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草台班子
陈大人又在养气了。
师爷看着县令陈无咎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抬起颤巍巍的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油亮的脑门上留下一道烟灰的痕迹。
县衙的确是被人放了火。“要不是昨天夜里发现得及时，”师爷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感叹昨天幸亏婉辞了高科那厮一起喝花酒的请求，否则这刻屁股和脑袋总有一个保不住。
“邢三呢？”陈无咎依旧闭着眼，语气平静。
“邢捕头一早带着两班衙役跟着丁巡检去驱赶昨夜冲进城的流民去了……”师爷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夜西市受损严重，梁家和黄家也被放了火，据说损失不小。高巡检正在领人弹压两家家丁，免得……”
“免得什么？”陈无咎睁开眼，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免得他们再像昨夜一样，趁火作乱，对彼此动刀？”
师爷擦擦汗：“县尊大人英明。”
“我英明个屁！”陈无咎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个地头蛇，以为在京城里有人，就不把我这个八品县令放在眼里。各个心怀鬼胎，表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那个没有跟土匪反贼北虏暗通款曲？当我是死人吗，娘希匹！”
“大人慎言，慎言！养气，记得养气……”师爷赶忙劝慰道，“这城里大户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
“咱们这个县衙还要靠和这些人虚与委蛇才能运转呢……”陈无咎长叹一口气，“对了，昨夜放火的贼人抓到没有？”
“没有。”师爷汗颜，“不过倒是有人听到那贼人放火时喊了个什么‘点灯子’的匪号。但庆延道这几年好像并没有这么个匪首。”
陈无咎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新得了诨名的赵盛正骑着马带着剩余的十四名弟兄向西奔驰。在确认官兵追不上来之后才逐渐减缓速度。
“老商，这次多亏你赚开城门，不然我们这几条命真都要交代在县城了。”赵盛回头对身后一名骑士说道。那人年纪与赵盛相仿，摘下面巾，赫然正是那日放赵盛商队进城的守门官。
“我老商孤家寡人一个，见不得你们这帮弟兄受人诬陷。”商洛叹气道，“可惜你们这清白之身，怕是洗不干净了。”
赵盛勒马道：“这浑浑噩噩的世道，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那群差役说的没错，我结交过的反贼都不止一个！但我之前可没想过反。既然当官的要我们做反贼，那咱们就做反贼！”
说罢，抽出血迹尚未干涸的腰刀。
“反他娘的！”赵盛高声喝道。
“反他娘的！”其余人也都抽出道刀喊道。
除了商洛：“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是我们！”赵盛道，“他们不是说我们是‘花大王’的奸细吗？那我们就去投花大王！”
商洛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个老朋友果决起来的时候，总是像酝酿了很久一样。
***
时间向后拨几个小时。程我看着响水村的村民和同行而来的几个女小人手忙脚乱把那个吓晕的女小人抬进屋子里去，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看起来挺讲究的胖子。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程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帮不上忙。回过神来，就看高企带着剩下的那些新来的小人们在等他说话。
“咳咳。”程我并没有太多接待工作的经验，高企他们回来得太突然，他也没有准备好发言稿。
“欢迎来到响水村。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你们的新家。”程我通过高企开口道。
新来的十几个小人们大都面面相觑，似乎对程我的话半懂不懂。只有那个看起来像是缩小版的张飞的小人看起来不但理解了，而且非常高兴。
“天尊说得好啊！”那个小人道。但响应者寥寥。
毕竟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荒村。这个村子不要说坞堡，甚至没有像很多村子那样建立围墙，实在很难想象怎么自保。
虽然好几个人的包袱里都揣着高企给他们的银块和白糖，但看到响水村的样子还是免不了心生退意。县城里虽然也是乱糟糟的，但至少有城墙，自己也有房子……
但这摆在地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金色巨饼，又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只凭空出现，还吓晕了王掌柜的夫人的巨手。
高企大哥，你丢了银子带着我们到这个村子里，你家神仙知道了不会生气吧？我们要是想走，神仙不会直接把我们拍死吧？你家神仙好可怕，不像我们，只想跑路啊……
程我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问了高企一共来了几户人，找出之前网购零食剩下的几个小纸盒，裁出门窗的位置，放进箱子里。为了不会被风吹走，还把盒子边缘稍微在土地里按了按。
