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集 神秘之地

    子午谷长达一千三百余里，异常险峻难走，其间怪树杂草丛生，又兼天气多变，多有猛兽出没，因而鲜有人通行。这日，谷中正下着瓢泼大雨，左遨游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头上一阵晕痛感袭来，实在难以忍耐，暗道：“百花残毒发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频繁了，之前服下一颗解毒丹，还能管上两个时辰，现在服下一颗，却是连半个时辰也管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得盘腿坐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下，又服下一颗解毒药丸，然后静坐调息，却仍将姬无牵放在腿上。

    逃亡路上，姬无牵多数时候都陷入昏迷，此时却刚好醒来，抬眼见左遨游嘴唇紫黑，浑身颤抖，轻声问道：“左叔叔，你又毒发了吗？”

    左遨游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姬无牵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姬无牵问道：“左叔叔，你总是用真元帮我镇压毒药，自己却中毒越来越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将我放下，你一个人走吧。”

    左遨游道：“我答应过你娘要照顾你们，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我已经弄丢了你哥哥，如果再丢下你，死后哪有脸去见你娘。”

    姬无牵道：“左叔叔，如果当时我不从你背上跳下来，叔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死，后面我二哥也许就不会被抓走，你也不会中毒受伤，对吗？这事……全怨我不听话……”

    左遨游痛心道：“傻孩子，这事跟你没关系。若要怪，只怪我没提前杀了那个叫庞韬的小子，以致被庞治算到了咱们的行踪。就算当时你不跳下来，我们到了飘零谷，还是会着了他们的道。”

    姬无牵勉强挣扎着坐起，靠在左遨游怀里朝四周打量，却见旁边一颗大树上贴了几张武林盟的告示，虽都已被淋湿，但上面的文字依旧清晰可辨，赫然是关于嬴家威震极北演武会、姬家欺侮嬴家、号召群雄讨伐姬家等内容。

    姬无牵虽提不起力气，语气却十分坚定地说道：“左叔叔，我不想死，我想找嬴家报此血海深仇。”

    左遨游望着姬无牵，半晌无语，良久之后才温声劝道：“无牵放心，左叔叔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你。但报仇这种事，不该由你一个女孩子来背负，你答应左叔叔，暂时忘掉这件事，好吗？”

    姬无牵默不作声，心下却不以为然。

    左遨游暗暗叹息不已。

    又调息了一会，左遨游觉得身体已能够稍微支撑，便又起身前行，想要对姬无牵开解一番，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边走边吟道：“武侯不肯行军处，唐主翻教贡荔来。今日坦途千里望，谁知犹是玉环开。”

    姬无牵果然好奇问道：“左叔叔，你这唱的是什么歌？”

    左遨游答道：“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一首绝唱，唱的便是这条山谷。”

    姬无牵不解道：“听起来朗朗上口，但我觉得写得不好。那武侯想必说的是卧龙先生，唐主和玉环的故事我也听说过，但这‘坦途’二字却是用得却是不恰当。这山谷中杂草横生，险峻难走，甚至连条道路都没有，又何来什么坦途？”

    左遨游笑道：“这却不是大诗人写错了，他写这首诗的时候，这条山谷可不像现在这般难行。那时唐主为让玉环能吃上新鲜的荔枝，派了很多人到谷中修理栈道。”

    姬无牵道：“这妃子却是太过分了，仅仅为了能吃上几口荔枝，竟让唐主劳民伤财，修建偌大工程。听说为了能将荔枝尽快送到，一共修了好几千多里的路，常有‘人马毙于路者’。听说，后来便因此发生了藩镇叛乱，傲来国打了很长很长时间的仗，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不过后来唐主总算幡然醒悟，在蜀中处死了这位妃子，动乱才终于平息。”

    左遨游冷哼一声道：“明明是唐主自己昏庸无道，却将罪过赖在一个女子身上。若仅仅是为了吃上荔枝而去劳民伤财自然是不对，可谁说那条路只能用于送荔枝呢？至于藩镇之乱，那是先前早就已经埋下的隐患，和这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如此说来，杜牧这首诗当真写得混账不堪！果真还是应了那句话——红颜自古多薄命，皆怪负心无信人。”

    姬无牵见左遨游发怒，不敢接话。

    左遨游见惊到姬无牵，赶紧温声说道：“左叔叔不是发你的脾气，我只是特别恨那些没有担当的男子。哪怕那妃子真有不对，可你既然爱她，就应该教她改过向善，为她遮风挡雨。若是真的爱她，为了她，便与全天下为敌，不也理所当然吗？”

    姬无牵毕竟年幼，对男女情爱之事本来一窍不通，但不知为何，听了左遨游这番话，虽觉得其中有一丝不妥，却仍生出一股强烈的认同和感动，脱口而出道：“所以，左叔叔为了我娘，宁愿与天下人为敌吗？”

