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毒粥之事发酵了一夜，这会儿天才微微亮，已经有百姓在柳府门口闹事了。
吵得整条街道都不得安生。
主人家纷纷传了小厮丫头前去探听消息，平头百姓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希望能得到些有意思的事来。
柳府大门整齐得排列着十数卷草席，上头盖着一张白布，白布自然垂落，勾勒出一道道人形来。
那里躺着的，就是昨日中毒身亡的人。
每卷草席的两边，都跪着那些亡人的家人。有的年幼丧亲，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个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要柳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见朱门紧闭未出一人，都开始谩骂柳权诛杀人命，誓要他以命抵命。
而柳权，自昨日被曲禾背回府后，就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曲禾虽用元力替他治好了皮外伤，可那一顿打伤到了内脏，这是曲禾无能为力的。
只能慢慢调养着。
正厅上，柳老夫人听着下人的回报，不由得叹起气来。
眼下儿子重伤在床，偌大的柳府只能靠她一个人撑着了。
“采蓝，扶我出去。”
“老夫人……”采蓝犹豫着，谁都知道，开了那扇门意味着什么，她实在担心老夫人撑不住。
柳老夫人目光坚毅，连语调都重了两分：“走吧。”
“是。”
曲禾看着俩人的背影，终究不太放心，也跟着出来了。
三人前后来到门前，采蓝吩咐看门小厮：“开门。”
朱门缓缓打开，门外的声讨之声愈发激烈，看到柳老夫人的身影之后，已经开始有人打头，扔起了菜叶子和鸡蛋。
曲禾眼疾手快，织起一片藤蔓，护住了二人。
“出来！出来！还我们一个公道！”
“让柳权出来！”
“他毒害了我的妻子，我要他偿命！”
群情激愤，柳老夫人隔着一道藤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曲禾，平静道：“曲元使，收了屏障吧。”
曲禾对上老夫人已经有些混浊的眸子，未发一言，只点了点头。
随后，藤蔓慢慢回收，逐渐变成一条小蛇般大小，灵活地收入曲禾的袖口。
柳老夫人伸出拐杖一敲，掷地有声，她上前一步，跨出那道门槛，站在众人面前。
“乡亲们，你们的丧亲之痛，老身感同身受。老身的次子，死于平顶山之乱，走时不过十五岁。”
“如今大儿子伤重在床，至今仍昏迷不醒。”
柳老夫人的声音铿锵有力，保证百姓们都能听见：“我儿柳权为官十余载，德政无数，造福百姓，于百姓，于梵一城，我们柳家问心无愧！”
“毒粥一事，老身自知百口莫辩，但请乡亲们给柳家机会，柳家一定竭力全力，弥补失察之过！”柳老夫人躬下身来，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
一时之间，众口缄默，无一人言。
平顶山之乱，那是梵一城最惊险的一场战役，敌人，是两名反朝势力的元素使。
柳府二公子作为当时梵一城唯五的元素使之一，第一时间打了上去，在身后城墙上众位弓箭手的掩护下，勉强夺得一息，击中了其中一人的腰腹。
可惜双方等级相差太多，五人死战不退，待到御京派人来降伏，只剩一人活了下来。
其中属柳府的二公子下场最惨，被人用箭矢钉在城墙之上，经脉毁伤，修为尽散——
最终是活活被烧死了。
当年他小小年纪死得惨烈，百姓们还自发去柳府拜祭，说柳公子忠烈，是梵一城的英雄。
可如今忠门之家，却变成了毒害自己亲人的元凶，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百姓的愤懑他们都可以理解。
柳家并非无错，这一份，是他们应该承担的。
看着柳老夫人低垂的头颅，她那梳理齐整的发髻上银丝满布，扶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如今也全然抛却了。
采蓝眼眶有些湿润，上一次见老夫人如此伤心，还是在小公子离世的时候。
“柳老夫人还真是巧言善辩啊，下毒害人的重罪，竟然想只以‘失察’为借口轻松揭过，是在拿梵一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在人群的最后，身着深蓝色官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坚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托盘的小厮。
来人突兀发言，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在他的身上。
“邹大人！邹副使要替我们做主啊！”
“邹大人说得对！不能就这样放过柳家！”
“下毒这么恶劣的事情，一定不能轻饶！”
百姓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对柳家展开了新一轮的声讨。
邹闫平抬手示意，众人顿时噤声。
