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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素影

    文墨记起少女名字,但仍是不知她到底和丹元又起了什么冲突。只是看英雄虽是护住了丹元,却没什么紧张神情,料来倒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正待打声招呼,却见揽诸从屋内窜了出来。揽诸一见到素影的身影,一对猫眼瞪得溜圆,悄悄蹭到了文墨脚旁,开口道:“小文墨啊,你这又是从何处惹了这么个魔头啊。”

    文墨想到当日度龙山寨之中的奇怪景象,低声开口问道:“怎么就是魔头了?”

    揽诸摇摇头道:“我也看不透啊,一时是团火,一时又是盏灯笼,一时又是个女子,浑身五彩斑斓的,这般古怪,必然是个魔头。”

    文墨听它说的夹七夹八、不清不楚,当下也顾不得和揽诸再搅和,便开口打了声招呼:“是素影姑娘么?多日未见,怎地寻到此处来了?”

    素影听到文墨打招呼,当下便举起手挥了挥,抬脚走了过来。丹元在那边又是惊叫一声,将英雄当作了一堵墙,左右躲避。

    素影倒也未再盯着丹元不放,手中灯笼火焰又转回了冷白,淡淡笑着走到了文墨近前,开口道:“文墨,我来找你啦。”

    文墨嗯了一声,问道:“找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么?”心下好奇,这女子上次见时便是神出鬼没,如今又是不知怎地绕过了入口的草木禁制进得谷中,只是当日便未见她对自己有何敌意,现下身边又有揽诸、英雄、丹元一干同伴,文墨便也未有甚么担心。

    素影歪头想了想,开口道:“嗯,来吃饭呀。”

    文墨哑然,这荒山野岭的,不过自然是见过的朋友,请她吃顿饭倒也不算什么。当下就问道:“哦,却不知姑娘想吃什么?荤食我这里就没有了,此间竹笋倒是滋味不错,要不要试试?”

    素影笑了起来,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一个人就够我吃饱啦。”

    文墨听闻,虽是阳春三月的大白天,只觉浑身如坠冰窖,头皮都炸了起来,一旁的揽诸浑身毛也炸了开来。一人一猫往后一跳,文墨挥手间一道光符已是飘了出来,揽诸拱着身子,身形比方才大了不少,作势欲扑。

    素影见状,愣了一愣,随即笑着说:“你想错啦。”

    文墨闻言将几乎甩出的雷符生生按住,颤声问道:“姑娘……姑娘此话何意?”

    素影想了想,道:“我吃的不是人,而是人的五志,嗯,我只吃你们说的……那个词叫做什么来着?哦哦,对了,‘情绪’,怒喜悲恐思,嗯,这五种就够啦。”

    文墨和揽诸愣了半晌,一旁的丹元倒是颤抖着叫道:“你还说你不吃人!”

    素影转头瞧了瞧丹元,笑眯眯地回道:“你又不是人。”

    丹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拽着英雄的皮毛往他身后直缩。揽诸却是平静了许多,从一旁走了出来,看了看在原地懵懂不语的文墨,又看了一眼丹元,对着素影说道:“两句话就能把‘喜’吓得大哭,姑娘你的确是个人物啊。”

    素影蹲了下来,拍拍揽诸的脑袋道:“大老虎,你也很厉害呀,当日在天河山你把一路的人吓得半死,我吃到了好多‘恐’呢。”

    揽诸前爪抬起,抵挡着素影的拍打,叫道:“你自重!”

    文墨终于在脑中将诸事捋顺,又想起了当日天河山中的一件事来,问道:“素影姑娘,当日你也在天河山中?”

    素影蹲在地上,抬起头望着文墨,笑着说:“对呀,我从度龙山就一直跟着你的呀,只是在天河山半路你被传送走了,我找了好久,后来有个狐狸把你带到这里来,害得我又走了好久。”

    文墨奇道:“我倒是未曾发现你啊,对了,师兄师姐也没有,你隐匿踪迹的本事好厉害啊。”

    素影站起身来,将手中灯笼提了提,顿时消失不见,几息之后,又现出身形站在文墨面前,笑着说:“因为我会隐身的,不隐身怎么躲在旁边吃东西呢。”

    文墨愣了愣,心下忽地了然,原来这姑娘平日里就靠着躲在人身旁,吸食人散逸而出的情绪过活。突地心下觉得一酸,开口问道:“素影姑娘,那你说的我一人便够你吃饱又是何意?我自觉情绪并不……并不丰富啊。”

    素影摇了摇头道:“你身上的‘悲’多得吃都吃不完呢,虽然够我吃是件好事,但是!”素影话语顿了一顿,站起身来,望着文墨认真道:“文墨,你还是要开心一点才好。”

    文墨听了心中一阵感动,却又听到素影小声嘀咕:“‘悲’好苦的,不好吃,还是‘喜’甜滋滋的好吃些。”

    文墨还未来及反应,便听得一旁的丹元尖叫一声,丢下英雄直往竹林里逃去,英雄站在原地挠挠头,傻笑两声便也往竹林中跑去。揽诸叹了一声:“姑娘,你就放过小丹元吧,别只追着一个咬啊。”说罢便往竹林中,追丹元去了。

    文墨一阵哭笑不得,开口问道:“那我当日在演武场门口之时,觉得心下突地一片清明,可是姑娘的手笔?”

