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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先看看是谁的吧

    曾经有这么一种说法,说是民主有三种,绝大部分情况下,民主指的都是前两种,而最后一种,曾经有人试图让它出现,但最终还是变成了落空的残响。

    第一种民主,是做人民的主,由于民众天然的发散性和短视性,掌握了更多知识,并且无需为生活而担忧的精英们自然承担了更多的职责,因此他们需要做民众的主,替民众去思考民众到底该干什么。

    第二种民主,是为民做主。民众固然愚昧,保守,排外,落后,短视,但民众仍然有着强大的力量,这一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任何一个人,也能捧起任何一个人,因此,必须由一个掌握了足够知识和权利的精英来领导民众。

    民众们投票选出精英,然后精英便可以转头对选出他的民众们说:‘现在,闭上你们的嘴,听我的’。为此,民众的利益将被完全托付于某个精英之上,由精英们为他们做主。

    而第三种民主,则是人民群众当家做主......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曾经有人试图实现过这个梦想,为此不惜毁掉自己过去的一切,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因此,关于第三种民主,姑且不做讨论也罢。

    此时,在扬州所形成的,这一简单,粗糙且稚嫩的民主,大抵可以被称之为第二种民主。由于那位不知道怎么想的穿越者前辈的刻意放纵,这些年在江淮一带不断发生的劳工起义让大部分市民,商人和官员都清楚的认知到了民众的力量。他们不一定认为这些起义劳工可以推翻整个大明,但这些人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商人破产,任何一个官员被免职乃至于流放,斩首。

    因此,一种原始的民粹主义思想开始形成了,扬州,或者说江淮的民主在这一思想的发展下变成了某种工商业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不得不同大批的民众达成妥协以争取到权利的民主。

    算不上好,但在这个时代或许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完美的社会体系。

    但这个时期,大部分人对于这种权利的来源和相应力量的引导其实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纵然大部分士人靠着家族的教育和天生对于权利的敏感掌握到了利用民意的手段,可相比起数百年后,那个互联网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切的新千禧年而言,至少在卓后人看来,这帮人对于民意的煽动实在太低级了。

    联委会也比这帮人高级不到哪里去,联委会甚至自己的理念都是靠别人弄出来的零星一点,甚至连个完整的目标都没有,最终目的居然是期盼别人能够来替他们做主,这和过去的农民起义相比,甚至也没进步到什么地方去。

    那些士人们倒是有完整的理念,可这帮家伙蠢就蠢在他们似乎认为真理这种东西是某种天然便存在的,适用于一切情况下的东西。他们完全没有想过要改造自己的理念并使其与当下匹配,或者让更多人听懂,以至于当商人和劳工都开始搞街头政治的时候,大部分士子偏偏连在街头宣传都得装模做样的待在茶馆里,显得自己好像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贵人一样。

    两边的缺陷基本上是差不多大的。

    所以,这就给了卓后人机会。

    自从曾经试图通过抄袭后世诗词来博取名声的做法在这帮士人圈子里被完全否定了之后,卓后人就知道,他是绝不可能混到这帮人之中的。这帮人不会允许一个家奴混到他们之中,哪怕这个家奴再聪明,终究只是个家奴。

    他们相互之间谈话都不会谈及这个家伙。

    因此,卓后人清楚的知道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

    那就换条路子吧。

    “......这是很清楚的事情!”

    多么清晰的事情就放在这些掌握了权利的穷苦人面前,却让这些穷苦人看不懂。

    所以才会把律法设计的像英国宪章一样晦涩难懂的。

    那不是让穷苦人看的律法...而穷苦人不看的律法,自然,也不会被穷苦人们所尊重和视为不可侵犯之物。

    那位穿越者前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卓后人倾向于不是故意的。

    故意把律法做成这个样子,好让穷苦人们被激怒,却依旧搞不懂律法,最终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利益,那么就只能选择打破旧的律法。

    因为那些复杂繁琐的律法天然就不是为了保卫穷苦人的利益而存在的。

    可这样的手段,简直就是在刨自己的根,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

    绝不会有。

    所以,卓后人便索性出手了。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什么......他都要死了,哪里还会管这个。

    “这是很清楚的事情!国民法庭从一开始,就没有权利审判我!议会也没有权利组织国民法庭!