    左遨游闻言一怔，陷入沉默。

    姬无牵自知失言，为避免继续尴尬，问左遨游道：“左叔叔，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左遨游道：“这山谷中有一个去处，住着一群极厉害的人。必能为咱们解毒。”

    姬无牵问道：“难道比左叔叔还厉害吗？”

    左遨游点头道：“他们可比我厉害多了。”

    姬无牵道：“那就奇怪了，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就算再厉害，那不也是白厉害了么？”

    左遨游笑道：“你这傻孩子，修得一身好本领，难道非要在人前显摆吗？”

    姬无牵道：“当然不是为了人前显摆，这样厉害的人，如果能到江湖上多多主持大局，像嬴家那样的坏人就不会那么猖狂了。”

    “这孩子，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女孩儿随口的一句话，却令左遨游内心一震。他内心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在这一刻似产生了一道裂痕，不由得陷入沉思。

    两人边说边走，不经意间来到了一处雾气缭绕而又险峻异常的地方——两侧高逾百丈的峭壁几乎与地面完全垂直，正前方是望不见头、深不见底的悬崖，完全没有可供踩踏的实地，只在左边峭壁上建着简陋的栈道。那栈道明显是年久失修，已然腐朽不堪，感觉一踏上去就必会断裂脱落。

    按说，下雨的时候应是不会有雾的，可这个地方偏偏大违常理，淅淅沥沥的雨水反似乎让雾气变得更浓了。而能见度的降低，使得险峻又增了几分。

    尽管对左遨游的轻功十分信任，但见了眼前的景象，姬无牵也不由把左遨游抱得更紧了几分。感受到女孩儿的动作，左遨游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这地方有些奇妙，必定会让你大开眼界。”

    “一……二……三……”左遨游踏上栈道，一边数，一边前行，待数到“九”时，往上一跃，在峭壁上勉强倚住了身子，伸手往上边摸索的一会，从雾气中扽出一根藤条，紧紧握住后，双脚在峭壁上用力一蹬，靠着藤条往对面峭壁上荡了过去。距离对面尚有一些距离时，松开藤条。那藤条如同有弹性一样，“嗖”的一声快速缩回了左侧峭壁上方的雾气中。

    借着惯性，左遨游仍到了对面。抓住一块突起的石头，将身形稳住。往怀中看去，见姬无牵竟又昏睡了过去。

    “昏过去也好，还能少受些惊吓”。

    略微喘息了一会，左遨游开始往右侧缓缓挪动，一边艰难挪动，一边又开始数数：“一……二……三……”，又在数到“九”时，停止挪动。再次停下来喘息，同时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脚同时一松，居然顺着峭壁往下方的浓雾中滑去。

    一边下滑，一边又开始数起数来，仍在数到“九”时停住。

    在这绝壁上往下滑时，几乎与自由落体无异，岂是想停就能停下的。若在左遨游未中毒之时，或许能轻松办到，但以他目前的情况，虽也止住了下滑之势，但脸上却变得惨白如纸，显是十分勉强和难受。

    喘息了很长时间，左遨游才又开始新的动作。弯曲着手指，用手指的关节朝峭壁上的一处地方用力敲了敲。一阵轰响传出，旁边一大块石壁居然缓缓往旁边滑动，在峭壁上露出一个山洞来。

    牢牢抱紧姬无牵，使尽残余的所有力气，左遨游奋力跃入山洞之中。

    那石门又自动缓缓关上，峭壁外面也恢复如初，单凭肉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那里竟会有个山洞。那石门关上后，洞中有七彩烟雾翻腾缭绕，倒使得其间并不十分漆黑。

    比之前又喘息了更长时间，左遨游才站起身，往前方艰难走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洞中的路径开始蜿蜒向下，洞内也变得越来越开阔。

    “左叔叔没骗我，这里面还真的挺好看呢。”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姬无牵终于又悠悠醒来，看到山洞里五光十色的雾气，赞叹道。

    左遨游道：“这里边的神奇可远远不止于此呢，后面的奇景保证让你更加大吃一惊。”

    又往前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

    正在姬无牵以为已无路可走时，左遨游却道：“终于到了，无牵，你看好了，左叔叔马上就让你大开眼界。”

    只见左遨游微微弯腰，自下而上地在前方洞壁上用力一扯。只听得如布匹被撕开一般的“刺啦”声响起，前方的洞壁竟然真地被从中撕裂开来，露出了后面的奇景，一个画中才有的神奇世界——姬无牵睁大双眼瞧时，只见前方一条条瀑布奔腾着倾泻而下，只是落下的不是水，而是云雾。云雾缭绕间，一座座浮空岛高悬在半空之中。浮空岛上，树木山石、亭台楼阁依稀可见。一群仙鹤，舒展着双翅，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白莲，在浮空岛之间来回穿梭，宛如一群优雅的舞者，尽情地展示着风姿。

    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面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