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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幻化

    不知过了多久,文墨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猛地将眼睛睁开,只见得自己躺在一间小屋中,他愣了半晌,才慢慢想起先前发生了何事。

    文墨当下连忙翻身坐起,在脑中急急连声叫道:“揽诸,揽诸。”叫了两声便听得揽诸懒懒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在的,符主你醒了?”

    文墨伸头从窗户往屋外瞅了两眼,见外间小院里静静悄悄,便合身躺倒,只装作还未醒转的样子,在脑中同揽诸问道:“我又昏睡过去了?”

    揽诸回道:“两三天吧,你这次机缘不错,只是我这边却要费些力气。”声音听来却没甚么精神。

    文墨奇道:“怎地?”

    揽诸道:“你且把神识沉到紫府中来,一见便知。”

    文墨忙闭目凝神,神识沉入内景,只见升阳紫府中,除去一道黑灰气裹着隐隐发光的阴符在盘旋飘荡外,又多了一道白亮光雾,裹着一颗圆滚滚的符文。白亮符文同阴符互相衔尾追逐,缓缓盘旋飞舞不休。

    紫府中一阵光影晃动,揽诸的声音便即响起:“你前日在天音寺方丈屋中被一道白光击中,便是这个家伙。我与它多年未见,不成想这位还是这般欢脱肆意,它就是‘九符’之一的阳符了。”

    文墨道:“阳符?它怎地会在天音寺?你之前便知道它在这里么?”

    揽诸稍迟片刻答道:“停停停,你这般连珠炮似的问过来,我也不知道从何答起,还是从头讲给你听罢。”

    文墨连忙称是,将心中诸般疑问一起压下。

    只听得揽诸声音响起,说道:“我前日跟你讲过,我被符主封入阴符中保命之事。那次遇上的恶人十分强悍,最后符主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与那个恶人同归于尽。自那时起,九符便失了主人,四散飞去,失落世间。

    “这八百年间,我在符中浑浑噩噩,直到在天河山中被你血气唤醒。醒来之时,我隐隐感到九符尚在此界,只是不知各自所在。前日到了天音寺中,便觉得有一件极为熟悉物事,离我不远,待得到了玄色屋中,我才确定了正是阳符。阴符和阳符本就一体两面,同处一室,内外交映之下,竟是自然生生将它唤醒,吸了过来。”

    文墨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能感到其它七符所在么?”

    揽诸道:“哪里有那种好事,阴符阳符一体两面,故而靠近便有感应。但金木水火土五符彼此相生相克,自成一体,哪怕是让我贴到脸上,我也未必能认出它们。另外两道天地之符,囊括五行、孕育阴阳、位格极高,只有它们导引我们的,哪里轮得到我来吸引它们。”

    文墨叹了口气,道:“嗯,也是我贪心了,还以为有了阴阳二符,自然可以初分天地、化生五行,哪想到你们却是反过来的。”

    揽诸懒懒道:“顺则为人,逆则为仙。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灰心,你现下已是既得阴阳,想来日后必然能纳五行,开天地,缘法一到,自然功成,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文墨听了揽诸所言,心中也是大有感触,想了想又问道:“这阳符怎么使用?我师门记录中只说了阴符的用法,其他却是未曾提及。”

    揽诸道:“嗯,首先呢,待到阳符炼化,阴阳既济,届时你体内灵力自然取之不尽、生生不息,再无灵气枯竭之虞。到时阴符驱神役鬼之法,也不必像现下这般用得抠抠搜搜的了,每次都可以召出三名伥鬼,阴符的诸般用法也可以施展了。

    “日后你修为增长到一定境界,或是再收几枚九符,便可七鬼尽出,驱神之法也可用得了。再者,阳符本身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护身法咒,你看阳符的符胆,眼熟不?”

    文墨凝神望去,惊道:“金、金甲符?”

