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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冯家老宅

    江随云和洛江蓠二人方才注意到槐树,心下暗暗吃惊。槐树树干粗壮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树冠环笼如盖,将整个院子罩住。如此壮硕的一棵树,立在院子正中,按理说不会全不在意。可自方才走进院子之后,直到发现文墨在树下仰望,江、洛二人方才注意到,二人心下一惊,江随云道:“方才我怎地未注意此地有这么大一棵树?”洛江蓠点头道:“莫说师兄你,我方才也未注意。”英雄挠挠脸,开口道:“我刚进来也有觉得这个树干干黑碍事,过了一会就忘记老,有些奇怪。”

    三人在这边说话,见文墨站在树下一会,又将手按在树干之上。江随云正要开口,让文墨小心生变,却见文墨又将手放下来,走了过来。

    江随云问道:“师弟,可有何不对的?”

    文墨摇摇头道:“现下看不出来,方才进院子我也未曾注意到这棵大树,只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总觉得这个方向有东西令我十分在意。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好大一棵树,一旦能发现它,便越来越觉得眼睛不由自主地要去看它,刚才看了半天,摸了两把,也没发现有何不妥。奇怪,奇怪。”

    英雄摸着下巴,看了两眼槐树:“勒棵槐树硬是有问题,我们要不还是把它砍了吧?可是我为啥子觉得砍了也没的啥子用咧?”

    江随云想了想道:“初来乍到,还是小心点为好,那班头就在门外,我们不如回去看看过往卷宗再做打算。”

    众人称是,待英雄包裹妥当,便一道自宅院中走了出来。外出看到班头仍躲在街对面看着这边,便招手呼唤。那班头老大不乐意地行来,将院门锁上,带领众人又回到衙门之中。

    待到再见张县令时,他身边却是多出一位文士来,那文士颌下有须,面孔宽阔微黑,做一身师爷打扮,张县令热心向其介绍众人道:“子然兄,此乃是自西南道回龙观云游至此的江道长一行,乃是大有修行之人,刚到得本县,便拿住了一个为祸乡里的妖怪。江道长能云游至此,实乃本县之福。”

    张县令身旁被称作“子然兄”的文士,向着众人拱手道:“在下王全王子然,不才暂居明府大人幕僚之位。今日得见诸位仙颜,实乃三生有幸。”嘴上说的客气,眼中却是丝毫和善之气也无,竟是隐隐透着点厌恶。

    这王全便是张县令的幕僚师爷,被张县令撵着外出寻了几轮民间高手、方外高人,找来过几人却全然无用,今日又是空手而归,见到文墨一干人等,却也不甚热切,只是客气行礼,偶尔搭话而已。

    而张县令倒是对江随云等人报以厚望,毕竟中午才亲眼见得一马妖入狱,满心觉得自己已是抱上粗壮大腿,县内鬼宅之事必有定论。

    热情邀请大家落座看茶后,张县令开口问道:“不知诸位道长看过之后,可有何解厄救困之法?”

    江随云道:“在院中看过一轮,大致已有思路,只是不知这宅院原本是哪家产业,可有文书案卷供查阅否?”

    张县令听得如此说,与之前来的和尚道士一见面便大夸海口的模样,全然不同,心中便更加安稳。忙吩咐王师爷前去召主簿携带案卷前来,又是对着江随云恭维不停。

    文墨在一旁,冷眼观看,县令倒是无甚怪异,只是那师爷似是不太对劲。不过一时并无头绪,也只是将疑问压在心中。

    不一会,王师爷便带着主簿匆匆返来。那主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面容肃穆,穿戴的一丝不苟,夹着一大本卷宗。来到近前,将卷宗置于手边台上,向着众人行了一礼。

    张县令吩咐主簿将卷宗交由江随云等人传阅,又让下人给主簿看了座,让其在一旁等候。

    众人翻看了一轮卷宗,文墨抬头拱手问道:“不知先生贵姓?”主簿回了一礼道:“免贵姓张。”

    文墨道:“张先生,这卷宗中提及那处宅邸原为本县冯氏一家所有,又记录冯家名下在县内有三处家产。不知其余两处又在何处?”

    张主簿点头道:“城南一处,城西南一处,均为冯氏家人自住,两处距本案宅邸相距较远。”

    文墨又问道:“之前听闻明府大人提及,本案宅邸原主人家已无一人寻得,不知是否便是指这三处宅邸都已无人居住?又是从何时起无人居住?”

    张主簿皱眉想了一下,开口道:“之前差人寻过,三处宅邸均已空无一人。问过左右邻人,皆说是自去年中秋之后便未见过,有人说曾在中秋前几日见冯家人自城东南处宅子雇佣车马外出,说是去外乡访亲团聚,但县内文书中并未见得冯氏申办路引,四处城门也未见出城记录。哦,这些都在卷宗后页有记录在案。”

    文墨翻看两下,向张县令问道:“明府大人,可有派人探查这另外两处宅邸?”