他让小厮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里头放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乡亲们，本官明白，你们都很想知道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只是柳副使向来清廉，粥棚又有多人接手，此事未必就是柳家所为。”
邹闫平接着道：“此乃显影石，只需在里面注入元力，就能看到下毒的全过程。”
“还请诸位，与本官一起见证。”
说罢，邹闫平有意无意地扫了柳老夫人一眼，后者显然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显影石为他们柳家证明清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邹闫平的手心迸发出一道黄色的光，丝丝缕缕地进入了那块石头。
显影石吸收元力后缓缓升起，于半空中投下一个画面:
显现出来的场景，像是一户人家的后厨，彼时天才蒙蒙亮，已经有许多丫鬟小厮来来回回地忙碌开了。
“粥棚搭设好了吗？”
“放心吧老爷，已经在西街口搭好了的，只等热粥和馒头过去了。”
“嗯，我去看看。”
这一段对话之后，第一个声音的主人就进入了后厨，趁着众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将一包白色药粉全部倒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之中。
画面定格在了下毒的瞬间，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声音，众人都听得很清楚，也很熟悉，就是柳权柳副使的声音。
且画面中显示出的服饰，正是柳权昨日施粥时所穿的那套。
桩桩件件都对得上。
显影石的出现，直接让下毒的罪魁祸首，钉死在了柳权身上。
“柳老夫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邹闫平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若说在之前百姓们对于柳权是否下毒一事还存有疑虑，现在就只剩下真相揭开的愤怒了。
“这还辩解什么！亏得我们如此信任柳家，不曾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虎狼窝啊！”
柳老夫人看着那些随时都会暴动的百姓，一时竟不知是难过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
她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吵得整条街道都不得安生。
主人家纷纷传了小厮丫头前去探听消息，平头百姓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希望能得到些有意思的事来。
柳府大门整齐得排列着十数卷草席，上头盖着一张白布，白布自然垂落，勾勒出一道道人形来。
那里躺着的，就是昨日中毒身亡的人。
每卷草席的两边，都跪着那些亡人的家人。有的年幼丧亲，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个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要柳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见朱门紧闭未出一人，都开始谩骂柳权诛杀人命，誓要他以命抵命。
而柳权，自昨日被曲禾背回府后，就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曲禾虽用元力替他治好了皮外伤，可那一顿打伤到了内脏，这是曲禾无能为力的。
只能慢慢调养着。
正厅上，柳老夫人听着下人的回报，不由得叹起气来。
眼下儿子重伤在床，偌大的柳府只能靠她一个人撑着了。
“采蓝，扶我出去。”
“老夫人……”采蓝犹豫着，谁都知道，开了那扇门意味着什么，她实在担心老夫人撑不住。
柳老夫人目光坚毅，连语调都重了两分：“走吧。”
“是。”
曲禾看着俩人的背影，终究不太放心，也跟着出来了。
三人前后来到门前，采蓝吩咐看门小厮：“开门。”
朱门缓缓打开，门外的声讨之声愈发激烈，看到柳老夫人的身影之后，已经开始有人打头，扔起了菜叶子和鸡蛋。
曲禾眼疾手快，织起一片藤蔓，护住了二人。
“出来！出来！还我们一个公道！”
“让柳权出来！”
“他毒害了我的妻子，我要他偿命！”
群情激愤，柳老夫人隔着一道藤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曲禾，平静道：“曲元使，收了屏障吧。”
曲禾对上老夫人已经有些混浊的眸子，未发一言，只点了点头。
随后，藤蔓慢慢回收，逐渐变成一条小蛇般大小，灵活地收入曲禾的袖口。
柳老夫人伸出拐杖一敲，掷地有声，她上前一步，跨出那道门槛，站在众人面前。
“乡亲们，你们的丧亲之痛，老身感同身受。老身的次子，死于平顶山之乱，走时不过十五岁。”
“如今大儿子伤重在床，至今仍昏迷不醒。”
柳老夫人的声音铿锵有力，保证百姓们都能听见：“我儿柳权为官十余载，德政无数，造福百姓，于百姓，于梵一城，我们柳家问心无愧！”
