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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离观

    文墨嘴张了老大,实在是不能相信这少女真是师父的师姐:“师、师父,她、她是个……”

    赤阳子瞪了他一眼,截住话头:“叫师伯,没大没小的。”

    徐渺渺半睁着眼睛看了师徒二人一眼:“师弟,你这是连师门来历都未向徒弟言明吗?”

    赤阳子陪着笑:“疏于管教。”

    又转向文墨:“我与你师伯有事相商,你去后院厨房弄两味菜过来。对了,把前日里存的桂花酿也一并拿来,快去。”

    文墨哦了一声,转头奔去。

    徐渺渺待到文墨绕过后院,立时跳起,边跳边用指头连连戳在赤阳子额头,压着嗓子骂道:“老扁毛!你是不想活了么!拉凡人入观?无端扯上因果,当心五霄神雷打你个神形俱灭!”

    赤阳子抬手挡了几下:“师姐!师姐!你听我说,这娃娃是我在黑风林救下的,当日师父曾说过,我命里有此一缘,必要了断,你也是知道的。”

    徐渺渺愣了一愣:“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如此说来是应缘之人?你可不许存什么用来挡劫的恶念。”

    “咱们可是玄门正宗,如何行得了邪魔外道之法嘛?”

    徐渺渺站定,依旧是忧心忡忡:“你晓得便好,你我虽是玄门正宗,但师承失散,也无信物傍身。若是让那些自诩卫道之流看到你身边跟着个凡人,怕只会往歪路上想,你自己那八百年的道行也不见得能挡得多少。”

    “平日里留他在这观内,也教他修习一些基础法门,如今略有小成,也是一身玄门正法。也不像我时常出门,应是无碍。待得师徒缘尽,遣他下山便是。”赤阳子捋捋胡须,倒也是浑不在意。

    当日师父只是言及有一凡人弟子,与己缘分匪浅,却也未曾提及收徒之后如何,当下便并不在意。

    “你自己省得便好,需记得你我本相。虽说乱世不比治世,修士不会大举寻衅,但是被人知晓也极不爽利,无谓起那些事端。”

    “我晓得。”

    “是了!差些被你岔开了去!姑奶奶的七宝如意你说拿便拿,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徐渺渺回过神来。

    赤阳子登时赔上笑脸道:“师姐啊,师弟此番前去寻那尸蜈蚣,定要斩杀此祟。这些年为了师父嘱咐的那件事情东奔西走,一时腾不出手治它,也未曾料竟让这货成了气候。师弟前日起得一卦,此行略有凶险之意,便想着借师姐你的宝物一用,用过便还。”

    徐渺渺瞪圆了眼睛:“尸蜈蚣?你无端端去惹它作甚?它叫蜈蚣可不是蜈蚣,你就算是显了本相用处怕也不大,再被它尸气污了老娘的法宝!”

    说到此处,赤阳子倒没了笑嘻嘻的模样,叹气道:

    “尸蜈蚣盘踞黑风林已有七年余,黑风林又是去往云州府必经之地,单是逃难流民它便已吃了百人有余,路过的兵丁流寇又不知吃了多少,我这小徒弟也是自它手中救下。

    “前些日子我远远观瞧,那厮已然快长至五百节,待得它长至千节,怕是大祸。不趁此时动手,再下去师弟怕是打不过了。”

    “你是怕它千节之后要渡那天罚,多少都会扯你入局?也是这个道理,黑风林离你此处不过百余里,实是太近了。”

    赤阳子嘀咕起来:“倒也不怕那天罚牵扯,我大可一走了之,远远躲开。但是,死得人却也太多了,我看不下去……”

    徐渺渺默然半晌,摆摆手:“罢了罢了,这法宝你拿去用罢,我也不想着你还。只是一条,下次想取用何物与我直说便是,偷摸摸跑去我洞府拿了就跑又是何道理。”

    赤阳子讪讪笑了两声:“不是怕师姐你知道了,非要跟我同去吗……”

    徐渺渺腾地跳起,直揪住赤阳子胡子喝道:“我今日已然知晓!焉有不去之理?你个小鸡崽子翅膀硬了!非要去自个送死不成?”

    “疼疼疼!师姐!是鹤!是鹤!不是鸡崽子!”

    “莫要忘本!你本来就是鸡崽子!往鹤身上硬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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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州府地处西南,此处有一片连绵山脉唤作阁皂山,八百年前有一人名作徐安,于此山中修行登仙。

    飞升之后,遗下一炉丹药并经文数十卷,留给了与他相伴多年的两只老友。一是徐安于山中寻得仙术之处救下的一只小赤狐,另一位则是自俗世便跟在徐安身旁的一只大白公鸡。

    徐安所得仙术本是源自“昆仑”一脉,因缘际会,小狐与公鸡又都开了灵智,他便将仙术基本法门略略讲于两只小物,边讲边印证自身心中所想。

    飞升后五百年,小狐与公鸡俱已修得人身。

    小狐给自己取了徐渺渺之名,给大白公鸡起名叫做徐鸣。

    徐鸣甚是羡慕曾见过的山中仙鹤,又觉着自身也算的赤冠白羽,与那仙鹤无非差在腿短些许,自觉相差不算甚远。待得幻化人身,便取了个道士身份,随后央求徐渺渺施术法,助自己炼成了这座道观,唤作白鹤观。

