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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如父如兄

    旧历3752年。

    自从东方一白被解了禁闭之后,师父也不像从前那般紧紧催着他们了,他时常回这门派边缘的月白峰呆着,师父即使知道了也不再说什么。

    大约是宗派开始发展了,师父要忙的事情多上许多,也不大有空盯着他练功。

    东方一白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海棠树的树干上,晃荡着两条腿,看着蓝天白云就这么悠悠变化。

    “师弟,又在这里发呆呢?”古镜看着那树上垂下的青绿袍子,伸手拽了一下。

    “师父和师兄应该很忙才对,竟然有空到我这里来。”

    古镜扶额道:“今日难得休息,你二师姐回来硬要做吃的给大家,我来此,避避难。”

    “……”东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缘故,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宗门刚刚起步,几位排行靠前的弟子要辅助师父去周游收徒,也不和他们在一处,因此他见墨琴师姐也是极少的。只有古镜师兄常在闲时来这里玩玩,因此他和古镜倒是最熟悉的。

    “二师姐凶吗?”

    “…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古镜的言语中透出一丝难以描述的意味,他向来沉稳持重,很少如此说话。

    “那她对师父也?”东方趴在树上,看着下面的古镜。古镜玄衣金饰,剪裁相当得体,将他修长健硕的身材展露的恰到好处。

    “那倒不是,师父能把她骂哭。”古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挑了挑眉。

    “哈,师父骂不哭我。”东方重新仰躺回去。

    “所以师父也跟你最生分。”古镜毫不留情面地说,“倘若你肯像他们一样,师父肯定会更器重你,我们七人今后都是要开宗门的,你若是当了宗师,可就再也不能这样了。”

    “那我就不当宗师咯。”

    古镜向上看了一眼,“就你这个性子,我看师父也不见得早日让你当总是。”

    “师父他老人家太古板了嘛。我要是当了师父,肯定跟他不一样。”

    “师父是古板了些…”古镜听此言,似乎话里有话。

    “我看大家都这么觉得。”

    “不,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并不恨师父对我们这么严苛。”

    东方坐起身,看着下面的古镜。

    古镜双手在胸前一上一下,正在结印。

    东方听到前方山林里簌簌作响,霎时间,以古镜为中心,方圆七八里的范围内,成千上万片树叶飞向空中,如尖锐的利剑,惊起无数飞鸟。更有一些空中的鸟被这些树叶划成了几瓣,血溅山林。东方摸了摸脸上刺痛的地方,发觉自己的脸上已被树叶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仰头,已是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到我身边来。”

    东方赶紧往古镜身边去,那里是安全的。

    古镜两手合十,空中成千上万的叶子突然燃烧起来,灼灼炽烈,火光灼得东方觉得脸色热乎乎的,月白峰的山巅,上就像被一个火罩子笼罩了。

    “师兄,你莫要把山烧了!”东方心疼他的这么多海棠树。

    “不会。”

    古镜上下手换了个地方,空中成千上万的树叶都雨一般地往下落,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如此大的范围,如此强劲的树叶。

    东方一白第一次感觉到震撼。

    “其他门派的资质平平的仙徒,很快便可达到如此水平。”古镜望着他,以一种复杂的眼光说道,“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因而你也不必花费多少时间,可是其他人却不必然。”

    “你是说,有更好的修习办法?”

    “师父总是不让我们去参加证道大会,那些能在证道大会得了好名次的门派,都名声大噪,门徒甚多。”

    东方一白静静地听着。

    “但是师父总固执己见,对外界的变化视若无睹。元真是一个小门派,这样下去,一直都是小门派。”

    东方一白愣了愣,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虽然不喜欢师父,但是也从没想过这件事。

    “好啦,我只是没人说,顺带找你说说,你可要抓紧修炼啊,我和师父都看着你呢。”古镜拍了拍东方的肩膀,还细心地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古镜的衣袖是收口的,袖口处还有一圈金饰箍着,收匀称锋利,显得手臂线条干净利落。

    “走了,明日你就要见到其他几位你师兄师姐了,别吓着他们啊。”

    东方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古镜的背影,一阵沉默。

    正如古镜所言,东方第二天就见到了墨琴师姐,焚香师兄,和天伽师兄。

    云山师姐和秋栩师姐他早已见过,今天也是一同练功——他进步速度很快,很快赶上了两位师姐的进度。

    跟着两位师姐进门,他很有礼貌的行礼,大师兄也在,他突然觉得安心了不少。

    “好啦好啦,不用讲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啦。”那位着海蓝色衣裳的师姐抬了抬手。

    凌虚峰上目前只有几座小殿,是师兄师姐们花了不少时间造出来的,这里大概是以后宗门用来议事的地方,从左到右一张木质长桌,大师兄正坐在靠上首的位置,喝着茶。二师姐坐在长桌之上,盘着腿,手里还在抛着个毛球。剩下的一位师兄也坐在这里,正经危坐,他的目光落在了秋栩白鹭的身上。