“毒粥一事，老身自知百口莫辩，但请乡亲们给柳家机会，柳家一定竭力全力，弥补失察之过！”柳老夫人躬下身来，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
一时之间，众口缄默，无一人言。
平顶山之乱，那是梵一城最惊险的一场战役，敌人，是两名反朝势力的元素使。
柳府二公子作为当时梵一城唯五的元素使之一，第一时间打了上去，在身后城墙上众位弓箭手的掩护下，勉强夺得一息，击中了其中一人的腰腹。
可惜双方等级相差太多，五人死战不退，待到御京派人来降伏，只剩一人活了下来。
其中属柳府的二公子下场最惨，被人用箭矢钉在城墙之上，经脉毁伤，修为尽散——
最终是活活被烧死了。
当年他小小年纪死得惨烈，百姓们还自发去柳府拜祭，说柳公子忠烈，是梵一城的英雄。
可如今忠门之家，却变成了毒害自己亲人的元凶，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百姓的愤懑他们都可以理解。
柳家并非无错，这一份，是他们应该承担的。
看着柳老夫人低垂的头颅，她那梳理齐整的发髻上银丝满布，扶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如今也全然抛却了。
采蓝眼眶有些湿润，上一次见老夫人如此伤心，还是在小公子离世的时候。
“柳老夫人还真是巧言善辩啊，下毒害人的重罪，竟然想只以‘失察’为借口轻松揭过，是在拿梵一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
在人群的最后，身着深蓝色官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坚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托盘的小厮。
来人突兀发言，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在他的身上。
“邹大人！邹副使要替我们做主啊！”
“邹大人说得对！不能就这样放过柳家！”
“下毒这么恶劣的事情，一定不能轻饶！”
百姓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对柳家展开了新一轮的声讨。
邹闫平抬手示意，众人顿时噤声。
他让小厮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里头放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乡亲们，本官明白，你们都很想知道这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只是柳副使向来清廉，粥棚又有多人接手，此事未必就是柳家所为。”
邹闫平接着道：“此乃显影石，只需在里面注入元力，就能看到下毒的全过程。”
“还请诸位，与本官一起见证。”
说罢，邹闫平有意无意地扫了柳老夫人一眼，后者显然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显影石为他们柳家证明清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邹闫平的手心迸发出一道黄色的光，丝丝缕缕地进入了那块石头。
显影石吸收元力后缓缓升起，于半空中投下一个画面:
显现出来的场景，像是一户人家的后厨，彼时天才蒙蒙亮，已经有许多丫鬟小厮来来回回地忙碌开了。
“粥棚搭设好了吗？”
“放心吧老爷，已经在西街口搭好了的，只等热粥和馒头过去了。”
“嗯，我去看看。”
这一段对话之后，第一个声音的主人就进入了后厨，趁着众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将一包白色药粉全部倒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之中。
画面定格在了下毒的瞬间，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声音，众人都听得很清楚，也很熟悉，就是柳权柳副使的声音。
且画面中显示出的服饰，正是柳权昨日施粥时所穿的那套。
桩桩件件都对得上。
显影石的出现，直接让下毒的罪魁祸首，钉死在了柳权身上。
“柳老夫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邹闫平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若说在之前百姓们对于柳权是否下毒一事还存有疑虑，现在就只剩下真相揭开的愤怒了。
“这还辩解什么！亏得我们如此信任柳家，不曾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虎狼窝啊！”
柳老夫人看着那些随时都会暴动的百姓，一时竟不知是难过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
她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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