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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正的主人待在幕后

    “朱大人,请准备一下吧,外面的百姓可正等着你的答复呢。”

    “什么大人!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那我要叫什么呢?老爷吗?反正你们这帮人不就喜欢骑在别人的头上当别人的父母吗?父母官嘛......所以,朱大人,别想了,现在是正德六十一年,不是弘治也不是永乐,你们回不到以前了,我无论怎么叫你都行,别乱动心思。”

    这种几近羞辱式的语言攻击是不少新文官都喜欢做的事情。

    对于新文官这一新兴政治群体来说,缺少历史积累的他们往往会面对着儒家官员,这一在中原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的政治‘前辈’有着两种极端的态度,要么是极端的鄙视和敌意,要么是极端的崇拜和亲近。

    对于大部分生活在中原的人来说,儒家文化已经深入这片土地太久了,就到他们从小听到读书两个字,基本上所想到的就是跟着一名儒者学习儒家经典。读书人,知识,这一类的词汇几乎全部与儒学挂钩,孔夫子成为了某种无宗教之名,有宗教之实的先知。

    而新文官们是通过打破这一知识技术的垄断上位的——他们其实算是某种儒家官员的近亲,只不过儒家官员所垄断的技术叫做学术,而他们所垄断的技术叫做经济。

    儒家官员通过科举和土地所有来使得所有地主和研究学识的人都被吸纳到他们的技术官员集团之中。新文官则通过对于经济的控制让所有接触和处理经济事务的人被吸纳到自身的技术官员集团之中。

    本质是一样的。

    考虑到这一点,会出现这两种极端态度就不奇怪了。新文官们所掌握的经济技术往往被儒生们蔑视,而新文官不通过科举上位,而是通过一座座新式大学形成自己的上升路线更是直接触及到了儒家官员们的根本利益。导致了儒生对于新文官的打压,让一些曾经敬仰和崇拜过儒家文化的新文官,还有早年因为资源问题无法接触这条上升通道的人对儒家有了极端的仇恨。

    另一些新文官则大多是家境还不错,有资源,只不过选择了新文官路线的。他们没有遭遇过被儒生打压和科举失利的情况,因此对儒家的态度还算温和。

    朱茹的运气也许并不算好,因为他身旁的这些新文官,大多都是对儒家官员抱有着仇视态度的家伙。

    面对着这些家伙的挑衅,朱茹勉强保持了理智。在江淮这一带,他这种外来的儒家官员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这里的地主士绅的力量不足以反抗城市资本,而他如果想要对新文官们动手,最先要应付的,就是城市里那些因为资本而汇聚起来的‘百姓’们。

    那可不是一两个小商人,甚至不是一些豪商那么简单,商人在大明的地位从来就不高。但,大家都是要钱的,而松江一地就汇聚了多少钱?三百万两?五百万两,一千万两甚至是两千万两?

    谁敢挡在因为这笔钱聚集起来的力量面前?反正朱茹不敢,他也不能。

    所以他只能保持着沉默,面对着新文官的羞辱,也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镇定的说到:

    “你们就这么相信,你们的秘密能够被好好的隐藏一辈子?”

    “可不需要一辈子,李先生已经到苏州了,我们这种小人物不过是在这里替李先生先处理点事情而已,至于其它的,李先生会处理好的。”

    “哼,明明在扬州你们和李贶生那家伙才闹了个不愉快,现在倒是一口一个李先生叫的虚伪的很。”

    “看起来要理解扬州的事情对于你们这帮老家伙还是困难了些,估计你们完全不能理解什么叫做经济矛盾吧。我们和李先生从来不是敌人,最多只是在经济发展上有些不同的看法,倒是你们,我倒想看看等李先生当上皇帝了,你们这帮老东西又该怎么自处。”

    “王莽篡汉,也有光武皇帝再造大汉,若李贶生篡明,天下有志之士也定然会再复我大明。”

    “......呵,继承了血脉的人看样子在你们眼里,的确是比继承了理想更加重要。”

    腐朽的旧时代残渣。

    道德堕落的卑劣小人。

    双方谁也看不惯谁,但一名新文官还是来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同僚,不要太过沉迷和朱茹的语言争锋了,他们得做正事。

    只不过,无论是哪一位新文官,对于朱茹的不信任都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我拖出来呢?你们自己同那些群氓解释不就好了吗?”

    “您的同僚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我们需要您来做另一些事情证明您还有存在的价值,对于我们而言,我们当然可以自行同百姓解释,但那样的话,对您可就不太好了。”

    “我看源实兄也没说错什么,他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你们到现在还想要欺骗百姓,倒是满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实话的代价是投资市场的恐慌和大批订单的取消,还有劳工们的失业,工坊的破产,江淮好不容易有了点起点和前进动力的经济趋势被拦腰打断,就为了你们这帮人的自我道德满足。如果是这样,我们的确认为谎言比实话要好。”

    新文官们普遍接受的是反道德主义式的辩证教育,而他们之中学得最好的那个人,叫做李贶生,是个恨不得砸碎人类有史以来一切传统、道德和历史文化的极端份子。

    因此,新文官们永远无法理解这些旧文人的奇妙道德感,也不知道这帮人凭什么敢把自己的道德认同凌驾于物质世界之上。

    就和那个被打死的宝山县县令一样。

    那家伙真的做错了什么吗?没有,但不妨碍新文官们甚至和工会高层乃至于工联成员联合起来,将其打死。

    因为那家伙试图揭开【郁金香危机】的盖子,当众说出了大多数许诺了高额返利,吸收资金的商会已经破产的事实。

    这的确是事实,正如同这场劳工运动的起因——造船厂拿不到后续资金而试图开除工人一样。

    在那位县令看来,也许他这样做是符合道德的吧,毕竟他本人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上任前【郁金香危机】就已经开始蔓延了,结果现在【郁金香危机】带来的后果让他被新文官们逼得承担罪名,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同新文官们内部习惯的精英团体行事准则不同,新文官不看重名义上的东西,因此哪怕内部有人背负了罪名,但只要其做了有利于整个团体的事情,或者其跟随的路线是正确的,那么他就还能做事,仍旧掌握着权利。

    但对于封建时代的儒家官员来说,一个官员如果背负了这样的恶名,基本上也就代表着他往后的仕途就完蛋了。

    于是那位宝山县县令试图将所谓的‘真相’告知所有人......然后他就死了。

    听上去在这个故事里,这位县令倒是扮演了一位不忍欺骗民众的好人。

    但对于新文官来说,明明他们已经同李贶生谈好了,铁路建设计划已经被提上了议程,在完成了产业重组后,他们就可以开始逐渐通过铁路建设的资本集中取代海外贸易的投资浪潮,一点点的抹平账面上的空缺。

    这才是在理性思考下最好的结果,经济增长不会停滞,人们对于投资的信心也不会被打破,资本的集中将更加方便。

    可那些旧文人就是打破了这一点,非得现在把问题暴露出来——他们明明自己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么,一种怀疑便自然的升起了。

    也许,旧文人们是故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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