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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残片

    文墨自腰间解下葫芦,将之递给江随云道:“师兄,喝口水。”

    江随云接下葫芦,拔开盖子饮了一口笑道:“我还道你这葫芦是何收妖降魔,或是医治伤势的法器,却是装水用的?”

    文墨平复了一下气息,也是笑着回道:“是师父留下之物,我也不知有何妙用,只是看着虽小,但比普通器物装东西还要多些。师父本是用来装酒,我把酒倒了用来装水,却也方便。”

    江随云将葫芦递还,文墨接过也喝了一口,又把葫芦挂回腰间。两人抬头望向略显暗沉的庙内,到处蛛网灰尘,地上胡乱丢着几个破烂蒲团,上首一张陈旧供桌。未见得有神像供奉,只是在供桌之上有着一方小案,小案之上有块黑布,盖着一件物事。

    江随云看了一会,开口道:“今日之事从头到尾便透着古怪,洪阳镇内众人对这鬼物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方才门外又聚着这许多鬼物,想来缘由八成都在这破庙之中。”

    文墨皱眉道:“方才师兄你一踏上台阶,那些鬼物便开始攻击我俩,现在进得庙里,外面鬼物却又全部消失不见,问题多半出在这庙堂里,前面那供桌上的东西怕是有问题。”

    江随云点头道:“多半是了,先不看它,在这庙里检查一番可有旁的机关后,再看不迟。”

    文墨点头称是,两人分头左右,每一寸地板细细查起。

    文墨低着头观看地面破损的青砖,又走至墙边观瞧已长了些青苔的墙面,一会儿便将墙上绘的图文看了个遍,他又看了一会儿木柱上的裂纹,看不明白,只得开口道:“师兄,似乎没有什么古怪。”边说边转身望向江随云,不大的庙堂中,空荡荡的,除了自己却哪里还有其他人。

    文墨在原地愣了半晌,脑中一片混乱,背靠着墙壁,手中不知何时已捏着几张符咒。文墨强自镇定一下,回想自己方才探查庙内,并未用时多久,仿佛便是一转身,再回头便不见了江随云的影子,心下愈发肯定这破庙中有大问题。

    思忖片刻,文墨望向那处供桌,咬一咬牙,两步冲至桌旁,一把抓住那方黑布,往起一掀,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映入眼中。

    仔细检查一番,那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并无半分奇怪之处。文墨心中大叫:“这不对!”转身又在庙中四处搜寻,查遍每一寸墙壁地面,将地上蒲团也撕开看过,最后还跳上房梁探查,半晌之后仍然一无所获。

    文墨只得又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门外空地上仍旧空空荡荡。

    文墨心想:“这庙中并无机关,地面也无翻板暗道之类,师兄活生生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庙堂之内,古怪非常,左右思量,也只能是那供桌上的石块问题最大。”

    心念至此,文墨几步走至供桌前,伸手便要将那石块自桌上拿起查看。正在此时,庙门忽地从外被人推开。文墨急忙转身,拉开架势防备,待看到来人之后,心中顿时大惊,口中失声道:“师父?”

    来人正是赤阳子,非是那赤冠白羽的高大雄鸡模样,而是平日里,杏黄道袍,正气凛然的中年道人。

    文墨看到此人,心中不禁一时迷糊,师父明明还在观中,也不可能已恢复修为,如何会以此种模样在这荒野小庙中现身。

    却见赤阳子边微笑边过来牵文墨的手:“徒儿,随为师回去吧,此地之事非是我等能管的。”

    文墨眼中狐疑之色更甚,片刻之后似是想通了何事,眼神逐渐凌厉,一手将手中石块掷出,一手自符袋中将五雷符抽了出来。

    ……

    江随云用足尖在地砖上逐块踩踏,未曾发现有暗道机关。又在斑驳墙壁上屈指敲打,翻找片刻,亦无甚发现。略略有点心安,回头招呼文墨道:“师弟,若你那边无甚发现,古怪当是那黑布所盖之物了。”

    一边招呼一边回头向着文墨方向望去,只见庙堂之中,空空荡荡,只得自己一人,哪里还有旁的身影?

