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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错乱

    三人见得巷子已到尽头,尽头之处又出了一扇说不清道不明的木门,门中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不由得立定脚步,彼此对望一眼。

    常在将那扇老旧木门望了几眼,正待上前查看,却被文墨扯住了衣袖。文墨道:“我看后面那个黑洞也未曾追赶上来,先不忙上前,这一路来已经捡了……嗯,总之你还是小心为妙。”

    常在闻言呵呵笑了一声,道:“符尊大人体恤下属,常在铭感五内,但这冲锋陷阵、前头探路之事,本就是我份内本职,更何况此刻那黑洞未曾逼近,但谁知晓还能撑上多久?这条巷子弯弯曲曲地通了进来,在此处全然看不到来处情状,咱们也不可能再走回去。既然已到了此处,那这木门背后便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了。”

    揽诸宽慰道:“符主也莫要太过忧心,常在便是一时不查,被人偷袭得手,也大可在我这边复生回来,大可安心。”

    文墨闻言点了点头,将手松了开来。常在拱手作了一揖,大步踏前而去,走到了木门之前半尺之处。他先是抬手将木门的门框用力掀了一掀,只觉纹丝不动,便又绕到了门旁墙壁之前,先是轻轻拍了拍墙面,随后深吸一口气,一拳击在墙上。他身躯拳头本就坚如磐石,这一拳已是用上了五六成力道,若是寻常墙壁早被他一拳轰塌半边,可此时只听咣啷一声,那墙面不但半点破损也无,甚至连墙头的浮土都不见震下半点来。

    常在回头望了一眼揽诸,揽诸微微点了点头。常在当下回过身去,扎下马步,沉气凝神,右拳收在腰间,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道巨力自腰脊而起,直透拳锋,带起一道赭黄光华,随着常在一拳轰在了那面砖墙之上。

    只听一声极洪大的响声传了出来,声若洪钟,轰隆一声在巷道之内反复回荡,往众人行来的方向传了很远出去。文墨和揽诸只觉好似一道滚雷在自己面前撞了过来,又往身后冲了出去一般。二人再往那面墙壁看去,常在这一拳虽是威势赫赫,但那面墙壁仍然纹丝不动,连墙上那片摇摇欲坠的白灰墙皮都不见有丝毫变化。

    常在收了拳势,在原地跳了一下,回到二人身旁,道:“这面墙古怪在于,我便是大力击打仍无法撼动,但传出的声音却也不至于有如此之大。这感觉倒似……倒似是我在敲一口大钟,一拳下去尽是些金铁交鸣的声响。”

    文墨挠了挠头,道:“要说是一面金属浇筑而成的墙体,那也不至于看来如此斑驳,这墙看来是破不得了?”

    常在回道:“嗯,我先前想着,此地如此诡异,看来是想让我们走那扇门,我们偏偏不如它的意,便想着破墙而入。但墙体坚固难撼,我便想着翻墙而入,可跳起观望,只见墙的那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却不知是方才在屋顶所见的幽黑深渊,还是那边半点光亮也无,故此看不清楚。”

    文墨指了指那扇木门的门缝之处,回道:“想来不是无光,这门缝里透来的光亮一点也不少,许是有什么禁制,不让我们看到对面的模样。”

    常在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木门之前,伸手按了按门框,也是和墙壁一般纹丝不动,想来也不必再试上一拳了。他弯下腰来,慢慢将面孔凑向门缝,脸前虽是垂着一张布帘,但常在仍能清晰看清前面事物,此刻只想看看门那边又是何等光景。凑着门缝望去,常在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白光,似日照,似天光,却看不清是何处而来。

    常在直起身子,回头朝着文墨和揽诸微微点了点头,抬起双手搭在木门之上,微微用力一按,两扇木门吱吱扭扭发出一阵颤音,往着两侧退去。文墨三人看到门后景色,竟是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那扇木门之外,一片天光,看来正是正午时分,一大段石制台阶从门口伸了出去,缓缓向下,远处一片人声鼎沸。常在和揽诸只不过惊疑于门外天色与此处全然不同,而文墨更加惊疑于此间地界自己数月之前曾经见过,看此处天色景致,竟与当日一般无二。