    张县令点头道:“自然有的,只是那两处宅邸虽未有人居住,却并无异状,冯氏族人又未曾登记告示租售,便只得暂且封禁,以防路人误入。”

    文墨点点头,朝江随云使了个眼色。江随云心中了然,开口道:“明府大人,我等心中已有概论,但仍需商议一番,现下暂且告辞,如有事相商,可往城中客栈寻来。”

    张县令自是一番挽留,四人客气告辞后便出了县衙,文墨观察一阵,将话语在心中按下不语。江随云出了县衙,便低声问道:“师弟,是有何不妥么?”

    文墨还未回话,洛江蓠便道:“师兄,你还未曾注意么?那师爷大大的不对劲。”

    江随云挠挠头道:“我只注意那县太爷和卷宗了,师爷没说甚么话,我便没怎么看他。”

    文墨道:“那师爷虽是客气有礼,但是眼里面却没甚么笑模样,我倒是觉得他一直在偷偷打量我们,不似好人。”

    英雄将拳头在空中一攥,发出嘭的一声响来,嗡声说道:“抓来打一顿,要不要得?”

    文墨看看他,说道:“你一拳下去,那师爷估计要断作三截,我等也要被官府通缉了。”

    英雄闻言大为得意:“我厉害撒。”

    三人都不去理他,文墨思索一番道:“我看那卷宗中记录,城东南角出问题的宅子是冯氏的祖宅,又有那古怪槐树,那处自是要着重探查的。其他两处宅子却是不大,据称冯家日常并不居住,只是放置杂物。不若我们下午先去看看其他两处宅子,若是无甚大问题,或许应该今晚去东南角那处宅子蹲守,诡异怪奇之事晚上发生的可能要大得多。”

    江随云道:“若晚上那里并无事发生,倒是其他两处宅子出了问题呢?要不我们兵分三路?”

    洛江蓠看了眼师兄,摇摇头道:“不妥,三处宅邸相距不近,况且如今我们并不知晓对面是何邪物,贸然分兵,只恐不及救援,被各个击破。”

    江随云道:“也行,若是晚上未见异事,那便再做打算罢。反正距离品茗大会还有十余日,倒也来得及。”

    四人商议完毕,便去客栈开好房间,又去那城中另两处宅邸看了两眼。宅邸中一应如常,却无半点怪异,只是宅中物事却不见去向。

    绕了几圈,四人便回到客栈,江随云忙着和洛江蓠争论,文墨忙着晒师父,英雄忙着打瞌睡,各自折腾,只待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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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落,城中打更声起,各家各户都闭门而息。文墨四人却是早已在城东南宅子中蹲守。

    待到三更时分,万家俱静,已是那阳气最弱,阴气最甚之时。当夜云层密布,只得城墙上些许城楼灯火微微照亮,内宅院子在槐树遮蔽之下,更是昏暗。

    四人在正房中坐定,文墨等人在地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英雄则是将斗笠盖在肚上,横躺在地,已是呵欠连连。

    正在无趣中,却依稀听得内院中微微响起一阵咿咿呀呀的小曲声,似是一个女子捏着嗓子在院中唱戏,声音哀怨婉转。

    文墨悄然起身,附在窗旁,偷偷从窗棂的缝隙中向外望去。院中却是半个人影也无,只是那正对着的垂花门两边,却不知何时挂了两盏白纸灯笼,正冷冷地亮着烛火,定睛瞧去,一边灯笼上一个黑漆漆的“奠”字,另一边则是一个“冯”字。

    江随云等人也各自从地上轻轻跃起,守到了窗边门旁,兵刃也各自提在了手中,洛江蓠手上拎着一对鸳鸯双匕,英雄则是在手上套着两个黑乎乎的拳套。

    院中依旧是女子凄婉歌唱,江随云和文墨对视一眼,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文墨也是抬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众人按兵不动。

    过了一会,那院中又有了别的动静。

    垂花门外黑漆漆的夜幕里,忽地闪起了一排磷火,自外面来了一队人,磷火便是这些人手中灯笼里的烛光。这一队人俱是白衣白布、披麻戴孝,个个脸涂胭脂,眉目僵硬,仔细看去全是一人高的扎纸人,似是被风吹着,一路飘进内院来。

    纸人队伍在内院里飘了一圈,牢牢围着院中的槐树。队中两具纸人歪扭飞出,僵硬举起手中乐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一阵阵阴惨惨、断断续续的唢呐声合着院中女子歌声凄婉响起。

    垂花门外一阵响动,自黑暗中又晃悠悠飘出四个纸人,抬着一口棺材,棺材似是极重,将两旁纸人压得身体侧弯。昏暗灯笼映照下,依稀可看到棺材缝隙中往外渗着黑血,被纸人们一路抬到槐树之下。