    江随云心下一惊,背后玉剑嗡嗡而鸣,登时飞出飘于自己身侧,四处张望之下,只觉得庙堂之中似是处处杀机。

    将心定了一定,江随云引着玉剑将供桌之上那块黑布挑了起来。见到黑布之下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江随云心中一愣,又是将整间庙堂打量一番。细细思来,这一路便是处处透着古怪,他与文墨两人直似被一路牵着鼻子来到这小小破庙之中。

    江随云略一思索,更加觉得不能一直呆在这破庙之中,虽是担心出门之后,门外鬼怪孩童再度出现,却也好过被关在这庙堂内。

    将心一横,江随云直冲大门而去,却见到大门被缓缓推开。

    门扇大开,一位道人自门外跨步而入。他外面披着天青色大氅,内里一袭纯白道袍,蓝色丝绦袍带系腰,一头雪白发丝被鱼尾冠高高束起,又自脑后垂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看起来似是只得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江随云眉毛一皱,对着道人躬身一礼,大声道:“师尊?你怎地来到此地?怎地还把观礼的礼服穿出来了?”

    来者竟是江随云的师尊,回龙观云松子。

    云松子缓缓踱到跟前,一个爆栗敲在江随云头上:“你小子还敢多话,管为师穿什么,今次又惹了什么大祸?”

    江随云捂着脑袋大叫:“师尊冤枉啊!弟子这是为降妖除魔而来的啊!”

    云松子皱眉道:“你倒是热心的,只是此地之事牵涉甚广,非是我等可插手的,还不速速与我回观!”

    江随云满脸狐疑道:“师尊,不是你教我们平日里当为众生计,修剑之人眼中心中不可有不平的嘛?”

    云松子哼一声道:“我还说凡事量力而行,也不见你……”

    话至一半,异变陡生。云松子话语突地中断,身形闪得一闪,隐隐发出刺啦之声,自双目之中径直射出两道雷光,直冲江随云面门。江随云脸上神色都未来及变化,便被两道雷光轰了个正着,面前却是一道金光闪过,将雷光挡在了外边,正是进庙之时文墨刷出的金甲符。

    江随云念头电转,往后猛地一退,拉开了与“云松子”的距离,厉声问道:“你不是师尊!你是何人?”说话间,剑丸玉剑均已盘旋而起,锋芒闪烁间,牢牢锁着对面之人。

    “云松子”并不搭话,身影一动,往庙外闪去,手中却是不停,似是掐诀念咒,几道雷光朝着江随云激射而出。江随云脚步晃动,堪堪闪过,追着“云松子”冲了出去。

    冲出庙门之时,江随云又晃过几道雷光,心下愈加肯定对方绝非自己师尊,师尊出招向来是剑气纵横,何曾用过雷法。对这胆敢冒充师尊之人,江随云心下愈加愤怒,原本笑嘻嘻的脸孔都板了起来。

    “云松子”见雷法几发不中,招式一变,两步抢到近前,脚踏中门,右肘顶出,竟是换了贴身短打的路数。江随云后撤半步,掌分阴阳,架住对方攻势,两道流光自身后划出两道弧线,直击对方身后毫无防备之处。却见平地里又是两道雷光,与剑丸玉剑在空中激撞几下,化解来势。

    剑光流转,雷光轰然,法术对击之时,两人手下也丝毫不停,拳脚相交之时轰鸣阵阵,周遭泥土都被道道罡风刮出条条痕迹来。江随云只觉对方拳脚之中竟也蕴着丝丝雷意,拳脚相交之际,竟是慢慢顺着自己双手双脚往上蔓延而来,飞剑剑丸循环刺击,也被对方或雷法或拳脚,尽数化解。一时之间竟是拿对方有点无可奈何,当下便是双掌一引,带起一股罡风,与对方猛对一招,借力向后跃开几丈。

    双足一落地,江随云便掐诀一引,玉剑剑锋一晃,当日与尸蜈蚣大战之时的滔滔剑浪,登时绕身而出,向着“云松子”席卷而去。而“云松子”不闪不避,双臂一阵金芒爆出,竟是迎着滚滚剑浪而上,双手或磕或砸,连消带打,激出道道雷光,生生地在剑浪之中开出一条道来。待得剑浪涌过,居然又是贴近了丈许,江随云一剑递出,借力又向后跃了一步。