    天河山脚,品茗大会,赏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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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鸣进了那间木屋,在内外翻找一遍,依旧与第一间木屋之中一般,半点有用的线索也未曾见到,所见事物尽是些衣物杂什、破烂家具。徐鸣一阵烦意涌上心头,挥着手中铜钱剑,随手将几件旧衣自床上挑起,甩在一边。

    衣物轻飘飘落在地面,徐鸣见了此状,不禁轻轻咦了一声,蹲下身去,用铜钱剑将几件旧衣拨了开来,细细查看。他明明记得,先前在第一间木屋之中,屋内衣物但凡轻轻一碰便化成了碎粉,这间屋内的衣料怎地如此坚韧,倒像是刚刚放在此处不久一般。

    徐鸣仔细看了半晌,又闭上眼睛想了一阵,猛地将双目睁开,口中叫道:“不对!不对!”当下便伸手将衣物拎了起来,一把抖开,借着屋内烛火细细看去。他越看越觉心惊,复又闭眼细细回想当时在第一间木屋中所见所闻,想了片刻,又睁开双眼仔细打量屋中家具形制、屋内摆放位置,只觉此间地界说不出的怪异。

    那第一间木屋之内的家具摆放、衣物纹路样式,所见所闻,皆是当今世上平民家中常见纹样路数。但蹊跷之事便是,种种物事均是一碰即碎,仿佛在那木屋之中放置了上百年光景。

    而此间木屋之内却全然不是,方才被他一剑挑在地上的旧衣,䄌边的一条深色布条,上面的回形雷纹决计不是当今世上所有。徐鸣在人世间行走了数百年,这种回纹,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在三百年前自己刚刚出山之时,在东南海边一处小镇的成衣铺中见过,那件衣服乃是他下山之后买来的第一件新衣,自己正是爱这纹样典雅中正,几乎花光了当时身上的铜板买下的。

    此后岁月悠悠,三百年后,在世面之上已然见不到如此纹样了。问过不少商家,均说此种纹样早已失传,便是自己绘出,店铺裁缝也都觉纹样太过老旧,全然不符当今风貌,不愿印制。

    徐鸣抖开旧衣,反复查看,这衣服形制、针脚,无一不是三百年前的样式,又看这屋中家具、屋内布置,也都是三百年前的模样,自己方才进了屋来,觉得有何处不对,却是未曾在意,若不是这件衣服,只怕也不会注意此事。

    这地界,当今的物件老得像是数百年前,三百年前的物件却像是昨日才放在此处。

    徐鸣在屋中绕了几圈,只觉周遭空气之中都透着丝丝说不出的古怪。当下便转头往屋外走去,那里间屋内文墨等人所见过的木质后门,此刻也只是一道结结实实的白墙,半点门洞都不曾存在。

    徐鸣出得屋来,先往着天上望了两眼,却发觉天上那轮主月微微往西边偏了少许,已不是先前那般纹丝不动的模样。见得此间景色有了些许变化,徐鸣心下先是一宽,随即又是一凛,不知此番变化是好是坏。随即便往木屋门前的小院之中望去,只见院子里空空落落,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徐鸣低头嘟囔了一句,随后在木屋一周绕了一圈,仍是未见到徒弟和那个陈巡视的身影,此刻他心思已然渐渐沉了下去,开口唤了两声云崖,等了片刻也未见有人回应。他当即加快脚步,身影似是一道白箭一般,十几个弹指的功夫,便在邹家村街角巷口之间转了一圈,仍然是半个人影也未曾寻到。他又绕回到那间带院子的木屋之前,低头沉思片刻,随后走到东首一间瓦房之前。

