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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商议

    玄色点点头道:“如此一来,道友看来确像是我佛门中人,想来便是遇上天华宗,除非是长老一级,否则已是看不出你本相了。说来,老衲烦心之事原也不难,只是前日里敝寺被梼杌冲击,寺中大大小小的和尚,多少都带了些伤在身,若想在此时派人外出,实在力有不逮。只得请道友出手相助。”

    文墨点头道:“弟子晓得,还请大师明言。”

    玄色道:“自此地往东去三十余里有一处城池,名曰宛陵,城中百姓多数礼佛,有本寺不少善信居士在宛陵城中居住。前日里有一位常姓善信赶来,向寺中求助,言说家中有一妇人去世,但日夜不安,各种超度法咒都已颂过,也开了几次法会,仍然不胜其扰。原本派地藏殿中的僧众走一趟便可,只是日前药师院遇袭,地藏殿便在左近,殿中众僧伤者甚多,一时竟无人可派,故此还是需道友替敝寺走这么一趟。”

    文墨张口结舌道:“大、大师,这念经超度的事情,弟子实在是做不来的。”

    玄色笑道:“念经法会都是无用,道友此次去,一是看看那妇人到底是何缘由如此怨愤,二来便是去看看常善信家中可有其他不妥。鬼物阴气,想来对道友也是无碍的吧。”

    文墨点点头道:“如此,倒是无妨,弟子当尽全力,若是鬼物无故害人,收服了便可,倒也不是甚么难事。”

    玄色点点头道:“如此多赖道友了。相关文书可去地藏殿中取阅,来求助的常善信已然回返,你可直接前去他家中处置此事。”

    文墨先将灵泉谷方位向玄色言明,之后便拱手行了一礼,行到一半,又急忙转为合十,略有些尴尬地转身出门去了。

    玄色在屋中默然打坐,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门被人推动,玄见走了进来。

    玄色开口问道:“师弟,此行梁县辛苦,事情可都办妥了?”

    玄见点头道:“妥了,只是那孙家果然有问题。当日用来殴打孙阳明的板子,是被那姨娘换过的。不知这妇人是从何处寻了一块‘鬼阴木’,作成板子,这木质阴气凌冽,专坏人经络,便是打寻常武人都非死即伤,居然用来打一个孩子。”

    玄色摇头叹了口气:“罪过罪过,不知为何,这尘世近几年来竟是戾气一日重过一日,真是渡也渡不过来。”

    玄见续道:“那孙家听闻我从天音寺来,又见法空师侄跟着,初时全家上下毕恭毕敬,但一听提及孙阳明,顿时变得歇斯底里,尤以那赵姨娘为甚。我只不过是去要一份出家修行的文书,他们居然跑去府衙开了一份文书,将孙阳明直接逐出家门了。”说到此处,玄见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不知此行这般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唉,且等那孩子醒来之后再说吧。”

    玄色道:“你出寺这几日,我都有去看望,为他疗愈。你辛苦点,菩提子不够用去后院支取便是。那孩子大概再过五六日即可醒转,醒来再说吧。”

    玄见点头称是,随后又问道:“那小文墨却又如何了?”

    玄色道:“已然醒转了,我观其神华内敛,宝光蔚然,想来此番已然开始运转炼化了,只是这孩子还是心怀戒备,不太愿意明言此事,且由他去吧。”

    玄见道:“他师父因当年那件大乱远遁南疆,心下常怀戒备也是情理之中,师兄倒也不必太过在意了。”

    玄色摇头道:“我岂会因这般事项挂心?更遑论那件大乱错本不在赤阳,是非公论自在人心,又与后辈孩子有何关系?我只是想起慧能祖师所传下来的那句话罢了。”

    玄见道:“祖师的话?‘菩提佛珠,义士所托,后辈诸代当候其认主,佛珠之主当做回护,但勿相助’这句?”

    玄色点头道:“正是。多年来一直参不透,如何能够又回护又不相助。”

    玄见道:“只能且行且看了。菩提佛珠这东西也只有方丈能看到,当日我直接领了文墨进来,本是打算在禅房中等候,幸而师兄你刚好在禅房之中。不然只怕是佛珠认了主,我们都还懵懂不知,如今能当时便知晓佛珠认了谁做主人,师弟我已经很满足啦。”

    玄色叹口气道:“正是,我执念还是太重,修了这多年佛法却还是看不透。”

    玄见突地想起一事,连忙道:“只顾着说旁的,险些将正事忘记。师兄,我这次前去梁县,听闻法空师弟言说天华宗肖凡已于昨日探得消息,往咱们这边寻来了。我算了一算,料想他最多三日之后必然上门,不知师兄打算让文墨躲去何处。”

    玄色笑道:“我已教会文墨‘离相寂灭’之法,他俩便是当面相见,应当也是认不出来的。更何况我已安排他出寺去往宛陵处理琐事,今日或明日可从侧门动身离去,不会与天华宗之人相遇。师弟大可放心,只是与文墨同来的英雄、素影二人,却是要想好如何遮掩。”

