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邪祟
“和其他几个宗门去人间驱鬼的计划怎么样了？”古镜着一席玄衣，金丝在黑衣中若隐若现，右手食指和中指哒哒地敲着桌子。
方兰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道：“我们和流气还有天地的弟子去到人间…坏消息是…他们的仙气和法力在人间逸散极快，好消息是…由于他们法力逸散太多，施咒念诀时，释放的法力太少，所以并没有对自身造成太大的反噬…现下正往回赶，要说这驱鬼的任务怕是…”
古镜听完并没有发怒，只是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方兰见古镜沉默不语，继续道：“现在有传言说…这人间的鬼气重于仙气，是我们造成的。”
古镜依然没有说话。
“师父？”方兰关却地问了一声。
“逸散的，有多快？”
“大概几天。”
古镜扶了扶额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仙界的仙只能留在仙界，只要到了人间，倘若对外使用法力，就会使得自己的仙气和法力对外流失。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只要在人间用了法力，那么将会对自身造成或大或小的伤害。至于到底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甚少有仙去尝试，目前还未有一个确切的结论。
人间是仙气和鬼气相互交融抵消之地，人间和乐太平，则仙气旺，此时仙界所收门徒的根骨变好，人间哀鸿遍野，则鬼气旺，鬼道一盛，门徒资质必然会差。仙界与鬼节不想连，由鬼界要去往仙界，必然要路过人间。
人间，便是仙界鬼界唯一的通途。
“你们这人数缩减也太大了，十五个人转眼就变成五个了？”李不渡一边锄地一边道——由于陪练团人数锐减，李不渡也要来干点活。
“可不是呢。徐寅大哥他们都回去了，只留我们在这里过…你踢我干什么？”裴云话没说完樊青便从后面踢了一脚。
“最近几大宗门人手吃紧，他们回去也是情势所迫。”陈清渠道。
“来给我说说怎么了？”李不渡撞了撞陈清渠的肩膀，示意道。
“也就是，去人间驱鬼的事情。要说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只听徐寅说了一两嘴，后面倒也没见过了。”陈清渠道，他自己也很好奇这人间仙界怎么扯在一起。
“我听说，各大宗门都派了不少弟子。”裴云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这倒是稀罕事。”
“怎么说？”李不渡已经彻底跟他们打成一片。
“就，他们一到人间，就没法力了。”樊青此前不久去过凌虚峰，大约是听到了些风声。
“没法力？”李不渡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仙到了人间，法力会逸散，施法会对自身造成伤害。”陈清渠补充道。
“那为什么要去人家驱鬼？”李不渡问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兴许几位大掌门头脑发热吧。”樊青道。
若是往日，陈清渠早就一记眼刀飞过去了，今日倒是温和：“不渡兄弟，不过多少年就要试炼了，你还是多将心放在那上面好些。”
说到试炼，李不渡开始发愁了。
听这几个仙君讲，试炼的形式很像团体赛，把人丢在一片密林里，林子里怎么都有，每一次都会根据试炼比例准备宝珠，拿到宝珠成功出去的人就成功了，拿不到那此后将会成为“不受保护的仙”，如果不回人间，那么其余所有的仙都可以来诛，悲催的就直接成为人家仙道上的灵药灵器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李不渡的仙法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运气好的话一直一个人走也能过，要是运气不好被别人堵着，可就难测了。毕竟没人说试炼是绝对安全的，可能在里面直接就被人炼化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不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砰砰直跳。
“你想什么呢？”东方用肩膀撞了一下李不渡，李不渡一个没注意，往前一踉跄，东方拉了他一把。
李不渡望着东方一白的脸。
“师父，你看起来很累。”李不渡定定神，他总觉得东方一白虽然依旧朗月清风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些不一样的感觉。
