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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对峙对质

    “你说。”黑衣人对着青说道。

    “你们宗门是穿的这个衣服我没记错吧。”青说着看了古镜一眼,“我看见他亲手杀了你们门下的一个人。不信可以验尸。就在水湾口。”

    李不渡对着三位掌门身后的地图,那里确实叫水湾口。

    “我有冤情。”李不渡冲着上首三位岿然不动的神仙道,他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看上去不那么强势,让自己看上去更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你说说看!”那位穿着宝蓝色宽大袍子的女人伸手示意李不渡陈述一下自己的冤情。

    李不渡先是如实描述了阵中情景。三位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他还与其他七人在试炼场里打压他人,强迫他人!利用树林和野兽暗害别人,难道这也是符合试炼大会规定的吗?”李不渡本身心里就堵得慌,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堵什么,本身不打算掺和这件事的,既然对方先下手了,那他给这事闹上台面,让他们也难受难受。

    “你可有什么证据?”坐镇中央的那位说话了,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外表,却威压最高,一讲话让人觉得庄严肃穆,顿生不容侵犯之感。

    “我是没有,但现下住在这里的仙徒里,必有受其要挟者!若全面查案,方可得到证据!”李不渡情绪有些激动,“与我同行者皆可作证!”

    “那我们边升堂审案吧。你们两边有什么人证物证皆呈上来,明日在这里会审。二位,意下如何?”那位灰绿衣裳的人看了看左右,故作谦和地询问道。

    “枫若前辈说得是。”古镜理了理袖子,这话语里虽然是尊称,但是语气却是不咸不淡,并无任何敬或爱在里头的。

    李不渡放下心来,心里盘算着要找哪些人来为他作证。

    木澜正在和肖暮云一行人谈天说地,从未来找过自己,俨然是把自己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但是他断然是不会说假话的。南宫也不知道毒解了没有。但他相信木澜会帮他说真话的。

    想到这里,李不渡忧愁地叹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特别喜欢叹气,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翌日。

    日上三竿,对面果不其然让那少女来作证了。

    李不渡方知她的名字叫白银。

    “我可以作证,他不仅在水湾口行凶,在白叶泊也曾经害人性命!”

    此言一出,外面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大会接近尾声,众人无事可做,便都聚在大殿上下看这一场对峙。

    “那个白银是雪域弟子,据说血脉稀有,而且是个世所罕有的天才。”

    “这几年小宗门能出这种人物的可不多了。”

    “哪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不过一个小妖女罢了。”

    “啧啧,你们别说,林子里的事情你们没有耳闻吗?”

    “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没什么事情。我跟她打过交道,她人不错的。”

    “我从未想要害人性命,水湾口是我迫于形势逼不得已,白叶泊更是无稽之谈,你口口声声反驳我说我空口无凭,你们呢?你们可曾拿出过什么证据?”李不渡愤然道,此刻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自持,却不由得慷慨激昂起来。

    “不日试炼便可结束,若你那同门尸身未化,一验便知!”白银的声音也变得铿锵起来,与之前的鬼魅之态相比全然两幅摸样。

    “那剑伤是我不错,但却是你在林中先用迷魂阵法惑我心神,我受你欺骗,这才误伤同门!是你用我同门布阵,伤他性命,误我声名,此心歹毒!”李不渡字字句句皆是血泪。

    “宗师在上,白银只是小小仙徒,初入宗门不过百年,如何习得阵法,又如何使得阵法,维持阵法所需要的法力,哪里是我一个仙徒能支撑得起的?请各位宗师明鉴!”

    上首三人交换了下眼神,枫若冲黑衣者点点头。

    “宣木澜上堂。”

    “木澜见过三位宗师!”木澜作揖。

    “李不渡关于阵法所言是否为实?”黑衣人声音严肃。

    “为实。”木澜道。

    堂下又是一片哗然。到底谁在说假话?这阵法不是各宗门的入室弟子根本无法习得,一个小小仙徒,自身法力又如何支撑?可是现下不仅那个看着不老实的说有,还有那种一看就不会撒谎的也说有,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这平常人,怎么学得到,又怎么做得成?

    “木澜,为师提醒你,你现在所说,皆为证词,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古镜从开始就一言不发,现下突然提点了木澜一句。

    李不渡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头一凉。

    “宣白上堂。”

    自是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边,只不过更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李不渡是怎样用木剑了结方岳的,把方岳塑造得生龙活虎。

    “宣南宫斐上堂。”

    行礼之后,南宫斐道:“阵法一事,还有待商榷。我与他们同行,并未遭遇什么阵法。”

    场外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各人心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你!她被白银的蛇咬了!白银用解毒之法来威胁她!我请各位宗师为她寻觅解毒之法,她才能说真话!场下定有人也身中羽蛇之毒!只要掌门肯为他们解毒,他们定然肯出来作证!”李不渡思路急转,忙道。

    白银一双眼珠瞪得滚圆:“你休要血口喷人!何曾有过什么羽蛇?”