    揽诸笑道:“正是,你平日里用惯的金甲符本就是阳符的符胆,凭空化物,金甲护身,都是阳符的拿手好戏。待你用熟了,金光可化万物,到那时才是阳符真正的用处了。”

    文墨心下大喜,道:“那现在我就去试试。”

    揽诸叫道:“此刻还是不行!我说的都是阳符炼化之后的事情!现下你没看到阴阳两符追逐不休,若即若离的么。”

    文墨当即心里垮了半边,只是嘀咕:“那要怎么炼化啊……”

    揽诸略略沉默后道:“你在这紫府里,哪怕是在心里骂骂咧咧,我也听得到。炼化又不用你来操心,我统领阴符,自然是我来炼化。时日么……估摸着有个一年半载便差不多了罢。”

    文墨尴尬片刻,听闻揽诸后续言语,心下大为发虚:“怎地要那么久了……这段时日若是遇到敌人又当如何?”

    揽诸懒懒道:“九符本就是符道至尊,一年半载已经够快的了。要是没有我在,怕是修行一世都撬不开阳符半点口子,你没看天音寺方丈都从未察觉其中奥妙么。若是遇上敌人,阴符阳符用不得,你平日里用的符还不够么?就算不够,我也可叫伥鬼们来助你,一个一个地上场还是撑得住的。”

    文墨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那只能如此了,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有此奇遇本就是天大运气。我方才太过贪心了些,九符得其二,已是走运得紧啦。”

    揽诸再未搭言,只是神念间向着文墨传来一缕安抚之意,它已是开始用心全力炼化阳符,无暇再与文墨闲聊。

    文墨见揽诸无暇顾及自己,当下便收敛心神,自床上翻身起来。收拾穿戴齐整,文墨信步从屋中踱出,到了院中四下打量,原来是一处寮房院落,院中种着几株青竹,绿意莹莹。

    文墨见竹子长得可爱,便走上前细细观看,却是听得院门被人推开,一道粗豪声音响起:“弟娃,你醒了。咦?你饿了哇?”

    文墨回头,只见英雄大咧咧从外面走入院中,茫然回道:“什么饿了?”

    英雄指了指竹子道:“你不饿的话,抓着我的零食做啥子?你啃不动的,我带你到五观堂去吃馒头去,我跟你说哈,嘞个地方的馒头霸道得很……”

    文墨连忙伸手止住英雄,当下便岔开话头问道:“英雄大哥,现下是个甚么情况,素影呢?”

    英雄挠挠头道:“素影住在寺外女香客住的静堂那边,你要是找她直接过去就可以,她前些天都会来看你,今天还没过来。我这些天帮着寺中做些土工,搬些石头,老和尚答应教我些功夫的。对了,方丈老和尚说你醒了就去找他,他有些啥子事情要同你讲一哈。”

    文墨听了心中一惊,想道:“我从方丈大师房中得了阳符,难保阳符跟当日的阴符一般,另做他形。方丈虽不知此物本相,但这只怕他寺中要紧物事,不告而取,该去向方丈解释一二才是。”当下连忙向英雄问清了方丈禅房方向,立时赶了过去。

    出得院来,在甬道中走了几圈,便绕到了前日来过的那间小院。文墨到了方丈禅房之前,刚要抬手扣门,便听得屋内玄色声音传来:“是文小友么,屋门未锁,进来吧。”

    文墨轻轻推开房门,见玄色一人在屋中盘腿独坐,面色和煦,便走上前去。玄色招手道:“来,坐下说话。”

    文墨恭敬上前,坐在玄色身前蒲团之上,开口道:“大师,我听说您寻我来,有事情说。”

    玄色微笑道:“文小友,前日里听玄见师弟说,你送人上山来,却被我寺中僧人接连阻拦,实在是因梼杌冲寺,大家心里惶惑,故而多有失礼,还请小友见谅。”

    文墨连忙道:“不敢,弟子身遭污名,未曾思虑妥当便贸然上山,原也怨不得诸位师兄提防,倒是冲撞了贵寺,实在极为不妥。”

