。”
“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希望你能够加快运作，三天真的是红线。”
“好吧，我马上让律师开始运作。但是，如果你离开了，我希望端泉与你交叉持有的知识产权能全部收回瑞泉。你想，你去做其它业务了。这些产权对于你用处不大了，而我能发挥它最大的收益。”
“不，不，那些是我们共同的知识产权。你这样做是不是在落井下石？”罗杰心中十分愤怒，这些知识产权将是他东山再起的希望。
“你想，你的注意力没在IT这一块业务上，万一出些问题，你那一部分产权可能会颗粒无收，对吗？而我们一直关注在这个行业。瑞泉当然能把利益最大化。尤其是，今后这部份专利产生的利益，我可以继续分享给你。”
茂芳的话提醒了他，如果那帮税警知道了这笔产权收入，再将它没收，真不如现在就转移。“这样倒是可以，比例多少呢？”
“10%吧。”
“太少了，玛吉。”
“我估计这将会有几十万美金一年呢。”
“……，好吧成交！玛吉，我想电话我们都录了音。把录音给律师，希望六个小时后，我们就能签字。”
“你也太急了，是火烧屁股了吗？不过，好吧，我尽快安排。”
价值数亿的股份被茂芳以区区三千五百万回购，这无疑是场大胜仗。多年以来，茂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罗杰这次不交足五千万的保释金，则必定坐大牢。约瑟夫早计算过，罗杰可动用的资金也就两千万左右。
当谈判的一方底子被摸得清清楚楚，则博弈将会被成单方面的屠戮。
公司法务部欧凛的律师团队，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把罗杰那边的事情搞定。一切尘埃落定。
茂芳主动邀请约瑟夫来公司参观。她带着约瑟夫参观了公司的各个部门，介绍了公司的新产品规划，更将她心中擘画的未来向约瑟夫详细阐述。茂芳讲得兴奋，约瑟夫听得动心。而后，茂芳对郗良做了个手势，郗良转身离开。茂芳带约瑟夫在会议室就座，耶加雪菲依然是如此醇香，相谈依旧甚欢。
不久，五名元老级的技术总监被郗良带来了会议室。约瑟夫对于他们而言是熟悉的老面孔。总监们隐隐觉察事有不谐，不由面面相觑。当着约瑟夫的面，茂芳拿出几份文件，说道：“感谢你们多年来对瑞泉做出的贡献。所谓相聚再久总有分离的一刻，这是诸位的离职协议，我会补偿你们每个人三个月的薪水。”
五人均惊讶地张大了嘴。
片刻的雅雀无声后，平台总监王维金愤然说道：“茂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背井离乡跟你到这里，努力将瑞泉建设成现在的样子。瑞泉上了轨道就要赶我们走，你这是过河拆桥！难道我们犯了什么错吗？”
茂芳微笑着盯着王总监，说道：“关于罗杰对你们几个人的安排，不用我多说什么吧。我不想与诸位摊牌，那样你我面子上会太难看。服务器中过去五年诸位与罗杰的文件交换记录，我已经做了数据保全。是拿钱走人，还是公安法院，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此话一出，五人的脾气顿时消弥于无形。
而算法部的柳祥站起身不服气地说：“虽然我以前在罗杰公司，但我可没有出卖公司的利益啊！我一心为了瑞泉！”
茂芳一言不发地着着柳祥，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柳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头渐渐低了下来。
“是吗，柳总，你不是为罗杰工作的，我知道的。需要我指出你是为谁工作的吗？你所发送的数据，的确没有经过公司服务器。但是你不要忘了，电信公司的数据记录，可是更有权威性的。”柳祥看了一眼约瑟夫，无力地坐下了。
与此同时，数名公司安保已站在了五人身后。五人失魂落魄地签了字，却已不能再回自己的办公室。安保直接将他们送出了公司大门，他们的电脑及随身物品甚至个人车辆，被全部扣押。
约瑟夫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突然觉得这场戏是做给自己看的。他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在刚才不到一个小时的参观过程中，他已经在机房内放置了一个小型发射终端。当他离开后便可以远程指挥这个终端接入服务器的USB，并窃取资料。