    玄见道:“素影姑娘天生便可隐匿身形,却也不用担心,英雄那孩子向武之心甚重,天天缠着我打滚撒泼,要学我那拳脚功夫,想来我领他到后山法林教授武学便可,肖凡想来也不敢往我寺中重地闯来,师兄也不用担心他俩了。”

    玄色点头道:“善哉,如此甚好。”

    二人又是相谈一阵寺中重建之事,便即分开,各自忙碌去了。

    文墨从方丈禅房中出来,顶着一身沙弥打扮往客房院落走去。过往僧人虽未见过他,但看他从方丈院中出来,倒也未曾在意文墨身份。偶有僧人上下打量,文墨便回以合十一礼,对方也往往连忙回礼,便不再过问。

    文墨心中只觉大为有趣,到了客房院中,见英雄搬了一把竹椅四仰八叉地坐在院里晒着太阳,鼾声大作。文墨少年心性大起,悄悄走到英雄身旁,大声咳嗽了两下。

    英雄听得有人在身旁咳嗽,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先是鼻子用力闻了两下,面上表情变得苦恼,想了一阵,开口道:“这位大师傅,你找我做撒子?”

    文墨忍住笑,板着脸道:“施主,今日你搬运石头的工量未足,下午馒头不再供给,还请施主另寻饭食。”

    英雄两只眼睛瞪了老大,只是被眼周黑色皮毛遮掩,一时也未曾显得惊诧,口中大声叫道:“胡扯!你莫来豁老子!老子今天搬得比玄见大师之前安排我的分量还要多!啷个不给我吃饭嘛!你们莫欺负老实人!”

    文墨当下哈哈笑了起来,手中捏了一个法决,浑身上下光影闪动,又变回了俊秀小道士模样,开口道:“英雄大哥!是我呀!”

    英雄愣了一愣,也是开心笑道:“呀!弟娃是你嗦!你这是学了个啥子戏法,看起来霸道得很嘛!”

    文墨笑嘻嘻道:“跟方丈大师学的,他说这样可以瞒过大部分人,刚刚你也没认出吧,是不是很厉害。”

    英雄笑呵呵地大声称赞,二人在院子里笑闹了一阵,文墨突然看了看周围道:“素影呢?她还没过来么?”

    英雄挠了挠头道:“她每天都要去看一哈辣个小娃娃,想来时辰也差不多老,应该等哈哈就过来看你了,每天她都是两边跑的。”

    文墨听了,心头浮现素影白衣素雅的模样,想她一贯万事不管己的性子,却也为了自己左右奔忙,心中不禁暖了一下,笑道:“那还是辛苦她啦。”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素影自院外款款走了过来,见到文墨已然醒转,虽未曾似英雄一般兴高采烈,倒也是心中一宽。加之她刚从孙阳明处而来,已然知晓小孩子伤势无甚大碍,过得几日便可醒转。两件事情合在一处,素影虽然是个诸事不甚关心的性子,此刻也是胸怀舒畅,平日里没甚表情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三人坐在院子中,文墨问二人当日可曾见过一道白光射入他身上,二人均是摇头。文墨又将揽诸忙于炼化阳符之事说了一遍。英雄想起当日在博平生死一战,口中啧啧称奇,素影倒是对此不甚关心,只是在一旁将身上斗篷取下,化作灯笼,随意甩动玩耍。

    末了,文墨说道:“方丈大师托我去宛陵城处置一桩事项,说是有个妇人死后不安,鬼物日日侵扰,不胜其烦,我等下就去地藏院中调取相关文书,明日就动身往宛陵走一趟,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英雄一听又是女鬼,想了想当日在博平县中之事,打了一个哆嗦,开口道:“我就算了,我拿鬼啊怪啊没得啥子办法,老和尚还答应我教我功夫。弟娃你现在可以变个和尚,我想你一路出去也没得啥子事情,我还是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就行了。”

    素影点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寺院里我待着很是不适,还是跟你一起走一趟好啦。”

    文墨奇道:“天音寺闲静雅致,我还以为刚好合你的性子,怎地不适了?莫不是前日里奔波伤了筋骨?要不要去找大师们帮你诊疗一下?”

    素影摇头笑道:“哪里有那般金贵,只是这寺院大殿中和那衙门之内,气味一般的厚重,都是我所不喜欢的。”

    文墨心下转了一转,略微明了素影所言。日前闲聊中,素影曾提及她所吸食情绪五志,只喜欢自然而发的情绪,但若是掺杂了太过浓重的欲望,情绪五志便会变得极为厚重凝滞,她曾提及县衙市集之类地方情绪总是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故而不喜。

    如今在这寺庙之中,僧众固然清静寡欲,但进香的香客个个所求所想强烈无比,情绪之中自然欲念横生,这焚香祷告的大殿之上,欲念只怕不比衙门之内更轻,素影自是不喜。也难为她这三日依然强忍厌恶,逗留于此。

    念及此处,文墨略带歉意跟素影道:“辛苦你啦。”

    素影微笑摇头道:“还好。”