“这是天尊给大家的临时住所！”高企指着从天而降的纸房子，对着目瞪口呆的新人道，“还有天尊给大家准备了毯子。”
但那其实就是一块旧眼镜布裁成的小块。
“如果下不了决心，也可以明早再走。”最后这一句是高企的临场发挥，但效果奇好。几乎所有外来小人都接受了命运，按照高企的指示排了队，领了鸡蛋饼和谈子去纸房子里睡觉。
最后村口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呆呆的读书人，也不说话，也不走。看他妻子模样的小人上去拉也没拉动。之前那个看起来像张飞的小人也一语不发地站在他身后，高企他们则是劝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张先生，”向张大牛打听清楚张秀才身份的高企终于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的？”
张隽用无神的眼睛看了看高企，又抬头看了看了刚才程我的大手出现的位置。
半晌，张秀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天道不仁啊……那么大的饼啊……”张秀才捶胸顿足，把程我搞得一头雾水。多少人都能活了啊……
他听了半天才明白，张秀才是嫌他怎么不早点来，怎么不去县城，怎么不救救这全县乃至全天下的百姓。
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倒是后面一直沉默的那个小人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王屠子听得不耐烦了，走上前去拎着张秀才的领子，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蠢货，你在狗叫什么！”
没等张秀才老婆扑上来，张隽倒是先清醒了。
“这俩人，嘿。”程我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高萱这是还没离开，走上前去对张秀才行了个礼，道：“这位伯伯，天尊拯救世人，自然有他的安排。您既然有心救人，那来到我们村，不正应了天尊的旨意吗？说不定正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天尊才安排你到我们村里来呢。”
程我听到这个发言给高萱树了大拇哥，这孩子很有当神棍的前途。
总之在耳光和言语的双重作用下，张秀才终于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还在场的人行了礼，然后领了饼和毯子，带着老婆找他自己的纸房子去了。
程我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扰到。他向高企问了下带来的人的具体情况，盘算着这村里有了管理者、文化人、武力代表、基础工匠和懂算学的商人，这个草台班子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师爷看着县令陈无咎坐在堂上闭目养神，抬起颤巍巍的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油亮的脑门上留下一道烟灰的痕迹。
县衙的确是被人放了火。“要不是昨天夜里发现得及时，”师爷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感叹昨天幸亏婉辞了高科那厮一起喝花酒的请求，否则这刻屁股和脑袋总有一个保不住。
“邢三呢？”陈无咎依旧闭着眼，语气平静。
“邢捕头一早带着两班衙役跟着丁巡检去驱赶昨夜冲进城的流民去了……”师爷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夜西市受损严重，梁家和黄家也被放了火，据说损失不小。高巡检正在领人弹压两家家丁，免得……”
“免得什么？”陈无咎睁开眼，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免得他们再像昨夜一样，趁火作乱，对彼此动刀？”
师爷擦擦汗：“县尊大人英明。”
“我英明个屁！”陈无咎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个地头蛇，以为在京城里有人，就不把我这个八品县令放在眼里。各个心怀鬼胎，表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那个没有跟土匪反贼北虏暗通款曲？当我是死人吗，娘希匹！”
“大人慎言，慎言！养气，记得养气……”师爷赶忙劝慰道，“这城里大户间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
“咱们这个县衙还要靠和这些人虚与委蛇才能运转呢……”陈无咎长叹一口气，“对了，昨夜放火的贼人抓到没有？”
“没有。”师爷汗颜，“不过倒是有人听到那贼人放火时喊了个什么‘点灯子’的匪号。但庆延道这几年好像并没有这么个匪首。”
陈无咎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新得了诨名的赵盛正骑着马带着剩余的十四名弟兄向西奔驰。在确认官兵追不上来之后才逐渐减缓速度。
“老商，这次多亏你赚开城门，不然我们这几条命真都要交代在县城了。”赵盛回头对身后一名骑士说道。那人年纪与赵盛相仿，摘下面巾，赫然正是那日放赵盛商队进城的守门官。
“我老商孤家寡人一个，见不得你们这帮弟兄受人诬陷。”商洛叹气道，“可惜你们这清白之身，怕是洗不干净了。”
赵盛勒马道：“这浑浑噩噩的世道，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那群差役说的没错，我结交过的反贼都不止一个！但我之前可没想过反。既然当官的要我们做反贼，那咱们就做反贼！”