    还少了一个人。

    不等他先问,正襟危坐的那位师兄便说道:“焚香师兄去师父那里汇报招收学徒的情况了。”

    “怎么样?”古镜问道。间隙间,三位师弟师妹找地方坐了下来。

    “我说大师兄,你从来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讲,看到三位师弟师妹才终于肯开金口啊。”墨琴师姐丝毫没有想象中那么稳重,一双大眼睛里仿佛总是跳着古怪思想,也难怪大师兄为了逃她的发明创造能逃到月白峰去。

    天伽不耐烦地眨了眨眼睛:“不怎么样,新来的凡人基本都冲着最大的几家门派去。只有资质极为不好的才…”

    “古镜师兄!”此时门外,一位长相极为柔美的男子快步走了来,“师父叫你去呢。”这想必就是焚香师兄了,真是位美人。

    “我走了。”古镜放下手里的茶杯,颇有些凛然地去了。

    焚香进了来,喘得很。

    “喝口水吧,瞧你喘的。”墨琴递了杯水给他。

    天伽的脸上露出难以描述的神情。

    “噗——”焚香刚喝了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墨琴,“你俩都不愿意去面见师父,我英勇就义刚回来你就这样对我?”

    天伽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你居然敢吃她给你的东西。”

    “你懂什么,营养又健康。”墨琴白了天伽一眼。

    云山侧过脸去,秋栩掩着嘴,俨然是要笑出声来了。

    “快给我来杯水。”焚香看着他们几个恶狠狠地说。

    墨琴终于良心发现给他递了杯水。

    焚香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才一脸神秘道:“刚刚师父的火气可大了,也不知道大师兄犯了什么错,惹的师父大为不悦。”

    一直抱着手臂岿然不动的天伽突然侧了侧身,“怎么个火气大?”

    “这么跟你说吧,我从买回来没见师父这么生气过,好像大师兄在看什么书?师父差点没把我给吃了。”焚香手舞足蹈地描绘着,“我是真怕大师兄出了什么事情。”

    会和昨天火雨千叶阵有关吗?东方心想,昨天那可不是小动静,师父在几个山头外察觉也不是没可能,他起身要去看看。

    “师弟你要去哪?”焚香一边模仿师父的发怒模样,一边关注到东方站了起来。

    “师父在哪里?”东方一白问道。因为他和师父关系平平,从未拜访过师父住处。平日里练习都在端云峰,自从修了大殿师父也不在凌虚峰住了,一时间他发现自己连师父住处都不得而知。

    “你要做什么?”云山跟着站了起来。

    “我要去看看。”东方一白想到昨天师兄的那番话,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师父这人发起火来多不可理喻,师兄又是个骨子里极傲的性子,这两人碰到一起,怕是比自己这种闷着不说话的还要可怕。

    “哎呦,我的小师弟,我刚那是夸张,夸张,大师兄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师父怎么可能对他太狠心了,你也不是不了解咱们师父,刀子嘴豆腐心罢了。”焚香赶忙跑到东方一白身前拦着他,一番解释道。

    “师父可曾说为何召他。”

    “这倒是…不曾说的。”焚香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犹疑,“我听说你跟大师兄最亲,但是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可不是关五十年的事了。你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吗?”

    焚香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毫无之前的逗趣模样。

    “什么?”

    “他要另立宗门,欺师灭祖。师父不把他逐出门去就不错了,你去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焚香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低到只有一个人可以听得到。

    “师父在哪?”东方一白冷冷地说。

    “来来来,不要着急,不如这样,我这面前刚好有六碗我精心熬制的新品,咱们一人一碗,不论是谁,只要第一碗喝完咱们就公布谜底怎么样?”墨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六碗汤,招着手分发给在座,汤在青瓷碗里冒着黑泡,卖相十分令人作呕。

    “我先声明,这可都是补品,喝了于修为定是增进的!”墨琴师姐在屋里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又坐回桌上,端起汤招气闻了一口。

    焚香顿时把汤放在桌上离得远远的:“我上次喝完你的汤一年之内除了露水什么都不想吃!”

    天伽屈尊伸出一只手嫌弃的挥了挥,似乎是那味道太大了。

    云山依旧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秋栩捏着鼻子舔了一口,美丽的脸蛋立刻皱缩成一团。

    “师姐,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是…”墨琴似乎对她的汤有些信心不足,“是真的。”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东方把碗里黑色浓汤一饮而尽,他将碗底朝下,朝着众人给他们看了一圈。

    “你没事吧?”众人无言声中,墨琴瞪大眼睛望着他。

    “师父师兄在哪?”

    焚香看了一眼墨琴,后者没有回应。

    “在临潇峰。你去了就能看到了。”焚香说。

    东方看了众人一眼,径自出门去了。

    墨琴走到门边,两手撑着门骂:“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师父要是扒了你一层皮别回来说我们没拦着你。”

    “这小七原是个傻子。”焚香摇摇头叹了口气。

    “师姐就别喊了。你心里怕不是也担心师兄,盼着有人去看看他呢。”天伽揶揄道。

    “那也总比某些人妒忌他的天赋好。”墨琴冷冷反驳。

    “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

    焚香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二姐四弟算我求你们别吵了,小五小六还在这看着呢。”

    “是他先跟我吵的。”

    一直没开口的云山这时候终于说话了:“师姐,我闻你这药里藏了血砚香,长生草,这都是极烈的补药,小师弟这一股脑喝了下去,到底有事没事?”