    玄色笑道:“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小心翼翼,全没点少年张扬之气。我这寺中本就是参禅修佛之地,倒是近些年来,寺中子弟各个沉溺神通术法,争勇斗狠之心日盛,倒是把礼佛修身的念头抛在一边,本末倒置得厉害,你来这山门上冲上一冲,反倒让我能有个话头劝诫于他们,哪里有什么不妥了。”

    文墨闻言,心下还是不安,但也不再畏畏缩缩,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

    玄色点点头道:“道友前日里在老衲禅房之中突然晕倒,老衲曾反复查看,均未发现道友身体抱恙,如今休息了三日,可有好些了?”

    文墨道:“多谢大师照拂,弟子也是前来与大师告罪一二。我不告而取,大师却还是将我当作客人一般,实在是受之有愧。”

    玄色合十道:“道友所言,恕老衲实在不懂,有何不告而取之事?”

    文墨愣了一下,还道是玄色在说反话,嘴巴张合两次,终于横下心道:“大师,当日在你禅房之中,从你桌上飞出一道白光没入我脑中,我才晕倒在地。我还道是取了大师的甚么物事,心下忐忑许久,却不知大师当日是未曾注意么?”

    话一出口,文墨自己也觉好笑,玄色乃是堂堂天音寺方丈,修士之中顶尖的人物,怎会在自己禅房中也有未曾注意之事。

    玄色侧头想了一阵,仍是双手合十微笑道:“道友许是连日奔波,又与人连番激斗,以至心魂疲累,致以晕倒。白光之类,老衲当日未曾得见,老衲房中也未曾失了何物。道友言说取了物事,那道友身上可曾有多出甚么像是敝寺的东西来么?”

    文墨张着嘴,也不知该说是,还是说不是,符文一派多属道家,佛家则是佛文法印,阳符虽是形制古朴,与道家现行之法多有不同,但硬要说是佛家之物也是说不通。但体内阳符明明便是自玄色禅房之中所得,难道玄色未曾看到那道白光飞来?

    文墨心中思绪翻转,张着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却又听玄色继而说道:“道友大可不必多虑,当日房中也并非老衲一人。道友或可询问与你同来的二位,便可知端地。”

    文墨觉得此事奇怪,但既然玄色看来全不知情,便也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那日我带来的小孩子怎样了?”

    玄色点头微笑道:“小施主今日里虽然依旧昏睡,但已是渐渐好转,体内毒力慢慢与他自身融为一体,我已吩咐玄见师弟以金刚菩提子为小施主锻打周身经脉脏腑,可保他不被妖毒之力腐坏身躯,待他醒后再行安排。不论是留在寺中作俗家弟子,还是寻他母亲家亲属抚养,都要听听小施主自己的念头才是。”

    文墨点点头道:“还是多谢大师了。”

    玄色合十笑道:“老衲不过是举手之劳,施主自身被人追索之时,还能干冒大险,救一位小童,这才是真正慈悲,老衲实在不如矣。”

    文墨连称不敢。玄色停了一停又道:“老衲听闻天华宗所言,当日在天河山中,乃是你先对着长孙严口出恶言,长孙严方才对你下手。天华宗言说此事乃是你先寻衅,长孙严不过是未能把握分寸,致使事态激化,不知道友可否将当日之事与老衲分说一二?”

    文墨闻言,当下便想起了当日在天河山坊中之事,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激动之时会口无遮拦一事告知玄色,末了言道:“便是如此,长孙严也不该对我痛下杀手,更何况他在洞中明明是为了抢我师父妖丹,怎能如此颠倒黑白?”

    玄色皱眉想了片刻,眯着眼睛往文墨身上看了几眼,微笑道:“道友,你日后再有如此经口不经心之语,还请多想想这句话说了些什么为好。”

    文墨愣了一愣,问道:“大师可是教我日后谨言慎行之意?”

