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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观

    所幸江随云伤势不重,天亮后又坐了半个时辰,已是不碍行动,耳朵也好的七七八八。

    江随云望着文墨,却见他仍是紧紧抱着玉鸡发呆,便开口道:“云崖老弟,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讲的?”

    文墨浑身颤了一下,抬头望向江随云,张了张嘴,似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道兄,你知道的太多了,呃,不是。”

    江随云吓得一哆嗦,莫不是此人有何来历,这下便是要杀人灭口。当即跃了起来,单掌立于胸前,喝道:“你便要如何!”

    文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师、师兄,我,我不太会说话……”却是不自觉间,改了称呼。

    深深吸了两口气,文墨便坐在地上,将自己从小时起所遭变故,粗粗向江随云讲了一遍。

    末了文墨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入观中两年不曾开口,是师父每日同我讲话,睡前讲些生平趣事与我听,慢慢的我才又重新学会说话。只是自此之后,每当心神激荡之时,对上熟人,我便口无遮拦,越是想说得好一些,便越是说出些不当的词儿来,还请师兄宽恕则个。”

    江随云听后叹得一口气,望着他缓缓道:“还有呢?”

    文墨又吸了口气:“入观后第四年里,师父有一次酩酊大醉,他老人家最是好酒的,但虽是醉了,还是走来我榻边,哄我入睡。我每日睡得极少,总是半夜会醒来,那天我醒来时,床边地上便睡着一只好大的白公鸡,便是现在这尊玉像一般模样。”

    文墨顿了顿:“我其实是知道的,师父每每喝醉时说的故事,前前后后很多地方其实都能听出来,他老人家只是未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而已。不管他是人是妖,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他还教我本事,待我自是极好的。

    “就算最后被他老人家吃掉,那便吃了,又有什么打紧。师兄,你若是觉得我不过是个妖修传人,那便随你处置吧。你刚刚快要死了,还叫我跑,你待我也是极好的。”

    江随云似笑非笑:“你五雷符那般厉害,我又如何敌得过你?”

    文墨摇了摇头道:“不作数的,我制符耗时极长,也只能用得一次,现在我已经没有符啦。五符同起也不是顺手便用的出,起招耗时极长。之前若不是师兄你把这魔物耗住,我是打不中它的。正面与你交手,我自是敌不过。”

    江随云叹口气道:“那你师伯呢,你师伯又是何人?”

    文墨只望着地面道:“我没找到她,我也是半年前才第一次见她。她看起来便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也不知道她是人是妖。师父不知道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师伯却是一点也没有找到。”

    江随云蹲下身来,摸了摸文墨的脑袋,安慰道:“倒也未必,许是不知何人将你师父的样子雕成这尊玉像,放在此处镇魔,你师父他老人家不知在何处疗伤也未可知。”

    文墨又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师父若是无事,必会回观里。更何况……”

    文墨将手中玉像让出少许,那尊玉鸡的尾羽处依稀夹着一块长条形的物事,隐隐有些花纹在上边,却是看不真切。

    “这是师父临行前,我给他的金甲符的一角,上面的咒文是我亲手绘出的……现在和这玉像已是融到一块啦。”

    江随云半晌无言,想想自家师尊若是死去,自己见了应是同样无措。想一想,斟酌着道:

    “我是知道你师父的,尊师道号是赤阳子吧。这地界的百姓似乎是叫他做白鹤真人的。”

    文墨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怔怔望着江随云。

    江随云也未理他,自顾自说道:“你师父他老人家与我师尊在一百多年前曾是旧识,最近十数年也见过一两面。他曾与我师尊言道,极羡白鹤之秉性高洁,若能闯荡天下搭救苍生,必以白鹤为名,不想在此间地界真正创下威名。”

    江随云踱了两步,继续道:“我下山云游之前,师尊曾对我言道,有一多年老友,道号赤阳子,在此间地界两百年间,每每斩杀鬼怪,救人水火,又为病者送药,为困者祛灾,逢人问其姓名,便自号白鹤真人。