    剑浪一退,“云松子”便双手一合,又猛地拉开,一颗雷球在他双掌之间盘旋飞舞,只见他一带一推,雷球飞出,直奔江随云而去。

    江随云见状,右手一收,玉剑便收回手中,左手一招,剑丸也滴溜溜飞旋而回,在玉剑周遭盘旋不定。随即,江随云便将手中玉剑一抖一带,整个剑身颤动虚化,直直化作一柄数尺阔,十丈长短的巨刃虚影,剑丸飞舞之间化作了虚影周遭吞吐不定的青白剑芒。

    江随云手腕一翻,巨刃接连抖出三朵环环相套的硕大剑花,剑尖虚虚实实,若隐若现地笼向那颗越飞越大的白炽雷球,直欲将其在半空点爆。

    而“云松子”见势双手猛地扬起,雷球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大弯,堪堪避开三朵剑花,直冲上天。再见得“云松子”将双手急转下压,雷球竟是在空中又急急转向,直落在了江随云四周,雷球一沾地面,竟从土里钻出了不知何时藏匿的另外两颗雷球,三颗雷球彼此滚动疾走,绕着江随云直滚成了一圈光轮。

    江随云看着这架势,顿觉十分眼熟,看着对面“云松子”双手似乎已然立起剑指,朝着自己点了三点。江随云面色顿时大变,朝着“云松子”伸出手,开口喊道:“慢……”,话未说完,一阵雷光在他周遭猛地爆了出来。

    喊话之时,江随云手腕早已一翻,巨刃片片碎开,又化为无数柄飞剑,绕着自己飞舞,便似一群青色小鱼一般,团成一个硕大的剑球将江随云团团包裹。雷光在周遭不断狂轰乱炸,飞剑不断炸开,又不断聚合,一股凛冽剑意在剑球之间越蓄越强。

    “云松子”见状,在双臂上各抹一把,双臂顿时又爆起一阵金光,而后便拉开架势,绕着剑球缓步行走,打算在其上找出一道破绽。此时他身上衣服已然被飞剑割出道道破口,其中更是渗出淡淡红色,浑身上下一丝雷光也无,似是在刚才的苦战中耗尽。双臂虽是架起拳势,但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臂上金光之下竟是片片焦黑。

    猛然间,被雷光围绕的剑球轰隆爆开,周遭雷光尽被一击轰灭,一道森然剑气从中激射而出。“云松子”忙拉开马步,双臂架在身前,但却未感到剑气轰来的力道。微微一怔,抬眼望去,那道剑气竟未向着自己飞来,而是直对着敞开的庙门直轰进去。

    就在一愣神间,周遭景色竟是片片碎裂开来,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待得光线重新亮起,前方依旧破庙一座,只是周边空地乱糟糟的都是小坑土沟,泥土碎草溅得四处都是。

    文墨晃了晃脑袋,头脑发沉,浑身上下被“师父”发出的金钱镖割出道道血口。但此时他全然顾不上检查伤势,睁大眼睛朝方才符阵轰击之处望去。

    文墨方才在那庙中便知来者绝非自己师父,狭小庙堂不利符阵施展,便将手中石块劈面扔出,又甩出几道雷符,随后遁出门来。

    后来文墨用金甲符缠于双臂与那金钱剑对招之余,借着雷符飞荡之势,暗暗在“师父”身后几丈处埋下了两枚未曾激发的雷符。而后欺身短打,进而舍命与飞射而来的金钱火雨对轰,终于逼得“师父”踏在了符阵之内。

    只是未曾料到,金钱火雨竟如疾风暴雨一般,自己若只是仗着金甲符,断无半点生理。只得将袋中五雷符祭出,借着雷法之威,硬撼而上。待得布下符阵,身上已是半张雷符也无,金甲符也只剩得一半。接下来却待如何,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见招拆招。

    而今尘埃落定,文墨袋中火力已空,心中惴惴不安地望去,却只见得江随云灰头土脸地站在符阵之间,一脸哭笑不得。文墨心中念头微转,却也是明白了事情缘由,也不由得苦笑一声:“师兄……咱俩被摆了一道。”

    江随云点点头,他虽看来灰头土脸,却是无甚大碍。方才看到“云松子”祭出符阵,他便明白自己应是不知不觉间中了幻术,没头没脑地与师弟打了一场。也大致了然,必是那供桌上的物事暗中动的手脚。蓄力轰开雷阵之后,便是一剑射去,果然幻境顿解。

    江随云走过来将文墨扶起,上下查看伤势,又心虚地从怀中摸出伤药递出,随后苦笑道:“你看到的是谁来着?”