    玄色面露微笑,并不开口。

    文墨想了一想,心中暗暗记得日后说话做事当要小心翼翼为上,忽又想到另一事,开口道:“我前日里与法空大师所言之事,法空大师应该也在信中提过。我当日在天河山中也是为求活命,不得不出手,天华宗这般又是四下搜寻,又是污人清白的,却不知又是何道理?我还听闻说是要取我身上甚么宝贝,我这般孑然一身,哪里有甚么宝贝了?大师可知其中关窍么?”

    玄色低下头双目微闭,似是在思索。文墨见状也不便再说,只是坐在蒲团之上静静等待,禅房中燃着的檀香轻烟缭绕,在午后阳光里晕成道道青丝。

    文墨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玄色抬头望向他道:“法空师侄在信中确有提及,他自己也只是猜测,但这段猜测干系甚大。天华宗统领正道千年之久,还是做了些教人敬佩不已之事的,只是他们近些年有些……老衲也是不解。”

    文墨叹口气回道:“如此四处搜寻,弟子还是回去等候师伯师父为好。”

    玄色摇摇头道:“却是不妥,你既已在梁县露了行踪,方圆数十里之内只怕早就布满眼线,贸然回转只恐横生事端。”

    文墨挠挠头道:“我也不能总是待在天音寺中,先不说师父师伯不知何日回来,若是回来不见我踪迹难免心急。单说天华宗的手段,总能查到我送了人上崇山,迟早便会寻到此处。我身上背着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案子,没得给大师你们惹来麻烦。”

    玄色微笑道:“道友不必烦恼,你可委托玄见师弟往梁县地界定时巡视,他与你师父乃是旧友,由他告知你师父,想来自可免去道友担心之事。至于被天华宗追索一事,我且教你一个法子,自可解你忧愁。”

    文墨奇道:“那又是甚么?”

    玄色道:“世人肉眼所见皆为虚相,正如佛经所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既是虚相,当可幻化。这个法子便叫做‘离相寂灭’,共有四层,如今只教你第一层‘无我相’,可转化头脸,抹去现在相貌,免去被人追索之苦。”

    文墨当即起身,躬身下拜,道:“大师教我此法实在是解我燃眉之急。”

    玄色坐在原地,双手合十,受了文墨一拜,当下将“离相寂灭”之法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文墨本就是心机灵敏之人,只听得一遍,便已然学会,玄色叫他当面施展,查看是否有所疏漏。

    文墨手中掐了一个法决,心中将相应口诀念了一遍,身上腾起一道虚幻缥缈的光影,头脸霎时改变。

    玄色笑着抬起双手,划了一个圆圈,圈中波光凌凌,竟是成了好大一面圆镜。文墨抬眼看去,只见自己原本清秀俊雅的小道士相貌,如今变作了一个满脸懵懂,粗眉大眼的小沙弥,只是身上依旧还是一领青蓝道袍。

    文墨惊道:“大师,这法子没法挑外形的么!”

    玄色笑着道:“佛门法术,自然是幻化佛门比丘,这岂有不对?”

    文墨摸着自己的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突然冒出一句:“大师,我总觉着你是在骗我出家为僧。”

    玄色哈哈大笑:“和尚道士,有何区别!道友你却是着相了!”

    文墨正色道:“大师,你若是要我就此拜入天音寺,那却是万万不能。弟子已有师承,妄自拜入别派,与叛师灭祖又有何分别。”

    玄色依旧笑容满面道:“道友你却是多虑了,老衲从未有过想让道友拜入敝寺的想法,只是有一事还需道友出手相助。道友如今多了一层佛门身份,也便于在外行走。”

    文墨拍拍身上道袍,在怀中将玲珑佩轻轻一捻,浑身行头已变作一身灰布僧袍,玲珑佩也化作一串佛珠挂在胸前。文墨双手合十,笑道:“如此,还请大师直接吩咐便是,弟子敢不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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