    素影点头道:“正是,我那时觉得你怒气上涌,怕是行事已有些不管不顾,再强撑下去怕是命都要没啦,就帮你定了定神。”

    文墨心下微微有些后怕,当日若不是素影出手相助,自己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强撑着催动阴符,只怕会被阴符当场吸干心血而亡。当下笑道:“原来是姑娘相助,如此多谢了,我还道当日是揽诸帮我散尽怒气的。”

    素影望了望竹林,回道:“揽诸?你是说大老虎么?不是的,大老虎只会食人魂魄,只吃五志之气是不行的。他身旁几个伥鬼也只是七情化身,只能以情摄人心神,散去人的情绪却是不能的。”

    文墨道:“受教了,那姑娘说来吃饭又需要在下如何帮忙呢?”

    素影道:“不用你做什么呀,我在你旁边就可以啦,像你这般五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少有的很呢。”

    文墨挠挠头,问道:“那姑娘今后如何打算的?”

    素影仰着头想了一会,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呀。之前在人世间总是要隐匿身形,躲着吃些零碎情绪,方才也未曾想现身来着,只是那小姑娘是七情之一,本就对我极为警觉,倒是累我现了踪迹。如今话已说开,那便懒得隐匿了,能像现下这般站着说说话,倒也新鲜,先这么呆着看看吧。”

    文墨心下暗道:“能聊天解闷的食材倒的确新鲜,各方各面的‘新鲜’。”想了两下开口道:“即使如此,那我等下帮姑娘整理个住处出来罢。”当下打算将唯一的一间卧房让给素影居住,自己只在外屋找个位置对付一下,倒也没甚么大碍。

    素影倒是摇摇头,回道:“倒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平日里我也不睡觉的,这谷中清幽,倒是蛮叫人喜欢,我只在这周围林中居住便好。”

    文墨客气几句,也未再坚持,自此日起,众人便在谷中闲居下来。每日里揽诸放出七情伥鬼之时,总是鸡飞狗跳一阵。到了七日循环一过,七情们对素影倒也见惯不怪起来,素影确也不会将七情吸食殆尽,她只是吸些散逸空气之中的情绪便觉足矣,对七情们倒也并无损伤。

    过了段时日,反倒是原本最怕素影的丹元,与素影相处最为熟稔,两人无话不谈,竟变作了姐妹一般。

    揽诸在谷中待了段时日,每日里看文墨运转练功,看英雄林间练拳,偶尔也对二人指点几句。却是每每和素影吵嘴最多,大多时间皆是素影妄图抓住揽诸,揉头捋毛玩耍,而揽诸则抵死不从,两人交锋两轮便会站在草地上追逐吵闹起来。

    直至有一日,文墨从竹屋中出来,愕然见到素影用手中青玉竹竿将揽诸戳在地上,一手在揽诸头上快速摩擦,揽诸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吱哇乱叫,丹元倒是在一旁弯腰哈哈大笑。文墨忙跑去将揽诸救下,揽诸骂骂咧咧地跑出谷去了。

    自那日开始,揽诸便也不愿窝在谷中,经常跑出谷去,在周遭的山上寻些蘑菇松菌、野兔野鸟回来,给众人开荤尝鲜。

    每每英雄、文墨、伥鬼、揽诸围坐桌旁用饭时,素影却是走在一旁笑嘻嘻看着大家,文墨也常招呼她来一同用饭,素影却总是摆摆手,笑称自己只吃五志之气便够,大家吃得开心,她才有多的情绪进食,倒是让文墨过意不去了好一阵。

    日月轮转,不意间已将近仲夏时节。一日里,揽诸跑了出去半日不见踪影,到了傍晚时分,才自谷外溜达回来,回来时身后却是跟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文墨众人正在草地间嬉戏乘凉,见状便迎了上去。英雄探过好大一张熊脸,打量这满面鼻涕眼泪的男孩,开口问了一句:“揽诸啊,嘞个就是晚上的菜嗦?咋个长得像是个弟娃儿?”

    男孩见到一张偌大的熊脸探来,两个黑黑的眼圈,看来憨态可掬,可这熊口中森森獠牙又极为吓人,正在犹豫是哭还是笑,猛地听到大熊口吐人言,言语间竟是要将自己吃掉,登时哇啊一声大哭出来。

    文墨在一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上前将小孩护到身后。素影在一旁,手中青竹竿已是在英雄脑袋上邦邦敲了两下,英雄连忙抱头躲避,叫道:“嘞个弟娃儿又不说个话,我还当作是啥子会走路的蘑菇成精了的嘛,哎呦,素影你莫敲了,敲得我青痛。”

    今日轮得出外透气的正是那绿衣狐面的怒伥。前几日出来之时便已通过名姓,唤作龙烟,乃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美男子,身材修长,此时作一个青年儒生打扮,一身湖绿圆领襕衫,狐狸面具挂在腰间系着的革带上。此刻龙烟摇了摇手中纸扇,在一旁调笑道:“英雄兄雅兴,这几日连着吃蘑菇,却还未吃腻,倒也是个长情之人。”