    文墨接过伤药服下后,回道:“我看到的是我师父。”

    江随云点头道:“我也是看到我师尊,你看到飞剑招式,就没认出是我来么?”

    文墨摇摇头道:“我看到的不是飞剑,是我师父的金钱剑和金钱火雨。”

    江随云愣了一下,又点头道:“看来此物可以篡改你我眼中所视之物。”

    文墨道:“那师兄是如何看破的?”

    江随云道:“你的招式与我师尊相去甚远,想来这幻境篡改之法不能与原物偏差太大的缘故。后来看到你用出符阵,我便知咱俩都着了道了。师弟,你这符阵果然了得,为兄感觉似是过了一场雷劫似的。”

    文墨不禁心下发虚,嗫嚅道:“师兄的兵器未曾伤到吧……上次尸蜈蚣之事后,方才修好……”

    江随云笑道:“上次是为兄第一次下山游历,师尊担心我失手惹祸,未让我携带玉剑器珠,故而无法抵御尸气污染。这次为兄把器珠偷来了,玉剑可不会那般脆弱了,大可放心。走,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戏弄咱俩。”

    二人搀扶着再度跨进庙中,供桌已被江随云一剑斩做两段,玉剑将黑布和布下物事一并钉在后方墙上。

    江随云将手一招,玉剑飘然飞回,绕江随云旋转两圈,嗡嗡作响,似是开心非常。文墨看在眼里,心中暗道果然比上次更为神异灵动。

    再看那黑布和布下物事一并掉在地上,江随云让文墨靠柱子站好,便自己上前一把将东西捡起,拿了过来。

    二人见得此物是一块铜镜的碎片,正中已被玉剑开了一个小洞,镜面上面乱糟糟糊着些灰白的泥污。

    江随云将碎片托在掌中,嘴中嘟囔道:“怎地如此之脏?”便用另一只手抹了两下。

    文墨见状心中一动:“师兄,当心。”

    江随云抬头看向文墨,回道:“何事?”

    文墨见铜镜碎片并无异状,松口气道:“我之前曾听闻师父提过,凡镜状法器,其用法尽是诡谲邪异的路数,镜面便是诡谲来处。世间大修行者,遇之若是不喜,多会用法封闭,其镜面必污。我看这块碎片不知是何类法器的残片,怕那面上泥污便是封印之法,贸然抹去,恐生异变。”

    江随云听言,忙低头查看。按常理来论,镜上泥污被用力抹蹭,必有变化,但这块残片上的污迹被自己刚刚搓了两下,却是一丝模样都未改变,兀自牢牢附在镜面之上。

    江随云点头道:“果然有鬼。”转头又向文墨道:“师弟,这块残片不知是从哪块铜镜上碎裂而来,区区一块碎片便将我二人耍得团团乱转,看来应不是什么平和之物。我欲带回交由师尊处置,你看如何。”

    文墨点点头:“当是如此。”

    江随云张开腰间剑囊,将碎片摄入囊中,以剑丸凌厉之气将碎片略作镇压。随后便在庙内四下探查,却再未发现有何暗招隐患。待他返回庙门口,文墨身上伤口也已止血,灵力也略略恢复。

    二人商议之后,便出得庙来。为防日后有凡人误入此处,便一把火将破庙烧作白地,再三确认无甚遗漏后,江随云便御剑,搭着文墨飞遁而去。

    二人离开此处后三日,一道绿烟落在空地之中。

    绿烟中走出一道黑影,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口中连番咒骂。在废墟中翻找半晌后,却是连骂也骂不出来,只是满头冷汗,喃喃两句后,又化为一道绿烟飞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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