“我问你话呢，你别在这转移话题。”东方一白拍了拍李不渡的脸。
“师父，你现在怎么这么凶啦？”东方往后站了站，仔细端详起来。
“…”东方一白白了李不渡一眼，不再说什么。
“师父，你说我要是在试炼里没过，或者直接被人炼化了怎么办？”李不渡这才慢慢说道，试炼之期已经迫近，不到十年了，他原本信心满满，却因为期限的缩短，时不时有些害怕。
东方一白怔了怔，道：“不要胡说。”
“若是我再也回不来了…师父你会伤心吗？”李不渡问出这问题，自己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报着怎样一种心理问出这个问题。
微风从山间拂过，花落下，叶落下。其实上次归来，东方并无甚感情，自己回或者不回，好像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让李不渡心里有种失望之感。
“会。”东方没有犹豫，“为师也无甚好的方法帮你，但求你千万不要死在别人手上。”
李不渡点点头。
事实上，在东方现有的记忆里，他没有找到关于试炼的一点信息。最多也就是云山和秋栩要去参加试炼，按照李不渡的说法，自己现在就是仙界黑户，只要能杀，谁都可以来取他狗命。
“师父，其实我一直在想，兴许我是你的师弟？”
“什么？”东方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听错了。
“我参加仙门选拔之前，有个白胡子老爷爷，给了我一本书，助我过了那关。”李不渡回忆到，说是试炼，其实就是让他们喝了一杯什么东西，然后进阵法里，若是阵法没反应，就没仙缘，若是阵法有反应，就有仙缘。按照云山的说法，他过了阵法，却没被早先的掌门挑走，反而被云山一门看出了门道指给了东方，那极有可能是那老头给的那本书有问题。
“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叫你师兄得了。”
“那你找你师父叫你法术吧。”
“师父！”
“哎，这就对了。”
即使在这一隅月白峰，李不渡也感觉到，门派变得十分沉闷，就连山间鸟鸣都显得疲软无力，山间岚气也暗淡不少。
“望气也无用，莫要多想，你修炼修炼罢。”东方一白这两天一直在雕刻，动不动去山间巡逻。
“是啊，我们也觉得这段日子闷的很，不过我们倒算是还好，守在这里可比他们在大殿和各宗门舒坦多了。”樊青坐在草地上，刚刚打出一张牌——他们只剩四个人，陈清渠也不爱玩这些，现在几乎四个人天天玩牌。
“哎呦，我怎么又输了。”裴云哀嚎道。
李不渡没空跟这些无事一身轻的人继续耍嘴皮子，丢下他们练功去了。
虽然日子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可是每个人都冥冥中觉得压抑起来。
“号外号外。”
裴云刚从大殿报告回来，几声叫喊把这月白峰山身下的六个人都吓了一跳。
东方一白手一抖，本来正在雕刻的手一抖，被霞光划伤，血从指尖流了出来，流进那把正在雕刻的海棠木剑上。仙人的血本就是有灵，血竟然被神木剑悉数吸了进去，映出一条红色的血线。
“你小子天天冒冒失失，吓人一跳！”樊青抓起手边的剑一把扔了过去，周围剩下的两位耀光和白帆熟练地躲了过去，裴云也手忙脚乱接住剑。
“真是有时，你们真是…”
陈清渠没兴趣听他们打闹，道：“你直说重点。”
裴云招了招手，几个人围了过去，李不渡看了一眼东方，也围了过去，几个人围了一个小圈。
“我听说，徐大哥他们回来之后仙气散了大半，法力也没了大半，现今才刚刚恢复，刚从雪煜峰出来。”
除了李不渡剩下的几位仙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仙气尽散修为归零，简直是仙家噩梦，意味着从此在仙界就如废人，所有的修炼都要重头再来。好就好在性命无虞。雪煜峰上人很少，仙气足，几乎所有的伤员都要丢到那里去治疗。
见几人脸上的神色都严峻起来，李不渡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他就一化外小仙，对于这种门派核心事件自然事情没有知情权也没有发言权的——连他师父都没有。
“你们且给我说说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东方一白盘腿坐在树上，将手头的东西放在一边，望着底下攒聚在一起的脑袋，丢了个丢了个不知道什么果子砸到樊青的头上。
“哎呀，仙师你都听到了？”
“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么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这山上还有第八个人吗？”东方没有理会，樊青趁此机会剜了裴云一眼。
“就是人间鬼气太重了，现在几大宗门联合去人间驱鬼，不然仙界的弟子资质一年就比一年差。”裴云扯着嗓子像是怕东方听不见。