    “师尊言及至此,笑言:‘什么白鹤,那人是我旧识,乃是一司晨得道,却是个济世救困的。你此去若有难处,凡不及回转,可向赤霞山寻他搭救。’你昨日言及自己是赤霞山白鹤观的,我便猜出一二。”

    文墨喃喃道:“原来如此么……”

    江随云点点头:“你师父此番舍身成仁,也是不落威名。论起辈分交情来,你当为我师弟,不知师弟此后作何打算?如无甚去处,不若随我一同回珏玉山,拜入回龙观我师尊门下,也好过在此地飘零。”

    文墨摇头道:“谢过师兄,我想先送师父回返观里,再去寻师兄,不知可好?”

    江随云略一沉吟,应允道:“也好,只是我剑丸玉剑已被尸气所污,十二个时辰内如不送回观内修葺,必有损伤。

    “剑丸是我自己炼制,本也无妨,但此柄玉剑是我师尊赐下,如有损伤,实为不该。好在尸魔已除,周遭也无甚邪物。此地离你观中也不过百余里地,师弟可先行往你白鹤观,拾掇妥当后便往珏玉山来。师兄我诸事办妥后,便来迎你,如何?”

    文墨点头谢道:“如此,便谢过师兄了,云崖先带师父回观安顿……不日便来寻师兄。”

    江随云指向北面道:“我珏玉山乃是西南名山,师弟你只需由此地向北面寻去,问人便知方位,你慢慢行来,师兄尽快来迎你上山。山顶终年积雪不化,日出之时便似仙境一般,你来时记得备齐寒衣,届时师兄带你好好游览一番。如今你且去,早去早来。”

    文墨躬身一拜道:“谢师兄,愿你我早日重逢。”随后抱着师父的玉像,转身大步行去。

    江随云站在原地,直到不见文墨身影,方才转身,所幸玉剑虽有损伤,尚可御剑飞行,便一道流光奔北方而去。

    文墨行出几里,钻出黑风林,旋即将神行符贴于脚上,一路急奔,朝着赤霞山方向行去。

    神行符虽是快捷,却不能久用,文墨自己的灵力也只够支撑一个半时辰。一路走走停停,能望见白鹤观大门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离开后只过得一天,但推开大门,院子里又是落了满地的黄叶。傍晚的秋风一吹,黄叶儿四处乱飘。文墨心下想到,这下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他抱着赤阳子的遗骸,走至师父常居静室内,将玉像轻轻放至榻上,而后将薄被摊开盖住玉像,自己缓缓坐在地上。天色黑沉,文墨却懒得点灯,月亮的惨白光辉自窗子透进来,照得屋内朦朦胧胧。

    之前奔波来往,心里顾不上想得太多,此时一静下来,却是百般思绪胡乱涌上脑子来。文墨想一会如何给师父下葬,又想一会如何将这白鹤观内的物事仔细收好,再想一会投奔回龙观时应带些何样的物事。

    思绪种种,纷纷杂杂。想上半晌,只觉脑子鼓胀,心乱如麻,什么事情都似乎没法子细想下去。文墨原本每日睡得极少便可一整天精神充沛,但今日变故频出,纷纭杂沓,忙到此时竟睡意上涌,浑噩间将头埋在膝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文墨突然被一阵轻轻的破碎声惊醒。猛地将头抬起,向发声之处定睛看去。只见床榻之上,玉像头部竟是道道裂纹浮现,咔咔作响。

    文墨一跃而起,扑至榻边,一把将薄被掀将出去,将玉像双手捧起。只见玉像遍布细细裂纹,咔咔响声之间,裂纹越来越多。最后一阵脆响,整个玉像在文墨手中碎裂掉落,玉片散得一床都是,而文墨手上却抱着一只双眸紧闭的大白公鸡。

    大白公鸡缓缓睁开眼来,却好似看不到周遭一般,缓缓张口问了一句:

    “此是何处?”

    文墨听闻,宛如将溺死之人钻出了水面一般,颤声道:

    “师、师父?你怎的如此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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