    徐鸣先是伸手摸了摸瓦房的大门,木质冰凉粗砺,随后他吸了口气,一脚踹了过去,两扇木门应声而倒。瓦房本就不大,大门倒下,内里只有一个单间,里里外外已是看得再清楚不过。此间房屋之内,家具摆设都是现下的款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也没甚么异常,徐鸣上前翻了几下,也未见得那般百年腐朽的迹象,倒似是空置在此不过数日光景。他见屋中并无人在,也未见得徒弟身影,当下也不再逗留,转头便出了门去,又往再东头一间屋子走去。

    徐鸣依着那间带院木屋为中心,自东头起,一间一间屋子翻了过去,有的屋中物事均是老旧不堪,有的屋中物事又是崭新,家具衣物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从百年之前直到前两年常见的款式,应有尽有。但不论款式或是年限,分布毫无规律,乱七八糟,一扇屋门踹开之前,决计猜不到里面的物件是新是旧,是古是今。

    徐鸣连踹了二十多间屋子,已是将村中东头的房间尽数翻遍,仍未见着文墨和陈洛亭,此时心中已是一片冰凉。他慢慢踱回那间带院木屋之前,望向西首的二十余户人家,自己在村里大张旗鼓地扫屋翻舍,西边那几间房舍内,映在纸窗之上的人影依旧在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似乎是半点外边的噪杂之声也未曾听到。

    徐鸣心里一阵烦躁,暗忖道:“若是云崖想要往西边搜寻,定然会进屋与我言说,最不济也会在院中留下记号,这般无声无息地不见了,不是被什么邪祟掳了去,便是见到了什么事情,不及招呼。我若是还这般一间一间屋地寻去,只怕徒儿有难,不及救援。”

    思虑至此,徐鸣一步跃上木屋屋顶,手中铜钱剑在空中挽了两道剑花,手腕微微一振,剑身上的红线便扭动起来。整把剑从三尺来长,暴涨至数十丈长短,剑身盘旋扭动,宛若一条游龙在徐鸣周遭缓缓盘旋,剑身之上的铜钱猛地燃起亮白火焰,一股熊熊热浪在夜空之下蒸腾而起。

    徐鸣右手一拖一甩,铜钱剑鞭猛地绷直,平平扫了出去。木屋西首数十丈方圆内的屋顶在这一扫之下,顿时化作漫天飞灰,铜钱剑鞭扫过之后,随后而来的一股烈风将飞灰尽数吹了开去,只留下那一间间屋舍宛若被剃了头一般,将内里房间摆设明明白白露了出来。

    徐鸣见这数间房屋之内仍然未见文墨身影,便往西边一个纵跃,复又一记横扫,七八间房屋的屋顶被尽数毁去。如此往复,带院木屋西首的房屋全被徐鸣剃去了脑袋一般,露出内里景象,看来凄惨无比。

    徐鸣伸着脖子一路寻来,仍然未曾见到半个人影,又是往西首一跃,却觉得身形一矮,已然落在了平地之上,再往西边望去,却发现自己已然到了邹家村的最西头。徐鸣此刻终于确定,文墨和陈洛亭已然莫名其妙地从这村子之中失踪了。

    想到此处,徐鸣心中一阵烦躁,右手劲力一收,铜钱剑鞭嗖地一声缩回三尺长短,剑锋回返之时,横竖十几道剑气闪过,顺路将周遭两三间房舍切成了一地碎片。剑锋收回之后,徐鸣反手又是一剑甩出,一道剑光横着飞出,咔嚓一声,在十数丈外一间砖房的墙壁上劈出了一道七八尺长的缺口来。

    徐鸣见状,心下微微一惊,随手又是几招剑招甩出,却未见半点剑气发出。他连忙运气在体内转动,原来先前文墨度入他体内的一道浑厚阳气,不知不觉已被他耗了个精光。徐鸣连忙运起本门心法,却只觉天地之间的灵气好似一块铁板,半点也纳不进自己经脉之中,当下暗道:“不好,先前寻人之时心中烦躁,竟然忘记了此间地界能断绝天地灵气,云崖体内两枚神符打底,自可源源不断,不受这禁制所困,我如今失了灵气支撑,若是遇上甚么变数,只怕要靠着拳脚功夫来抵挡了。奇怪,今日我怎地如此莽撞,这要命的事情都能忘记?”