“小点声儿，刚刚生怕别人听见现在就生怕别人听不见，仙师的耳朵多好你不知道吗？”樊青没好气道。
“后面呢？”
“然后就是去了人间的仙君他们法力在人间逸散极快，修为也散去地极快。”说到这里，其余的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了，“我猜驱鬼大概没完成。”
“那下届弟子的资质不就更差了？”耀光随口道。
“我见你们的…”
“师父！”李不渡打断道，他已经大概猜出东方下半句要讲什么了，无非就是这几位师兄弟的灵根也不怎么样，东方一白是从不在意有什么就说，古镜他也照骂不误，但是这当着面前折人家脸面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东方闻言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听你们说，悉数逸散，所有门派弟子都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等我下次若是见到徐寅大哥我再问问。”裴云声调恢复了正常仰面超东方说道。
一行人又七嘴八舌讲了两句，又开始坐下打赌。
李不渡也坐下进行日常练功。
东方一白见此，叹了口气，巡山去了。
陈清渠自己不爱那些游戏，瞧着东方的背影，跟了上去。
东方并未用仙法，只是一个人在林间走着，身姿绝妙，背影望去便知是佳公子，美少年。
他走得不算快，陈清渠小步跑上前去，浅草没过他的脚踝。
“你有什么事么？”东方尚未回头，声音便传了来。
“我不敢。”
“我都说了在我这里不要搞什么师徒礼数，我烦得很，有什么话就说。”东方步履不停，道。
“我只是好奇，东方仙师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怎么，我不能关心吗？还是说，你要回去报告古镜？”东方一白突然回头，吓得陈清渠一哆嗦。
“不，不，若说之前有，现在也不会。自从来这里我便知道他们早就不重视我了，我也没什么追求，只是现在的事情我愈发觉得奇怪。为什么人间鬼气重仙界要去驱鬼，仙界和人间从来也就没有交集，在我学得的史学中，从未有这样的事情。”陈清渠平时没事就爱读读书，正经的不正经的他都看，要论史学素养，恐怕整个元真仙门除了亲历的几位宗师之外，没有多少比他更清楚了。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在我们当时，只不说什么仙气逸散，只不过在人间施法，会伤及自身。”东方想到师父对他们师徒几人的叮嘱，若是从月白峰之后进了人间，对他们性命最大的威胁不是别的，而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人间动用仙法，从而造成反噬伤及自身本元，若是本元损毁，那真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陈清渠点点头，这或许和修习门派不同有关，倒也不难理解。
“我只是怕，假如我们也去人间，会不会也？”陈清渠说出了自己心中最为忧虑，最为重要的一问，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宗师之命不可违，但是谁又想去失了自己半生修为，若是真派他去了，简直进退两难。
“会。”东方并无丝毫犹疑迟钝，便给出了回答。
陈清渠没想到东方会答得这么快这么准，一阵心悸，疑惑道：“我们跟他不是一门…”
“我曾在你们修习时看过你们都招式，施诀念咒确实有所区别，但是仙气和法力却没什么差别。因而你们跟他是一样的。你们既去了人间，多强的锁身之法，恐怕也锁不住身上的仙气和法力。”东方边走边说。
“那…我…我们，我们日后要如何是好？”
“这不是还没派你们去呢，你这般害怕，你那些师弟师妹怎么办。”
“这…”东方一白说话时不时就能来一句让你觉得聊不下去天的，陈清渠一时语塞。
“罢了，你的根骨算是几人里最好的。”东方一白继续道。
陈清渠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惊喜。
“你若是能放下前尘，离开这宗门重新修炼，或许也不错。我看你们师徒几人，仙气皆不由本元而出，浮于表面，用法力时皆无本元之气调动，我虽不知道你们用的是什么修习之道，但是长此以往，又如何固本归元呢？因仙气不固本原，自然在人间逸散得极为容易。”
陈清渠刚刚有些轻松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让他放下眼前一切重头开始，这跟叫他死有什么分别？要放在从前，他恐怕早就要跟这人过上一两招，只是想起刚来时东方对他的压制力，顿时有些气馁。还没等陈清渠的心思九曲回环地转过弯来，东方继而道：“当然，若是你放不下宗门荣华，我刚刚那一席话你当没说就是。”