    墨琴平日里鼓捣的东西,根本没人在意,一时间看到有个师妹竟能看出汤里藏了什么,两眼放光,可再看到云山冷冰冰的脸,却又哑了火:“照理说,正常喝应该是没事的,可我也没想到他…”说起来,大师兄这种忍耐力极强的人都从来没一口闷过墨琴的药。

    “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要是师弟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一直不说话的秋栩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放心,不会出大事,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况且你们谁也不想看见师父吧。”墨琴舒了口气,不想去想再多的事情。

    临潇峰是元真道人划定的十八峰里最靠近海的那一座山,也是离月白最远的一座山。

    东方骑着三师兄刚刚骑回来的白鹤,往东边去了。

    风呼呼地灌进他的衣领,古镜是一个,让他有点说不清的人,但是他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简单。师父是个固执的老头,师兄是个拿了主意就不会放松的人。

    师父的住处是个小院里,里面三间屋子青砖白瓦,并不奢华,至少看上去比大师兄的穿着简陋了不少。

    他将白鹤歇在一处,自己蹑手蹑脚的上山去了。他来干什么呢?如果大师兄真的要另立新门,他要跟谁走?他到底要来帮师父还是要来帮师兄?至少等师父和师兄打起来的时候他好在旁边拉拉架。

    师父会怎么样?关师兄禁闭?损师兄修为?逐出师门?每一项都是极为丢人的,传出去可以被笑一辈子,不过他已经丢过一次人了,不怕了。

    反过来想想,自己只是顶撞了师父一次,就被关了禁闭,如果大师兄真的要…师父会怎么办?杀了他?一阵恐怖袭击了东方一白,夸张了,应该不会。

    师父这样的人,他清清楚楚,固执偏激,需要一个人劝劝,没人敢劝,很难想象出师父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能好好说的话,师父偏不好好说,搞得自己一手培养的七个弟子都怕他,这有什么好的?可是那五个估计谁也指望不上,他是不怕师父发火的,但是师父本来就不太待见他,他这一劝师父火更大了怎么办?

    师父他老人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没人拿他有办法。

    他蹑手蹑脚走进院子里,门虚掩着,屋里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我将你培养到这样,难道是让你在这里为祸苍生?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上面是什么,是什么?”师父的虽然看着老,嗓门可不小,感觉房梁上的瓦片都要震上三震,东方一白觉得目前还是小场面,真的等师父要动大刑了再进去也不迟。

    不出所料,果然大师兄被打了一巴掌。

    师父的咆哮整耳欲聋,相比之下大师兄的申辩显得微弱,他只能听到大师兄在讲话,说得什么根本听不清。

    突然间一本书被从门里飞了出来,差点砸到东方的脸,东方往旁边避让了一下,他往里瞅了一眼,门被风吹得晃起来,他赶紧走上前捡起书。

    他捡起来,跑出院外。

    “滚,滚出去!”师父的声音洪亮还带有滔天的怒气。

    门开了。

    师兄出来了,一身戾气。

    “师兄…”东方抬着头,看着古镜由远及近,额角渗着血迹。

    “师父打你了?”东方心里一惊,师父即使生气,也从不动手打骂。

    “你怎么来了?”古镜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怕师父他…他…太过了。”东方吞了口口水,和师兄并肩走去。

    “我没事,你就…”

    古镜话还没说完,东方一白喷了一大口血,一地鲜红。

    好痛,肚子好痛。东方捂着肚子,连站着的力气都要没了,逐渐倒下去。

    古镜拉住了他的一支膀子,才没让他全倒在地上。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古镜叹了口气,打横把他抱起来。

    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一股幽香。

    “师姐给得药进补效果太强,肠胃被灼烧,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这是云山师姐的声音。

    “大师兄,你的伤…”

    “不碍事。”

    他睁开眼,是大师兄如父如兄的背影。

    “师父?”

    他睁开眼,是李不渡一张脸。

    “怎么了?”他习惯性拍了拍李不渡的脸。

    “他们要撤走一些人了。”李不渡无高兴无不高兴,爬上师父躺的树干,给自己找了块地坐了下来。

    “挺好。”东方没有心思去想李不渡的话,他对一切都有些陌生。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吧。”东方用手臂遮了遮阳光,让李不渡看清了自己的脸。

    “师父,你撒谎的时候,很明显。”

    “那为师再练习练习。”东方没理会李不渡的话里的一层意思,只想把这事尽快揭过去。他的记忆是碎的,一片一片的恢复的,而他闲暇时,才能按照记忆里的线索,按照时间,把所有的事情理顺。

    他再也没见过那本书了。

    至少在他现有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

    但是很显然,在那时候,这些书无疑是邪道。

    他突然开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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