    棺材才一放定,便自槐树上飘下大蓬大蓬的白色纸钱,漫天飞舞,撒的满院皆是。纸人们也忙碌起来,将各色纸元宝、纸马、纸房、花圈在槐树下摆了一堆。

    此时,槐树上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一个红衣红裤,漆黑长发盖住面孔的女子身影从树冠茂密的枝叶中钻了出来。那一身红衣的女鬼手爪青白,青筋暴起,指甲抠着树干,一路沿着树干头下脚上地从树上爬到了地面。

    红衣女鬼落地后,在地面上扭曲爬行几步,双手攀到了棺材边缘,进而整个身体挺起,又伏在棺材上,慢慢不再动弹。院子里女人凄婉的歌声骤然变大,压得唢呐声都低不可闻。同时棺材中黑血也不再是缓缓渗出,而是咕咕往外冒着,渐渐在槐树周围集成了一大滩黑血。

    女子歌声便是自那红衣女鬼处传出,此时已不再是凄婉之感,而是渐渐染上了怨憎恶毒之意,从“相思相忆难相聚,泪醒已是三更时”慢慢变作“妾愿缝起君双目,点点血泪染血衣”,直到最后变成连串的凄惨哀嚎,已听不出言语意义。

    女子歌声凄厉之时,东西厢房的房门一阵吱呀呀响声,皆是缓缓开启。从黑漆漆的房间内,贴着地面,缓缓流出一道道影子,似人非人。影子渐渐逐个附到了周遭纸人身上,将纸人挨个染成青白之色。纸人变色之后,便不似先前僵手僵脚,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只是行动依然缓慢,个个蹒跚着往棺材走去。不一会,整个棺材除了女鬼周遭,都爬满了纸人。

    院子里回荡着女鬼的连串哀嚎。

    此时,正房中文墨低声叫道:“差不多已是出得齐全了。”江随云随之低喝一声:“咱们上!”

    英雄此时憋了好久,一声暴吼,滚圆壮硕的身体,直接轰地一声将门撞了个稀碎,直往院中槐树处冲去。紧随英雄身影,四张青色的除秽符自门中飞出,直上半空,接着又是四张闪着蓝光的五雷符也飞上半空,八张符咒内外套成两个极大的圈子,在空中飞快旋转。

    江随云掐诀急奔而出,身后跟着文墨与洛江蓠。玉剑在前方飞舞,洛江蓠的两把短匕则带起星点彩芒,盘旋护卫众人身侧。

    英雄去势不减,一头撞进纸人堆中,猛地暴起漫天纸屑竹条,一大堆纸人竟是给他撞得四分五裂。纸人下的棺材却像焊在原地一般,纹丝未动,而那红衣女鬼在纸屑爆开之时已没了踪迹。

    英雄见一下撞不动棺材,便似发了疯一般,甩开两支手臂,瞬间一阵乱拳轰出。棺材发出一阵叮当乱响,看去是普通杉木打造,此时却仿佛是精铁铸成一般。

    后方两道白芒在空中划过数道弧线,将飞在半空的残缺纸人搅作碎片。却见英雄双脚忽地腾空踹在那口棺材之上,借势几个筋斗翻了回来,紧接着便是两片星星点点彩雾自左右两侧带出两道云霞,直接轰在棺材上,直接便是一阵火光升腾,地上聚起的大滩黑血也被烧焦烘干。

    火光方熄,半空中旋转的八张符咒每张周遭都幻化出门板大小的光影,随后轰然落下,直插在地面上,将棺材连带槐树围困其中。先是一阵青光闪过,槐树周遭的阴气陡然被吹去了七八分,紧接着便是一阵雷光亮起,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阵雷光爆起,众人忙又缩回正房之中,做好隐蔽等待眼前炫光散去。江随云笑道:“师弟,你这雷阵好用是好用,只是在这夜晚用出来,敌我双方便都似瞎了一般。实在有些不太便利。”

    文墨嘿嘿笑了两声。众人待得外边轰鸣之声渐熄,又钻出正房查看情况。只见当院那棵槐树被雷阵轰塌了半边,满地焦黑木屑和烧灼之后的残印,还有些树枝残渣在院中烧得噼啪作响。

    江随云笑道:“虽是场面有些惨烈,但想来也是解决了一桩害人的祸事,明日白天再向县衙回信,我等就继续赶往清河。”

    文墨点头道:“只可惜这栋宅子凶名在外,怕是要被人推倒重建了。”英雄在旁听了只是呵呵呵地笑着。

    众人乐呵呵互相打趣,正待返回客栈。洛江蓠却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侧耳倾听一下,颤声道:“不对,你们仔细听。”

    众人忙闭口仔细听去,隐约听到院中那红衣女鬼凄惨的歌声虽断断续续,却又固执地响了起来,片刻之间声音变大,听起来好像就在耳边幽幽低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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