    从联委会接管扬州的那一刻开始,扬州城内就该举行议会重组选举,可你们没有这样做,你们只是将治安权交了出去,那么,这也代表着,你们如今代表的,并非是现在扬州的公民意志,而是过去那个,由同扬州府衙门一起管辖扬州的旧议会!”

    “这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恰到好处的问题,甚至让卓后人差点以为是不是自己花钱找了人故意在这种时候提出的。

    但很显然,并不是,那只是一个对这方面并不了解的年轻议员下意识的提问。在提问之后,这名年轻的议员也被周围的议员和讨论会倾向于士人一方的成员死死的盯着。

    但已经足够了。

    得到了一个机会的卓后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几名属于联委会的民兵则将手放在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上,沉默着走动了几步,拦住了周围隶属于法庭的卫兵。

    “问题很简单,也很清楚,你们的议会所代表的,是过去那个未曾发生起义,江都的纺织工也没有打进来的扬州公民,是那个所有人仍然愿意在扬州衙门的管理下,将一切矛盾放在议会中去解决的,在所有人共识下形成的扬州,因此,议会得以成立,因此,你们得以代民行事。

    而现在,扬州和其巅峰之时,人口流失了多少?三十万?四十万?如果你们代表着旧扬州议会,那么,在如此数量的公民已经离开的情况下,你们凭什么做出决断?你们能否代表那些离开的人?如果你们做出的决断,影响到了那些人的利益怎么办?”

    “你这是胡搅蛮缠,难不成我等此刻还要遣人去乡下找回那些个代表吗?”

    “不是找回,是勒令他们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他们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我认为,就应当剥夺他们的权利和代表身份。”

    关于代表身份的授予和剥夺,卓后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个世界的大明写得极其隐晦。如果不是他靠着作为后世人对于信息的敏感度,说不定他都会以为大明没有关于议会代表权利和身份的剥夺条款。

    但实际上是有的。

    而从眼前这群人错愕的表情里大概也可以看出,他们也不知道有。

    关于代表权利和身份剥夺的详细内容在此不过多提及,简略的概述,大概就是在确认代表丧失履行自身权利,或未尽到自身职责的情况下,议会有权否决这一部分代表的参与权。

    而这不是剥夺。

    剥夺权被更加隐秘的藏在了代表选举的概念里。

    无论如何,当卓后人试图依靠着法律对议会提出挑战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勒令禁止发言,也没有被无视。

    似乎,他成功了?

    不,不是成功了,也不是卓后人依靠着法律战胜了眼前这些人。

    卓后人好歹还是清楚这一点的。

    是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万名纺织工逼迫议会不得不为了证明自身的法理性而畏手畏脚的。

    议会没有武力,他们只有统治这座城市的法理性,而纺织工也正是因为需要这份法理性来帮助他们维系扬州的秩序,才放任了议会的存在甚至允许了议会的部分武装被保留。

    而现在,卓后人提出了另一个观点。

    卓后人认为,如今的议会,在失去了大量代表的情况下,已经没有资格宣称自己能够代表扬州民众,因此,议会想要召开国民法庭,亦或者是行驶任何的权利,都应当具备两个条件之中的任何一个。

    一,是召回足以开始议会讨论和投票的最低限度的代表人数,即全体议会代表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二,是承认扬州现状的改变,并以扬州的现状进行议会的改组,重新投票选举议会代表,议会才具备代表现在扬州民众的资格。

    第一点不可能做到因此暂且不提,而第二点......

    在一个总人口一百多万里,有着差不多十余万纺织工,还有近二十万手工业者和劳工的城市里重新选举议会代表?

    不少商人,富人等反对起义纺织工们的家伙,可早就跑到应天或者苏州去了,甚至有跑到杭州的。

    这种情况下重新选举。

    那只是将扬州永久议会变成纺织工们的议会而已。

    也许,这个议会也可以改改名,不再叫永久议会这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古怪名字,而可以改名叫做什么......

    民众议会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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