“那…仙师的意思是，我修习之法不对？”陈清渠声音有些颤抖，他向来聪慧，能居安思危，凡事都早他人一步做准备，只是此刻他觉得答案让他不能接受。
“我只能从你一招一式和仙气看出些表面罢了，至于修习之法么，仙界的修习之法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各大宗门都是摆设？难不成，你要我将你开膛破肚，挑开你的经脉，从中找出你的平日修习的蛛丝马迹吗？”东方一白轻轻反问道，末了意味深长地瞥了陈清渠一眼，配上他刚刚那血淋淋的描述，陈清渠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有蛇似的，不自在得很。
“我…”陈清渠也说不出，他们平日里修习就和旁人一样，似乎没有一个环节有错，就如东方所说，整个宗门都是如此，能有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今日之话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你倒是要好好陪我徒儿过过招，让他在试炼的时候不要太陌生就好。”
说罢，东方一白兀自飞走，留着陈清渠一人呆立在原地。
东方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其他仙师的实力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两方看似各执一词，但根据他多年修习，东方给出的解释却没有什么破绽，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无法定夺。放下一切重头再来哪有那么简单？
东方一白说得不无道理，如今他在此地，问宗师宗师不答什么，即使见了古镜掌门，他也不敢问古镜掌门这些问题，东方一白既能予他解答，又毫无架子，本来他到是希望东方一白能教自己一二，但是看他的语气毫无那方面的意思，那日后的路还是要早做打算。陈清渠边想边往回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仙门势力在此间更迭，大宗门却依旧稳如泰山。
东方雕花刻木，李不渡修习仙法，其余人练功之余便说说笑笑，跟往日好似并无不同。
李不渡眼瞅着就要去参加试炼大会了。
方兰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道：“我们和流气还有天地的弟子去到人间…坏消息是…他们的仙气和法力在人间逸散极快，好消息是…由于他们法力逸散太多，施咒念诀时，释放的法力太少，所以并没有对自身造成太大的反噬…现下正往回赶，要说这驱鬼的任务怕是…”
古镜听完并没有发怒，只是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方兰见古镜沉默不语，继续道：“现在有传言说…这人间的鬼气重于仙气，是我们造成的。”
古镜依然没有说话。
“师父？”方兰关却地问了一声。
“逸散的，有多快？”
“大概几天。”
古镜扶了扶额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仙界的仙只能留在仙界，只要到了人间，倘若对外使用法力，就会使得自己的仙气和法力对外流失。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只要在人间用了法力，那么将会对自身造成或大或小的伤害。至于到底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甚少有仙去尝试，目前还未有一个确切的结论。
人间是仙气和鬼气相互交融抵消之地，人间和乐太平，则仙气旺，此时仙界所收门徒的根骨变好，人间哀鸿遍野，则鬼气旺，鬼道一盛，门徒资质必然会差。仙界与鬼节不想连，由鬼界要去往仙界，必然要路过人间。
人间，便是仙界鬼界唯一的通途。
“你们这人数缩减也太大了，十五个人转眼就变成五个了？”李不渡一边锄地一边道——由于陪练团人数锐减，李不渡也要来干点活。
“可不是呢。徐寅大哥他们都回去了，只留我们在这里过…你踢我干什么？”裴云话没说完樊青便从后面踢了一脚。
“最近几大宗门人手吃紧，他们回去也是情势所迫。”陈清渠道。
“来给我说说怎么了？”李不渡撞了撞陈清渠的肩膀，示意道。
“也就是，去人间驱鬼的事情。要说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只听徐寅说了一两嘴，后面倒也没见过了。”陈清渠道，他自己也很好奇这人间仙界怎么扯在一起。
“我听说，各大宗门都派了不少弟子。”裴云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这倒是稀罕事。”