而当下，这个小东西已成为了他的罪证。
约瑟夫拍着手笑着对茂芳说：“玛吉，你真的太棒了！这叫杀伐果断，对吧？”这次他用中文说出了“杀伐果断”这句成语。茂芳也微笑着对他说：“对待内奸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约瑟夫看了看手表说：“不好意思，玛吉，我下午约了人，我想我得走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茂芳拿出一包耶加雪菲，交到了约瑟夫的手中，并亲自将他送至门外。
看着车子离去，她嘴角现出一抹冷笑。
这冷笑是给约瑟夫的，同时也给那个自以为是的骆冰。
是的，骆冰帮了她很多。甚至曾用自己的生命帮她。然而，她怎么也不能习惯被他的保护包裹的感觉。
今天，她少有地感觉无比畅快，积压许久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时的骆冰，坐在流花山向海的台阶上。海面上月光迷离、灯影斑驳。他点燃一根烟，狠吸一口，那些过往便如这眼前飘过的烟。
茂芳母亲早逝。她的父亲茂四虎，在她高中二年级时罹患肺癌也去世了。因为弟弟茂青还在读初中，茂芳本打算退学。她不能让弟弟没有生活保障。
骆冰当时已是社会劳动大军中的一员。他坚决反对。他说，学费他来想办法。他去县城工地打工，一天活多的时候能挣三四十块，供得起她读书。茂芳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她的班主任多次做茂芳的工作，总算让她安心下来继续读书。
一年后，茂芳不负众望，考上了华都一所重点大学。浑身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骆冰咧开大嘴笑了。茂芳也笑。她终于能走出去了，她也会将骆冰带出去。
茂芳上华都读书，这在小镇里可是破开荒头一遭。在上火车的那一天，车站里爆竹开道、锣鼓齐鸣。学校老师、同学以及左邻右舍都到车站来送行。
而在茂芳的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骆冰。在茂芳的光芒之下，没有人注意骆冰。他是跟着去华都打工的。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骆冰再回来已是十余年后了。
那个无人管教的弟弟茂青，初中毕业后一直在街头打混。在小涧的一次斗殴中，他被人刺死。茂芳家从此只剩下她一个人。悲伤过后，她越发努力学习。
大二时，茂芳获得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留学机会。骆冰当然也很高兴，让她不要担心学费，他一定能想到办法。
茂芳满怀憧憬地出国了。这一去便是六年。
茂芳走后还不到两个月，骆冰的梦想很快被现实打了个稀碎。为了凑够茂芳几十万一年的学费，同时打三份工。在没日没夜苦干了两周后，他发现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他就是再加三份工，也远远够不上学费。他去卖血，甚至想卖肾。可是理智告诉他，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自己将无计可施，那时茂芳将会更加绝望。
于是，听从朋友的建议，他南下来了鹏城。
那是怎样的一段旅程？他已不愿记起。
一个老外，捧着一束白玫瑰！这当然可疑！骆冰清楚，这世间有两样东西对茂芳有特殊意义：一是红樱桃，二是白玫瑰。他相信，茂芳绝不可能对外人说这个。而这个老外知道她喜欢白玫瑰，说明过去了解过茂芳。如果这老外是对茂芳有意思，骆冰当然不能不确认这人是否合格。
对茂芳周遭的一切时刻警觉，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不忍心这世界再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骆冰在华强北有两间铺面，一间做山寨手机，一间做品牌相机。
他喜欢相机，尤其喜欢微距摄影。他痴迷于照片中精微的细节，如同他对人生每个细节的敏感。他跟踪约瑟夫，并非嫉妒心使然，或许只是天然保护欲的驱使。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动这样的心思了。