说罢，抽出血迹尚未干涸的腰刀。
“反他娘的！”赵盛高声喝道。
“反他娘的！”其余人也都抽出道刀喊道。
除了商洛：“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是我们！”赵盛道，“他们不是说我们是‘花大王’的奸细吗？那我们就去投花大王！”
商洛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个老朋友果决起来的时候，总是像酝酿了很久一样。
***
时间向后拨几个小时。程我看着响水村的村民和同行而来的几个女小人手忙脚乱把那个吓晕的女小人抬进屋子里去，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看起来挺讲究的胖子。
作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程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帮不上忙。回过神来，就看高企带着剩下的那些新来的小人们在等他说话。
“咳咳。”程我并没有太多接待工作的经验，高企他们回来得太突然，他也没有准备好发言稿。
“欢迎来到响水村。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你们的新家。”程我通过高企开口道。
新来的十几个小人们大都面面相觑，似乎对程我的话半懂不懂。只有那个看起来像是缩小版的张飞的小人看起来不但理解了，而且非常高兴。
“天尊说得好啊！”那个小人道。但响应者寥寥。
毕竟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荒村。这个村子不要说坞堡，甚至没有像很多村子那样建立围墙，实在很难想象怎么自保。
虽然好几个人的包袱里都揣着高企给他们的银块和白糖，但看到响水村的样子还是免不了心生退意。县城里虽然也是乱糟糟的，但至少有城墙，自己也有房子……
但这摆在地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金色巨饼，又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只凭空出现，还吓晕了王掌柜的夫人的巨手。
高企大哥，你丢了银子带着我们到这个村子里，你家神仙知道了不会生气吧？我们要是想走，神仙不会直接把我们拍死吧？你家神仙好可怕，不像我们，只想跑路啊……
程我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问了高企一共来了几户人，找出之前网购零食剩下的几个小纸盒，裁出门窗的位置，放进箱子里。为了不会被风吹走，还把盒子边缘稍微在土地里按了按。
“这是天尊给大家的临时住所！”高企指着从天而降的纸房子，对着目瞪口呆的新人道，“还有天尊给大家准备了毯子。”
但那其实就是一块旧眼镜布裁成的小块。
“如果下不了决心，也可以明早再走。”最后这一句是高企的临场发挥，但效果奇好。几乎所有外来小人都接受了命运，按照高企的指示排了队，领了鸡蛋饼和谈子去纸房子里睡觉。
最后村口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呆呆的读书人，也不说话，也不走。看他妻子模样的小人上去拉也没拉动。之前那个看起来像张飞的小人也一语不发地站在他身后，高企他们则是劝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张先生，”向张大牛打听清楚张秀才身份的高企终于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的？”
张隽用无神的眼睛看了看高企，又抬头看了看了刚才程我的大手出现的位置。
半晌，张秀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啊………天道不仁啊……那么大的饼啊……”张秀才捶胸顿足，把程我搞得一头雾水。多少人都能活了啊……
他听了半天才明白，张秀才是嫌他怎么不早点来，怎么不去县城，怎么不救救这全县乃至全天下的百姓。
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倒是后面一直沉默的那个小人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王屠子听得不耐烦了，走上前去拎着张秀才的领子，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蠢货，你在狗叫什么！”
没等张秀才老婆扑上来，张隽倒是先清醒了。
“这俩人，嘿。”程我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高萱这是还没离开，走上前去对张秀才行了个礼，道：“这位伯伯，天尊拯救世人，自然有他的安排。您既然有心救人，那来到我们村，不正应了天尊的旨意吗？说不定正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天尊才安排你到我们村里来呢。”
程我听到这个发言给高萱树了大拇哥，这孩子很有当神棍的前途。
总之在耳光和言语的双重作用下，张秀才终于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还在场的人行了礼，然后领了饼和毯子，带着老婆找他自己的纸房子去了。
程我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扰到。他向高企问了下带来的人的具体情况，盘算着这村里有了管理者、文化人、武力代表、基础工匠和懂算学的商人，这个草台班子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