    “请掌门明鉴!”李不渡没有理会白银,只希望上首三位能听得下自己的话。

    三人互相望了望。

    “她将羽蛇带进树林,此举难道也是合理合法吗?”李不渡诘问道。

    白银一副难以置信的面容,“入林之前自有仙君查验,若我将其带入场内,仙君又是如何查不出来?”她转头面向三位宗师,诚恳到:“弟子想请候场区查验的仙君来为弟子作证!”

    这一请求到底是来得急了些,事情已经变成白银和李不渡之间的斗争了,先开始的那个青不知道去哪里了,先前只是开胃菜,好戏现在才开场。众人议论纷纷,白银作揖挡在面前,脸庞微微转过,露出了一闪而逝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在撒谎!”木澜血气上涌,一声大喊冲出喉咙。

    “我有证言!”门外,一个白发弟子分外显眼,他高高挥舞着拂尘,在众人中喊道。

    “你进来说吧。”枫若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大殿里头来。

    “见过掌门。在下凌葳弟子天山玥。第二日,我在白叶泊见过他和他的同伴,我只知道夜里有人被故意当成野兽的诱饵了,白日里想要去看,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凌葳就是天地神宗下的第四大宗门,这白发人一副青年人模样,此刻正愤愤不平地看着李不渡。

    若是平常,李不渡要被这样的眼神逗得笑出来,可现在他有一种冲上去撕碎天山玥的冲动。

    “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休要再将你的推测当成真的!”李不渡语气不善地反驳道。

    “当时跟我一起的还有几个人,一问便知。”天山玥道。

    “我也有证人!”李不渡恳切道,“奉理宗的张云野和薛泽平,当时我在与他们同行!还有…”

    还有躺在地上的方岳。

    当时薛张二人在睡觉,只有方岳能证明野兽杀人真的与他无关。

    他现在四肢发冷。原本他信心满满,认为即使不能把对面的阴谋诡计撂倒自己起码也不会被怎么样,顶多就是跟这人结下个梁子,仙界这么大有一两个仇人也没什么。只是事到如今,他确实有些疑虑,这桩事情究竟要怎样收场。

    “我看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吧,明日再继续审。古镜,流云,你们怎么看。”

    “同意。”蓝袍子的女人当即点头,她看上去十分不乐意继续呆在如此场面之下,不断地左右手换着姿势交叠在膝盖上。

    随后李不渡和对面的白银等人都被带到不同的屋子里,屋里的色调也是灰绿为主,显得森寒。李不渡觉得自己太累,就直接倒下,可是脑子却停不下来,一遍一遍的回忆今日会审的内容。

    摸着良心讲,他恨不起来南宫,若是他在她的境地,也不知道会如何自处。人群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控白银,想了想,此事也不算稀奇,若真是指控,说不定他们能不能留在仙界就要重新评估,这本身对他们也是不利的,只是他当时情绪激动,没想到这一层。

    李不渡用手挡住了眼睛。今日是个大好的艳阳天,窗外的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李不渡脸上,他的思绪飘忽,回到了自己在月白峰的日子,忽然明白所谓度日如年是什么感觉。往昔追思,如同一个美丽迷人的幻梦,而他跟东方的师徒情谊也许到了某一个时间点就会戛然而止,这是他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来不曾思考的问题,东方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有他在所有的事情都能顺着好的方向继续往前,但事实的残酷之处在于,什么人都有力有不逮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永远长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然而他刚有些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要被折断翅膀。

    “太晚了。”李不渡自嘲道。他原以为自己登仙,过了试炼便可以高枕无忧,刚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目标,达到了欲望满足之后的空虚境界,就被狠狠锤了一下脑袋。

    窗外仙鸟的鸣啼清脆,风也和煦。

    李不渡在一声声啼叫中沉沉睡去。

    第二段会审就要开始了。

    “经过昨日三位宗师以及其他几位宗师的讨论,李不渡白叶泊杀人之事证据不足,暂且不论,今日会审的主要内容,是集中讨论水湾口残杀同门一事。”黑衣人站在大殿之中,宣读着,每一个字仿若一根悬丝,牵扯着李不渡晦暗不明的未来。

    “昨日,试炼规划处已经加急去寻找方岳的尸体,今日当庭验尸。”

    话音一落,两个黑衣人就抬着木制担架走了进来,上面覆着白布,一整腐臭的气味散发开来,李不渡在场的仙徒皆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黑衣人和宗师都拿出轻纱遮面。