没想到，他看着这个约瑟夫，越看越想看下去。这并不是因为约瑟夫的魅力足以迷倒一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越看越有问题。
约瑟夫坐着瑞泉的车先去了前海，他在一间酒吧前下了车，便叫司机先回公司。而后却又打了另一辆车去了西丽。骆冰拍下了与约瑟夫见面的每个人。深夜，他约刘昂见面，刘昂在照片中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这几张面孔都曾与茂芳会谈过，都是一些IT公司的技术负责人。
第二天正好周日，约瑟夫又分两次与瑞泉的五位技术总监分别见了面。晚上，祁尧海的面孔也出现在约瑟夫的面前。既然与瑞泉有业务，见面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通过以前的关系，骆冰查到了约瑟夫一次订好了分别去申城与华都的机票。骆冰随即也订了相同的机票……。
骆冰跟着约瑟夫到了申城、华都、蓉城、贵阳。这一大圈兜下来，约瑟夫没去任何热闹的景点，与某些人在酒店或咖啡馆会面后便匆匆离开。显然这是约瑟夫有目的的商务旅行。他的目的是什么，骆冰无心探听，他只知道一个CFO的工作性质，不致于让他频繁会见其它公司的技术负责人。
在途中，骆冰又接到辛竹的电话，骆冰很意外，这个警察为何会盯上自己。他礼貌地告诉对方自己在出差，还不知何时能回到鹏城。
约瑟夫在全国各地跑了十天，就匆匆回到了鹏城。在机场接机的又是瑞泉的司机。显然，约瑟夫通知了茂芳，他回来的消息。骆冰给刘昂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觉得约瑟夫很危险，虽然他还不清楚他的具体意图。
茂芳正在办公桌后忙碌，她听了刘昂的报告，心中五味杂陈。当年，这也是她对骆冰不满的原因之一，难道骆冰仍然死性不改，又开始跟踪自己的客户？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她用眼神狠狠剜了刘昂一眼。她知道刘昂与骆冰走得很近。对此，她并不介意。相反，她认为这也是好事，如果骆冰出了什么事，她可以轻易地从刘昂身上看出来。
刘昂当然明白，这个眼神意味着对他的一次警告。然而，如果真有隐藏的危险，他能不说吗？
正如约瑟夫所料，就在约瑟夫上次离开后的第三天，茂芳如期接到了罗杰出卖股份的电话。
“玛吉，我知道，你觉得有我的股份制约，你难以施展拳脚。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已经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罗杰，你是想退出瑞泉？哦，罗杰，请不要抛开我们。”茂芳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表现得相当自然。
“不不，玛吉。我们在一起工作很愉快。我怎么舍得离开瑞泉？我经常怀念你在西雅图的每一天。那时，我们多么有冲劲啊。”
“嗯，我也经常想起那些日子。这两年我没去美国。你在那边还好吗？”
“不，我现在不太好。我有一门新的生意，缺少资金，所以我想……。”
“好吧，我也不应该影响你的生意发展。你想要多少钱？”
“一亿美金，我想这是个合适的价格。”
“天啊，一亿！罗杰，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同时有六个大项目在进行，每一天都需要大量的经费。”
“据我所知，一亿现金对瑞泉而言，一两个月的时间是足够给付的啊。”
“不能再据你所知了，情况每天都在变。昨天鹏城税务已经来公司查过帐了，虽然没有太大问题。可是，你知道，我们免税期已经过了，从下个月起，每个月的税金都是让人头疼的大数目。”
“是吗……。”罗杰沉默了。“那你现在能动用的有多少？”
“二千万左右吧。”
“哦，那不行。太少了。我的项目没法运转起来。”
“具体是什么项目？如果我以瑞泉入股，我们还可以少交点税呢。”
“不不，这与瑞泉的业务模式差别太大，你不适合加入进来。”
“那我最多只有二千万空间了。以后如果你再回来，我同样可以二千万出售给你。这是一样的，你不会受损失，也不会影响公司。”
“哦玛吉，你太好了。不过，五千万怎么样？我要得有点急。你知道的，商场如战场。”
“现阶段不可能的，罗杰。如果半年后，一些项目开始回收资金，五千万应该可以满足你。但是现在，真没有办法，实在对不起。”