“怎么说？”李不渡已经彻底跟他们打成一片。
“就，他们一到人间，就没法力了。”樊青此前不久去过凌虚峰，大约是听到了些风声。
“没法力？”李不渡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仙到了人间，法力会逸散，施法会对自身造成伤害。”陈清渠补充道。
“那为什么要去人家驱鬼？”李不渡问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兴许几位大掌门头脑发热吧。”樊青道。
若是往日，陈清渠早就一记眼刀飞过去了，今日倒是温和：“不渡兄弟，不过多少年就要试炼了，你还是多将心放在那上面好些。”
说到试炼，李不渡开始发愁了。
听这几个仙君讲，试炼的形式很像团体赛，把人丢在一片密林里，林子里怎么都有，每一次都会根据试炼比例准备宝珠，拿到宝珠成功出去的人就成功了，拿不到那此后将会成为“不受保护的仙”，如果不回人间，那么其余所有的仙都可以来诛，悲催的就直接成为人家仙道上的灵药灵器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李不渡的仙法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运气好的话一直一个人走也能过，要是运气不好被别人堵着，可就难测了。毕竟没人说试炼是绝对安全的，可能在里面直接就被人炼化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不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砰砰直跳。
“你想什么呢？”东方用肩膀撞了一下李不渡，李不渡一个没注意，往前一踉跄，东方拉了他一把。
李不渡望着东方一白的脸。
“师父，你看起来很累。”李不渡定定神，他总觉得东方一白虽然依旧朗月清风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他些不一样的感觉。
“我问你话呢，你别在这转移话题。”东方一白拍了拍李不渡的脸。
“师父，你现在怎么这么凶啦？”东方往后站了站，仔细端详起来。
“…”东方一白白了李不渡一眼，不再说什么。
“师父，你说我要是在试炼里没过，或者直接被人炼化了怎么办？”李不渡这才慢慢说道，试炼之期已经迫近，不到十年了，他原本信心满满，却因为期限的缩短，时不时有些害怕。
东方一白怔了怔，道：“不要胡说。”
“若是我再也回不来了…师父你会伤心吗？”李不渡问出这问题，自己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报着怎样一种心理问出这个问题。
微风从山间拂过，花落下，叶落下。其实上次归来，东方并无甚感情，自己回或者不回，好像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让李不渡心里有种失望之感。
“会。”东方没有犹豫，“为师也无甚好的方法帮你，但求你千万不要死在别人手上。”
李不渡点点头。
事实上，在东方现有的记忆里，他没有找到关于试炼的一点信息。最多也就是云山和秋栩要去参加试炼，按照李不渡的说法，自己现在就是仙界黑户，只要能杀，谁都可以来取他狗命。
“师父，其实我一直在想，兴许我是你的师弟？”
“什么？”东方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听错了。
“我参加仙门选拔之前，有个白胡子老爷爷，给了我一本书，助我过了那关。”李不渡回忆到，说是试炼，其实就是让他们喝了一杯什么东西，然后进阵法里，若是阵法没反应，就没仙缘，若是阵法有反应，就有仙缘。按照云山的说法，他过了阵法，却没被早先的掌门挑走，反而被云山一门看出了门道指给了东方，那极有可能是那老头给的那本书有问题。
“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叫你师兄得了。”
“那你找你师父叫你法术吧。”
“师父！”
“哎，这就对了。”
即使在这一隅月白峰，李不渡也感觉到，门派变得十分沉闷，就连山间鸟鸣都显得疲软无力，山间岚气也暗淡不少。
“望气也无用，莫要多想，你修炼修炼罢。”东方一白这两天一直在雕刻，动不动去山间巡逻。
“是啊，我们也觉得这段日子闷的很，不过我们倒算是还好，守在这里可比他们在大殿和各宗门舒坦多了。”樊青坐在草地上，刚刚打出一张牌——他们只剩四个人，陈清渠也不爱玩这些，现在几乎四个人天天玩牌。
“哎呦，我怎么又输了。”裴云哀嚎道。
李不渡没空跟这些无事一身轻的人继续耍嘴皮子，丢下他们练功去了。
虽然日子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可是每个人都冥冥中觉得压抑起来。