    又有人带了李不渡的木剑来。

    两位黑衣人揭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所见之人都发出一声惊呼。那位叫流云的宗师更是不忍观看如此场面,本能地用蓝色的大袖子遮住了眼睛。

    “此人身上共有多处伤痕,有一次打击伤,一次剑伤,其余均为野兽啃咬伤。”

    李不渡沿着话音看了看尸体腹部,原先的衣物已经尽数腐烂,腹部是一个幽深的空洞,散发着血腥与腐臭味,更不要提那青紫色的脸。他又想起那天被野兽撕咬到连全尸都不剩的仙徒,他的容貌,姓名皆不可知,就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种死法。

    李不渡眼神空洞地看着曾经的同伴,或许可以称之为同伴。物是人非。

    如果登仙试炼是为了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吗?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被抽走了,曾经如此狂热,不顾一切想要到达的地方,现在却成为自己最想要逃离的地方。

    那么自己会不会太可笑了?

    “我确认,当时她身上并没有所谓的羽蛇。”以为黑衣者站在殿前说道,“当时就是我检验他的。”

    他是如此的信誓旦旦,木澜两眼瞪得浑圆,似乎没有办法接受竟然有人能把假话说得如此逼真,“你撒谎!”

    “我!我能为仙君哥哥作证!我们真的遭遇了阵法!”人群里,一个瘦小的少女好不容易挤到前排。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安青青!怎么把她给忘了?

    “你?你胡说什么,你跟你姐姐她们做的什么事,心里不清楚么?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你怎么好意思跑出来作证?”人群里有个男人讥笑道。

    “什么,她们是什么?”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最初的一传十,十传百便是如此,众人知道之后对着安青青指指点点起来,安青青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脸色通红,急得要哭出来。

    众人又对着李不渡指指点点起来,说什么正门弟子跟邪门歪道勾结,李不渡心里虽然很是感激这个一向怯懦的姑娘能在这个时候出来相救,但不得不说这个姑娘确实勇敢的不是时候。不论如何,他还是感激地看了安青青一眼,众人当他这是在眉目传情——一个轻浮女子和一个浪荡男子向来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木澜看向李不渡,见李不渡沉默不言,木澜使眼色,示意他说句话。

    “我说得都是真的。”李不渡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场上出现了一阵微妙的沉默,李不渡这句倦怠的话在不同人的心里有了不同的意思。

    “下一个,幻境的问题。”李不渡听到场上在就这个问题辩论,有人说,羽蛇与阵法是相连的,因此阵法自然也是假的。没有仙徒能在里面长时间承受阵法对法力的消耗。这是规律,没有例外。

    李不渡也知道这是铁打不变的规律,正如东方可以看出其他仙君的修为那样,修为较高的可以隐约看出修为比较低的仙徒的法术,或者说感受出来,当然,当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身便可以隐去自身修为,但白银自然还没到这个境界。在场之人不乏有比白银修为高些的,要他们来做可都做不出来,白银又是怎么做到呢?可是他所经历的都是真的。

    木澜本来还在据理力争,可是提到阵法,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声音也渐渐弱下去。

    最终只有一件事确定了,李不渡残害同门,由于他的木剑和剑气的运转过于特殊,所以非常好辨认伤口。

    但是突然之间,李不渡觉得这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了。他不属于这里。他在心里说道,若是能回去人间,把这里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也不会有什么痛苦和留念。

    “先把他关押起来吧。”

    恍惚中,李不渡听到这么一句。

    完了,他想。不过也好。

    两个黑衣人粗暴地用一条绳索绑住了他。

    “什么东西?”李不渡对于自己被处置这件事本能地感到抗拒。即使他已经做好了流放人间的准备,但是这种被束缚的屈辱感显然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捆仙索。你被判定为高危险度人物。等你们的船回来你跟你们宗门的人一起流放吧。”这位黑衣人还算比较热心肠,还好心提醒他他最可能的结局。

    “你就在屋里呆着吧,等回程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南风师姐在前面领着他,她的步伐快而稳当,走路带风。

    李不渡没说话。

    “后来你为什么不反驳?”南风师姐在他进门前问他,似乎她是相信李不渡的。

    “累了。”李不渡的没想要多说什么,此刻他被捆仙锁绑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被挤压得要爆裂。心想连那些藤蔓捆他都没这么紧。

    南风琬在门边看了他一会,没说话。

    李不渡倚在墙边,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心里不免有些烦乱。

    来了一次也不枉此生了,他默默地对自己说。木澜因帮自己做伪证也被处罚了。也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他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但是已经没有机会去一一弄明白了,一想到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头开始痛起来,小腿也微微发疼——是因为捆仙锁压制了他的仙气,导致之前被压制的魔气开始躁动。他无法用手来缓解疼痛,只能用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击墙壁,用外部带来的疼痛感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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