    又过得三百年,便到了如今,其间世事变幻,白鹤观也几次迁移,最终落在了这处名唤赤霞山的所在。

    文墨入了后厨,鼓捣出几道斋菜,添了三碗粗米饭,又提了剩下半壶桂花酿,拿大托盘一并盛了,端至客堂一侧圆桌上摆定。

    赤阳子与徐渺渺起身入座,安排徐渺渺在主位坐下,赤阳子为徐渺渺斟过一杯道:“师姐,此是师弟日前在云州府云游时化来的桂花酿,号称乃是当地一绝。师姐常年隐居山中,不如来尝尝这世间美味。”

    徐渺渺道:“做正事前我饮不得酒,你们快快吃完。小云子你好好待在观中,我带你师父去做完事情便回来,你在观中诸事小心。”

    文墨本是个老实性子,对小云子这个古怪称呼也不甚在意,便应了一声是。

    赤阳子叹口气,朝向文墨说道:“徒儿啊,师父也不瞒你。此番前去,便是寻那日害死你们一行人的尸蜈蚣,今日便要跟它做个了断。那孽畜隐隐已成大患之势,若此去能斩杀此物,日后这方圆百里也算是能清净上些许日子,届时为师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咱们这白鹤观的来龙去脉。”

    文墨望定师父,举起酒杯:“师父你这一去路上最好小心点,不是,你一路走好,不是,你一路顺风,那啥,我去拿点东西……”一张脸憋得红红,低头跑去后院。

    徐渺渺斜眼望向赤阳子:“你徒弟与你有仇?”

    赤阳子摆摆手道:“非也,师姐有所不知,这娃娃十岁遇上匪患,没了爹娘,逃难又遇上尸蜈蚣,险被吃掉,被我救了下来。因着惊吓过度,往后一两年都全然不会说话,慢慢地才又开口。不想却落了个嘴瓢的毛病。对着生人倒能端着性子,言辞有礼。可对着熟人,心情激荡起来便是口无遮拦,词不达意。见怪不怪了。”

    徐渺渺撇撇嘴:“这世道,苦人儿是多。”

    文墨自后院跑回,手中多了十来张符纸,慌张交到师父手中。

    “师父,此是徒儿近来所制符文中品质最好的,请师父带着。”

    徐渺渺抬头看看,笑道:“师弟,你这徒弟倒是孝顺。”

    赤阳子欣慰中又有点得意:“师姐,我这徒儿不光孝顺,天资却也是一流。他所制符文,却是比旁的都精妙许多,他自己使来也比得他人使用更为刚猛。”

    “如此争气?”徐渺渺从赤阳子手中接过符文,随意翻看几张,点点头:“不错不错,算是为师门收了个好徒弟。”

    三人吃完午饭,徐渺渺滴酒未沾,文墨只敬了一杯便不再多喝,半壶桂花酿倒是全进了赤阳子肚子。他本就好这杯中物,而今想到为祸多年的秽物将被自己除去,不免豪气顿生,半壶酒下肚更觉无所畏惧。

    文墨将师伯师父送出观门,眼见得两人化作两股清气呼啸而去。站在门口挠挠头,便返身回观打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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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渺渺与赤阳子自此一去已是半年有余,文墨天天坐在门口等候,渐渐地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起初两三月,尚有零星几人逢初一十五上山敬香,之后便是越来越少。文墨心有所感,便问起了常来的猎户李六儿,山下如今世道如何。

    李六儿摇摇头:“世道越来越乱了,前些日子去镇子上,听从北面逃过来的几人说,西北边已经和梁人打了起来,大周死了好些个将军,还把肃州、沙州给丢了,不少梁军窜进了我大周地界,到处都在死人。东边山林里这些日子也不敢去,听人说闹妖精,隔壁镇子好几家猎户的人进去都没回来,日后都不知去哪里寻吃食。”

    李六儿又长长叹口气:“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这世道。”随后摇摇头便下山去了。文墨孤零零站在观门口,仿佛也不会说话了一般。

    又过了一阵子,便是一个来上山敬香的人也没了。

    观里的余粮已是将近吃完,文墨坐在大殿中,怔怔看着上首神像模糊的面容,呆呆坐了三日。

    时值深秋,前院落了一层黄叶。

    文墨三日后走出大殿,似是打定了主意,在心中暗暗道:“我去寻师伯师父,嗯,不管怎样,去寻了再说。”

    花了一天,把小小道观内外打扫一遍,将仅剩的粗面蒸做了几个炊饼,又将师父传与自己的几本册子恭恭敬敬锁在柜中,再将半年以来自己所制符文塞入怀中。

    又巡了一圈,最后文墨背着包袱在观门口跪了下来,朝着观内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着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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