“半年，老天，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四千万！玛吉，我求求你，四千万我相信瑞泉一定没问题！”
茂芳毫不退让地说：“四千万也不行啊。罗杰，我不能因为你的退出，让瑞泉损失客户的信任，你说呢？换作是你，也不会同意的。”
“三千五百万!我必须三天内拿到钱。”
茂芳想，这个价钱倒也合适，罗杰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则到至于狗急跳墙：“三千五倒可以考虑。但是程序上你知道不太可能三天办完。”
“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希望你能够加快运作，三天真的是红线。”
“好吧，我马上让律师开始运作。但是，如果你离开了，我希望端泉与你交叉持有的知识产权能全部收回瑞泉。你想，你去做其它业务了。这些产权对于你用处不大了，而我能发挥它最大的收益。”
“不，不，那些是我们共同的知识产权。你这样做是不是在落井下石？”罗杰心中十分愤怒，这些知识产权将是他东山再起的希望。
“你想，你的注意力没在IT这一块业务上，万一出些问题，你那一部分产权可能会颗粒无收，对吗？而我们一直关注在这个行业。瑞泉当然能把利益最大化。尤其是，今后这部份专利产生的利益，我可以继续分享给你。”
茂芳的话提醒了他，如果那帮税警知道了这笔产权收入，再将它没收，真不如现在就转移。“这样倒是可以，比例多少呢？”
“10%吧。”
“太少了，玛吉。”
“我估计这将会有几十万美金一年呢。”
“……，好吧成交！玛吉，我想电话我们都录了音。把录音给律师，希望六个小时后，我们就能签字。”
“你也太急了，是火烧屁股了吗？不过，好吧，我尽快安排。”
价值数亿的股份被茂芳以区区三千五百万回购，这无疑是场大胜仗。多年以来，茂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罗杰这次不交足五千万的保释金，则必定坐大牢。约瑟夫早计算过，罗杰可动用的资金也就两千万左右。
当谈判的一方底子被摸得清清楚楚，则博弈将会被成单方面的屠戮。
公司法务部欧凛的律师团队，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把罗杰那边的事情搞定。一切尘埃落定。
茂芳主动邀请约瑟夫来公司参观。她带着约瑟夫参观了公司的各个部门，介绍了公司的新产品规划，更将她心中擘画的未来向约瑟夫详细阐述。茂芳讲得兴奋，约瑟夫听得动心。而后，茂芳对郗良做了个手势，郗良转身离开。茂芳带约瑟夫在会议室就座，耶加雪菲依然是如此醇香，相谈依旧甚欢。
不久，五名元老级的技术总监被郗良带来了会议室。约瑟夫对于他们而言是熟悉的老面孔。总监们隐隐觉察事有不谐，不由面面相觑。当着约瑟夫的面，茂芳拿出几份文件，说道：“感谢你们多年来对瑞泉做出的贡献。所谓相聚再久总有分离的一刻，这是诸位的离职协议，我会补偿你们每个人三个月的薪水。”
五人均惊讶地张大了嘴。
片刻的雅雀无声后，平台总监王维金愤然说道：“茂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背井离乡跟你到这里，努力将瑞泉建设成现在的样子。瑞泉上了轨道就要赶我们走，你这是过河拆桥！难道我们犯了什么错吗？”
茂芳微笑着盯着王总监，说道：“关于罗杰对你们几个人的安排，不用我多说什么吧。我不想与诸位摊牌，那样你我面子上会太难看。服务器中过去五年诸位与罗杰的文件交换记录，我已经做了数据保全。是拿钱走人，还是公安法院，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此话一出，五人的脾气顿时消弥于无形。
而算法部的柳祥站起身不服气地说：“虽然我以前在罗杰公司，但我可没有出卖公司的利益啊！我一心为了瑞泉！”
茂芳一言不发地着着柳祥，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柳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头渐渐低了下来。
“是吗，柳总，你不是为罗杰工作的，我知道的。需要我指出你是为谁工作的吗？你所发送的数据，的确没有经过公司服务器。但是你不要忘了，电信公司的数据记录，可是更有权威性的。”柳祥看了一眼约瑟夫，无力地坐下了。