    文墨抬头叫道:“龙烟兄,别斗嘴了,帮我来哄哄这孩子。”

    龙烟将纸扇在手上啪地一收,走上前拍了拍孩童的脑袋,笑道:“惭愧惭愧,问心使计学生自付尚可,这哄孩子一事,原非所长,也只能勉力而为,符尊大人可莫见笑。”

    众人七嘴八舌,揽诸在一旁也不搭话,只是抬起后脚挠痒。那男孩站在众人围成的圆圈之中,一面嚎哭,一面左右观瞧,满面惊慌之色。素影在英雄头上敲了个够,回头见几个男人手忙脚乱,只得叹了口气,将手上灯笼晃了一晃,那男孩便慢慢止住了啼哭,跑到素影身后缩了起来,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文墨问了几遍,男孩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谁,只是摇头。文墨无法可想,只得对着揽诸喊道:“揽诸啊,这孩子是你到哪里去带回来的?”

    揽诸翻了翻眼睛,开口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在山里追蝴蝶来着,见到这小子在山脚下蹲着哭嚎,便过去看了两眼,谁知道他便赖上我了,甩都没甩掉,竟是跟着到这谷中来了。你师伯这草木禁制怎么谁也拦不住啊,再这般下去,这灵泉谷怕是要改做灵泉客栈了。”

    文墨道:“师伯的禁制只是防人窥探,教人注意不到入谷的小路罢了,你这直直领着进来,再好的禁制也是无用。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揽诸打了个呵欠道:“不知道,许是周围哪户山民家里的孩子罢,明日里差人去寻一番便了。若是将他留在山脚下,晚上怕不是要被山里的野兽叼了去。”

    文墨见揽诸转头便趴在地上双眼眯起,想来是又变作懒猪了。只得回过头,耐心问道:“小弟弟,你记得你家住何处么?今日天色也晚了,你慢慢想想,明日哥哥送你回家可好?”

    小男孩抽搭半晌,已是哭得累了,见周边众人倒也不全是恶形恶状之徒,文墨又是好声好语相问,便止住了哭声眼珠儿转了一转道:“我是住在皇宫里的,你能送我回去么?”

    文墨闻言怔了一怔,一旁龙烟却已是笑道:“小儿信口胡言,皇宫距此地千里之遥,你一个小童又如何跑得到?更何况你身上衣服也决计不是皇宫中人穿的。”

    众人看着那孩童身上虽穿得也是绫罗绸缎,但若说是皇室中人,那自然是大大不如的,当下也是觉得不过孩童妄语,随口乱说罢了。

    那男孩却是满脸不服气之色,叫道:“你怎地知道我跑不出来了?我飞过来的不可以么?”

    龙烟笑了一笑道:“好罢,便算你是住在皇宫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怎地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男孩道:“家里来了只老狼,把家中人都咬死了,我两拳将那狼牙齿都打掉了,结果它又叫来了一群狼,我抵挡不住才跑了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便都知晓这男孩从开始就是满口胡说,当下也不知该如何询问,男孩见大家都闭口不言,权当是自己言语有力,唬住了这一群怪人,脸上得意洋洋。

    文墨想了想,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左右看得一看,摇头道:“我不记得啦,我叫没名字!”

    文墨顿时败下阵来。素影在一旁用手在文墨背心抚了一抚,以示安慰,随口道:“算啦算啦,明日是常在老哥当职,差他去山外那个长留村去问问便知是哪家丢了孩子,到时送了去便好啦。”

    那常在正是思伥,看来似是一个粗手大脚的庄稼汉子,正适合去田间村户问询。

    龙烟在旁摸着下巴,似是在考虑何事,并未搭腔,只是朝着文墨使了个眼色。文墨心下了然,便嘱咐素影和英雄二人看顾那男孩,当下同龙烟走至一旁僻静之处。

    龙烟开口道:“符尊大人,这孩童虽是满口谎话,但也并非是懵懂无知之人,今日里被他看了我等居所,若是贸然送回,怕是到处传扬,又如何是好?”

    文墨闻言,细细思索了一会道:“所幸他满口谎话,等明日打探清楚这孩子家住何处,悄悄送回去。他家里人见不到我们,想来听那孩子说话也不过当作玩笑,想来也无大碍。”

    龙烟道:“希望如此。属下原本想着,若是实在无法,不如将这孩子魂魄抹了,还他个痴傻的回去,也好过让我等干冒大险。”

    文墨皱眉道:“龙烟大哥,万万不可。他家中丢了孩子,本就心急如焚,我们若是不帮,已然亏心,若还要出手害他,岂不是太过丧心病狂?揽诸将这孩子领了回来,说来也是担心被野兽将他叼走,若还要加害与他,又何必将他领回。”

    龙烟拱手行礼道:“符尊大人仁义,龙烟羞愧难当,还请大人恕罪。”

    远处揽诸耳朵动了几动,眼睛眯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心下宽慰了几分,翻了个身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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