    饭后,文墨去往地藏殿中取了常姓居士的求告文书、天音寺的文牒等一应物事,回到小院之中。英雄不知跑去了何处,素影坐在院中等文墨回来,见文墨进来,当下抬头灿然一笑。天上洁白如霜的月光洒将下来,映着素影白衣清丽的样子,竟似神仙中人一般。

    文墨见了这一幕,脸上突然微微有些发热,连忙定了定神,开口道:“此去宛陵,乃是受方丈大师所托。我此番在天音寺中,受方丈照拂不浅,当要用心尽力。这些便是相应文书,我一人观看始终有所疏漏,不若两人共同研读,定下个稳妥之计,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当下文墨也不关院门,只点起油灯放在院中小桌上,二人坐在院中,借着灯光月光,将那几份文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嘀嘀咕咕商议起来。

    原来那来寺中求告的人叫做常彦成,世代均住在宛陵县中,辈辈以养蚕为生。常彦成少时家中贫困如洗,他父亲常俊来为人踏实、礼佛向善,在街坊之中名声极佳,于天音寺中燃灯供奉之事便是常俊来早年在寺中许下的,多年以来不曾中断。

    常俊来在常彦成年少时,为他订下一门亲事,便是左邻邹家的小女,唤作翠娥的。一对少男少女倒也是自小相识,一起长到年岁相宜之时,便完婚成家。自此之后,常俊来经营得当,养蚕营生竟是越做越好,家中衣食也渐渐丰足起来。

    只是其后半年许,常俊来和妻子二人一次出外采摘桑叶,竟是失足落入河中身亡。常彦成和邹翠娥夫妻二人服孝三年,也是接过了家中蚕桑生意,二人就此度日。

    但谁知好景不长,正应了那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便在今年三月,常彦成家中失了火,将两间瓦房烧作白地,最是凄惨之处,便是邹翠娥其时正在屋中,被活活烧死。

    常彦成出门在外,听得消息赶回去却为时已晚。事后悲苦自不必言,常彦成安葬了妻子,一人苦苦支撑家中事项。

    到了一个月前,他家中突然有白衣女鬼出没,整夜悲哭惨嚎。常彦成觉得是自己妻子怨气难消,便寻了城外盈德寺僧人念经超度,又做了两轮水陆道场,将家中钱财用了个精光,竟是毫无作用。常彦成终于无法可想,一日忽然想起父亲曾在天音寺中供奉佛灯,便寻了来求告搭救。玄色叫文墨去多看看常家家中是否有异,也是对此事心中不解之故。

    文墨将文卷看了个倒背如流,素影对人世间种种习俗礼教不大明了,也是边看边问,将其间一些不明之处问了个遍。二人商议半晌,将去往宛陵后的诸般事项,各自在心中梳理清楚,彼此又核对了一遍。梳理清楚,文墨自怀中将那块乌牌摸出,将一应事项逐条录在乌牌之中,随后将它递给素影,问道:“素影,你看可有遗漏事项么?”

    素影将乌牌接了过去,看了几眼,一脸茫然地望向文墨道:“你叫我看什么?”

    文墨指了指乌牌上的字迹道:“我将方才咱两所说事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呀,你看看。”

    素影盯着手中巴掌大小的乌牌,端详几眼,开口道:“可是,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文墨愣了一愣,道:“我在上面写了许多字,你看不到么?”

    素影摇了摇头,将乌牌递了回来。文墨抬手接过,也是满脸惊疑,看了素影几眼,又低下头去仔细分辨,只见乌牌之上,密密麻麻记着大段文字,都是自己刚刚录入的,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琢磨。

    素影见文墨不作言语,只是苦思,倒是有些担心他钻入牛角尖中,便开口道:“嗯,这块牌子上文字我是看不到的。许是物件神异,旁人看不到你这些文字罢,我方才也有用神念探究,却是觉得这块牌子黑洞洞的,什么都探究不到一般。算啦,文墨,你也不必如此惶恐,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带大家伙出去办事。轻松些,反倒没那么显眼。”

    文墨点点头,将此件小事抛在脑后,讪讪笑道:“梁县那次其实险些翻船,这次又是要扮做和尚,自然还是多想一些才稳妥。”

    素影轻轻笑了一下,正色道:“怕个甚么,要是真的翻船,反正只得咱们两人,我带你隐了身形,调头便走,谁还能拦住我俩不成?”

    文墨摇头道:“不可不可,这次乃是受人之托,还是要好好将事情做完才是。”

    素影点头道:“我是不懂的,要我来说,做不成便做不成了,那便怎样?好啦,你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寺外那边去了。”

    文墨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开口道:“素影,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

    素影奇道:“在这天音寺中,要小心甚么?”

    文墨想了想道:“你白衣白裙,半夜在街上乱晃,我怕不认识你的人会当你是鬼。”

    素影张嘴愣了一会,啐了一口道:“你可真会说话。”说完将手中灯笼展作斗篷穿上,随后往院外走去,边走身形边渐渐消失。

    文墨愣着看了一会,小声说道:“是很像的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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