与此同时，数名公司安保已站在了五人身后。五人失魂落魄地签了字，却已不能再回自己的办公室。安保直接将他们送出了公司大门，他们的电脑及随身物品甚至个人车辆，被全部扣押。
约瑟夫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突然觉得这场戏是做给自己看的。他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在刚才不到一个小时的参观过程中，他已经在机房内放置了一个小型发射终端。当他离开后便可以远程指挥这个终端接入服务器的USB，并窃取资料。
而当下，这个小东西已成为了他的罪证。
约瑟夫拍着手笑着对茂芳说：“玛吉，你真的太棒了！这叫杀伐果断，对吧？”这次他用中文说出了“杀伐果断”这句成语。茂芳也微笑着对他说：“对待内奸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约瑟夫看了看手表说：“不好意思，玛吉，我下午约了人，我想我得走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茂芳拿出一包耶加雪菲，交到了约瑟夫的手中，并亲自将他送至门外。
看着车子离去，她嘴角现出一抹冷笑。
这冷笑是给约瑟夫的，同时也给那个自以为是的骆冰。
是的，骆冰帮了她很多。甚至曾用自己的生命帮她。然而，她怎么也不能习惯被他的保护包裹的感觉。
今天，她少有地感觉无比畅快，积压许久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时的骆冰，坐在流花山向海的台阶上。海面上月光迷离、灯影斑驳。他点燃一根烟，狠吸一口，那些过往便如这眼前飘过的烟。
茂芳母亲早逝。她的父亲茂四虎，在她高中二年级时罹患肺癌也去世了。因为弟弟茂青还在读初中，茂芳本打算退学。她不能让弟弟没有生活保障。
骆冰当时已是社会劳动大军中的一员。他坚决反对。他说，学费他来想办法。他去县城工地打工，一天活多的时候能挣三四十块，供得起她读书。茂芳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她的班主任多次做茂芳的工作，总算让她安心下来继续读书。
一年后，茂芳不负众望，考上了华都一所重点大学。浑身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骆冰咧开大嘴笑了。茂芳也笑。她终于能走出去了，她也会将骆冰带出去。
茂芳上华都读书，这在小镇里可是破开荒头一遭。在上火车的那一天，车站里爆竹开道、锣鼓齐鸣。学校老师、同学以及左邻右舍都到车站来送行。
而在茂芳的身后，跟着一个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骆冰。在茂芳的光芒之下，没有人注意骆冰。他是跟着去华都打工的。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骆冰再回来已是十余年后了。
那个无人管教的弟弟茂青，初中毕业后一直在街头打混。在小涧的一次斗殴中，他被人刺死。茂芳家从此只剩下她一个人。悲伤过后，她越发努力学习。
大二时，茂芳获得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留学机会。骆冰当然也很高兴，让她不要担心学费，他一定能想到办法。
茂芳满怀憧憬地出国了。这一去便是六年。
茂芳走后还不到两个月，骆冰的梦想很快被现实打了个稀碎。为了凑够茂芳几十万一年的学费，同时打三份工。在没日没夜苦干了两周后，他发现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他就是再加三份工，也远远够不上学费。他去卖血，甚至想卖肾。可是理智告诉他，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自己将无计可施，那时茂芳将会更加绝望。
于是，听从朋友的建议，他南下来了鹏城。
那是怎样的一段旅程？他已不愿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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