“号外号外。”
裴云刚从大殿报告回来，几声叫喊把这月白峰山身下的六个人都吓了一跳。
东方一白手一抖，本来正在雕刻的手一抖，被霞光划伤，血从指尖流了出来，流进那把正在雕刻的海棠木剑上。仙人的血本就是有灵，血竟然被神木剑悉数吸了进去，映出一条红色的血线。
“你小子天天冒冒失失，吓人一跳！”樊青抓起手边的剑一把扔了过去，周围剩下的两位耀光和白帆熟练地躲了过去，裴云也手忙脚乱接住剑。
“真是有时，你们真是…”
陈清渠没兴趣听他们打闹，道：“你直说重点。”
裴云招了招手，几个人围了过去，李不渡看了一眼东方，也围了过去，几个人围了一个小圈。
“我听说，徐大哥他们回来之后仙气散了大半，法力也没了大半，现今才刚刚恢复，刚从雪煜峰出来。”
除了李不渡剩下的几位仙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仙气尽散修为归零，简直是仙家噩梦，意味着从此在仙界就如废人，所有的修炼都要重头再来。好就好在性命无虞。雪煜峰上人很少，仙气足，几乎所有的伤员都要丢到那里去治疗。
见几人脸上的神色都严峻起来，李不渡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他就一化外小仙，对于这种门派核心事件自然事情没有知情权也没有发言权的——连他师父都没有。
“你们且给我说说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东方一白盘腿坐在树上，将手头的东西放在一边，望着底下攒聚在一起的脑袋，丢了个丢了个不知道什么果子砸到樊青的头上。
“哎呀，仙师你都听到了？”
“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么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这山上还有第八个人吗？”东方没有理会，樊青趁此机会剜了裴云一眼。
“就是人间鬼气太重了，现在几大宗门联合去人间驱鬼，不然仙界的弟子资质一年就比一年差。”裴云扯着嗓子像是怕东方听不见。
“小点声儿，刚刚生怕别人听见现在就生怕别人听不见，仙师的耳朵多好你不知道吗？”樊青没好气道。
“后面呢？”
“然后就是去了人间的仙君他们法力在人间逸散极快，修为也散去地极快。”说到这里，其余的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了，“我猜驱鬼大概没完成。”
“那下届弟子的资质不就更差了？”耀光随口道。
“我见你们的…”
“师父！”李不渡打断道，他已经大概猜出东方下半句要讲什么了，无非就是这几位师兄弟的灵根也不怎么样，东方一白是从不在意有什么就说，古镜他也照骂不误，但是这当着面前折人家脸面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东方闻言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听你们说，悉数逸散，所有门派弟子都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等我下次若是见到徐寅大哥我再问问。”裴云声调恢复了正常仰面超东方说道。
一行人又七嘴八舌讲了两句，又开始坐下打赌。
李不渡也坐下进行日常练功。
东方一白见此，叹了口气，巡山去了。
陈清渠自己不爱那些游戏，瞧着东方的背影，跟了上去。
东方并未用仙法，只是一个人在林间走着，身姿绝妙，背影望去便知是佳公子，美少年。
他走得不算快，陈清渠小步跑上前去，浅草没过他的脚踝。
“你有什么事么？”东方尚未回头，声音便传了来。
“我不敢。”
“我都说了在我这里不要搞什么师徒礼数，我烦得很，有什么话就说。”东方步履不停，道。
“我只是好奇，东方仙师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怎么，我不能关心吗？还是说，你要回去报告古镜？”东方一白突然回头，吓得陈清渠一哆嗦。
“不，不，若说之前有，现在也不会。自从来这里我便知道他们早就不重视我了，我也没什么追求，只是现在的事情我愈发觉得奇怪。为什么人间鬼气重仙界要去驱鬼，仙界和人间从来也就没有交集，在我学得的史学中，从未有这样的事情。”陈清渠平时没事就爱读读书，正经的不正经的他都看，要论史学素养，恐怕整个元真仙门除了亲历的几位宗师之外，没有多少比他更清楚了。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在我们当时，只不说什么仙气逸散，只不过在人间施法，会伤及自身。”东方想到师父对他们师徒几人的叮嘱，若是从月白峰之后进了人间，对他们性命最大的威胁不是别的，而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人间动用仙法，从而造成反噬伤及自身本元，若是本元损毁，那真是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陈清渠点点头，这或许和修习门派不同有关，倒也不难理解。