    徐鸣正在苦恼之间,眼角似乎瞥到有甚么东西在左边房屋之后蠢蠢欲动,连忙横剑在胸转向那边,却见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往那间木屋背后缩了回去。他心下迟疑片刻,提步往那间木屋背后绕去。

    就在将要转过木屋一角之时,徐鸣只觉眼前一花,周边景物忽然一转,待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间带院木屋的大门之前,面前院子中依旧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无。

    徐鸣连忙转头往西边望去,只见西首房屋瓦舍,幢幢栋栋,依旧安静完整地立在当地。村落之中静谧安详,方才被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惨状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徐鸣见了如此荒诞一幕,不由得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铜钱剑,随后对着夜空笑了起来:“你只要不再是这般死气沉沉,那便好办得多了。”

    说完这句话,徐鸣转身走到西首下一间屋舍之前,抬腿一脚将屋舍大门踹得倒飞进了屋内,踏前一步,反手又是一掌,将堂屋之内一张方桌拍得四分五裂。他这一掌拍出之后,口中轻咦一声,连忙提气运转,赫然发现自己体内本已消耗一空的雄浑阳气,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又恢复过来,似是半点也未曾用过一般。

    如此一来倒叫徐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若只是此间诸般景物尽复如初,那倒还可说是阵法禁制所为,此刻虽然还未查明,但只管斩劈下去,甚么阵法也都会有露出破绽的一刻。可自己体内灵力那是自家事情,怎的也会恢复如初,难不成这处困人的幻境还有助人功力回复的效用不成。

    徐鸣心下自然知道此事绝无可能,本就是个困人惑敌的所在,又怎么可能帮助困在阵中的敌人增长功力,作此资敌之行?可如此一来,自己明明已然用尽的内力怎地重新复归己身,全然摸不着头脑。

    徐鸣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不得要领,索性不再去思索,在心里道:“管他甚么鬼蜮伎俩,尽管放马过来,我只一剑斩之便了。”

    一念及此,右手翻转,手中铜钱剑复又转做十来丈长的剑鞭,朵朵白焰焚起。这次却不再小心翼翼地只削去房顶,而是一轮剑招鞭法翻翻滚滚荡了开去,其间夹杂着滚烫热流,剑上一众铜钱宛若几十颗小小的太阳在徐鸣身侧来回飞舞,将左近的房舍尽数斩作碎粉、烧成飞灰。

    徐鸣将师门所传一套“游龙三十二式”的剑法反复使了几遍,身后邹家村中已经见不到一间完整的房舍,一片片残垣断壁横七竖八地堆在他身后,不少房梁木柱被流火焚着,在整座村子内东一摊,西一堆地噼啪燃烧,好好一座村落,被徐鸣一轮大闹下来,变作一派沙场残景,惨白的月光洒了下来,竟是带上了几分肃杀味道。

    徐鸣此刻已是从村子东头拆到了西首,回身看了看身后,仍未能察觉村中有甚么破绽之处。正在挠头之间,忽觉眼前火光月华尽数模糊起来,只在弹指间便见火光尽数隐去,月华重又洒满村落。

    邹家村中屋舍俨然、树影朦胧,徐鸣发觉自己又站在了那间带院木屋之前,体内耗去的阳炎灵气尽数恢复如初。

    徐鸣猛然间想起一事,失声叫道:“这、这是‘光华流转’!可这一整座村子的时光回转,这般大的地域……这……这……莫不是‘时伯’朝暮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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