“我只是怕，假如我们也去人间，会不会也？”陈清渠说出了自己心中最为忧虑，最为重要的一问，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宗师之命不可违，但是谁又想去失了自己半生修为，若是真派他去了，简直进退两难。
“会。”东方并无丝毫犹疑迟钝，便给出了回答。
陈清渠没想到东方会答得这么快这么准，一阵心悸，疑惑道：“我们跟他不是一门…”
“我曾在你们修习时看过你们都招式，施诀念咒确实有所区别，但是仙气和法力却没什么差别。因而你们跟他是一样的。你们既去了人间，多强的锁身之法，恐怕也锁不住身上的仙气和法力。”东方边走边说。
“那…我…我们，我们日后要如何是好？”
“这不是还没派你们去呢，你这般害怕，你那些师弟师妹怎么办。”
“这…”东方一白说话时不时就能来一句让你觉得聊不下去天的，陈清渠一时语塞。
“罢了，你的根骨算是几人里最好的。”东方一白继续道。
陈清渠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惊喜。
“你若是能放下前尘，离开这宗门重新修炼，或许也不错。我看你们师徒几人，仙气皆不由本元而出，浮于表面，用法力时皆无本元之气调动，我虽不知道你们用的是什么修习之道，但是长此以往，又如何固本归元呢？因仙气不固本原，自然在人间逸散得极为容易。”
陈清渠刚刚有些轻松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让他放下眼前一切重头开始，这跟叫他死有什么分别？要放在从前，他恐怕早就要跟这人过上一两招，只是想起刚来时东方对他的压制力，顿时有些气馁。还没等陈清渠的心思九曲回环地转过弯来，东方继而道：“当然，若是你放不下宗门荣华，我刚刚那一席话你当没说就是。”
“那…仙师的意思是，我修习之法不对？”陈清渠声音有些颤抖，他向来聪慧，能居安思危，凡事都早他人一步做准备，只是此刻他觉得答案让他不能接受。
“我只能从你一招一式和仙气看出些表面罢了，至于修习之法么，仙界的修习之法若是这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各大宗门都是摆设？难不成，你要我将你开膛破肚，挑开你的经脉，从中找出你的平日修习的蛛丝马迹吗？”东方一白轻轻反问道，末了意味深长地瞥了陈清渠一眼，配上他刚刚那血淋淋的描述，陈清渠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有蛇似的，不自在得很。
“我…”陈清渠也说不出，他们平日里修习就和旁人一样，似乎没有一个环节有错，就如东方所说，整个宗门都是如此，能有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今日之话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你倒是要好好陪我徒儿过过招，让他在试炼的时候不要太陌生就好。”
说罢，东方一白兀自飞走，留着陈清渠一人呆立在原地。
东方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其他仙师的实力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两方看似各执一词，但根据他多年修习，东方给出的解释却没有什么破绽，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无法定夺。放下一切重头再来哪有那么简单？
东方一白说得不无道理，如今他在此地，问宗师宗师不答什么，即使见了古镜掌门，他也不敢问古镜掌门这些问题，东方一白既能予他解答，又毫无架子，本来他到是希望东方一白能教自己一二，但是看他的语气毫无那方面的意思，那日后的路还是要早做打算。陈清渠边想边往回走。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仙门势力在此间更迭，大宗门却依旧稳如泰山。
东方雕花刻木，李不渡修习仙法，其余人练功之余便说说笑笑，跟往日好似并无不同。
李不渡眼瞅着就要去参加试炼大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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