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福 州

    诸事安排妥当后，讷尔德出京了。他这次故技重施，仍然从通州坐官船南下。半路上自己带着部下下了船，自己折回了天津，原船仍由船工驾驶继续往江宁而去。这次，他准备坐海船南下。事前，他已和老皇帝沟通过了，康熙同意了他的计划，也如上次一样，给了他一只金批大令。谕令他，四品以下官员可以临机处置，但不得伤人性命。坐到了租来的英式大船上，讷尔德从天津内务府码头出发，沿海路一路南下，直奔闽浙总督的官房所在地---福州而去。

    萨什库，吴正，田伟光到了船上，才知道讷尔德要直接去福州。既来之，则安之，讷尔德看着这三人诧异的眼神，自己不由得笑了。随即讷尔德在船长室摆下一桌酒，给新入伙的三位下属压压惊。讷尔德解释道，从海路走快，如果走陆路，等到了地方巡查，恐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了。讷尔德心下明白，老皇帝早就对赈灾中的官员舞弊，深恶痛绝，但也无可奈何。朝廷的赈灾物资和银子，能有一半到灾民手里，就不错了。这次皇帝为何让讷尔德去监督巡查，就是想让讷尔德这把刀，抓几个贪官再开开刃。玄烨觉得自己还是太宽仁了，他想做个圣君，越到晚年，这种心思越强烈。上次自己在河工现场，看到老百姓痛哭流涕、高呼皇帝万岁的场景，他陶醉了，还想再多来几次。

    萨什库，吴正，田伟光，跟着讷尔德喝酒都喝高兴了。讷尔德画了饼，给了这几人很大的遐想空间。你看看，赵之壁就是个例子，一年时间从七品升到了四品。看着这四人酒品都不错，讷尔德点点头。酒品如人品，酒桌上也是考察官员的合适场景。领导敬酒你不喝，不太敢用；耍赖躲酒，不太合适用；酒后失德，胡言乱语，打人毁物，各种发作，这样的人更不能用。

    第二天，讷尔德把三个人招到一起做了分工。核查报灾、勘灾、发赈这几项，讷尔德本人负责；核查赈济、调粟、除害、安辑、抚恤这几项，由田伟光负责；萨什库负责查借贷、审计、蠲免钱粮。吴正则安排在讷尔德身边，居间联络。诸事安排妥当后，四个人也没事，天天以钓鱼，打牌为乐。

    长话短说，十多天以后，船到了福州。闽浙总督梁鼐吃了一惊，他接到了皇帝的明发上谕，知道讷尔德要来福州，可没想来的这么快。按他的预想，必然钦差是要先去两江总督的所在地江宁的，然后才能到自己的地盘。既然来了，那就去迎接一下吧，于是梁鼐带着福建巡抚，福建步政使等一批官员，去码头见钦差讷尔德了。

    到了码头，只见讷尔德摆出公爵仪仗下得船来，梁鼎不得不上前行跪礼。没想到讷尔德一把搀起来了，笑道，公调公（梁鼎字公调）不必如此，学生这套仪仗不过是拿来唬人的，当不得真！梁鼎看这小子倒也知情识趣，也把轻视之心，收起了三、四分。讷尔德宣读完圣旨后，带着萨什库，吴正，田伟光等随从、侍卫，就和梁鼎一起去了闽浙总督衙门。

    梁鼎是个武人，对庶政不是太明白；他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致仕了，老皇帝把他调到总督任上，也是给一个下岗前的待遇。他看到讷尔德身边就几个人，也就放心了，大概不是来搞事的，更像来旅游的。

    一旁的福建巡抚章山，福建布政使周裕民，他们和梁鼎都是一个心思。不希望讷尔德来搞事情。赈灾那点事，大家都明白，只有把官员喂饱了，他们才有心思去赈灾，大家和光同尘就完了。

    晚上，梁鼎摆下了几桌酒席，款待讷尔德及随员。席间，讷尔德问了福建巡抚章山赈灾的事，章山的回答颇多语焉不详。他又问了布政使周裕民，周裕民倒是谈的很详细，可是碰到要紧环节，他也打哈哈回避。看到问不出什么，讷尔德就开始频频举杯劝酒，谈些无伤大雅的江湖趣闻；本地的官员也乐得配合，看到这个钦差也不是难相与的人，于是都放开了喝，酩酊大醉而归。

    梁鼎给讷尔德安排了一座商人的园林做钦差官邸，派差役把讷尔德几个人送了回去。

    打发走差役，讷尔德回到府里，想到临行前康熙的交代：“有事去找福建提督吴英”，就和侍卫额那海连夜赶去见他。吴英原是施琅的部下，收台湾后升为四川提督。康熙四十二年，皇帝南巡，亲写“万人敌”匾赐给他，并加授威略将军。

    见到康熙的密旨，吴英不敢怠慢，和讷尔德两人商议了半宿，暂且无话。

    福建巡抚章山，昨晚带着手下，去了当地的名胜，三坊七巷。这自然不是去体恤民情，而是去潇洒快活去了。他觉得见了讷尔德，这个人也不过如此，翻不起什么大浪。自己在福建深耕多年，就连总督大人都得给几分面子。布政使周裕民，虽然和自己不合，但是这回赈灾出了事，想必他也跑不了。想通了，心情放松了，就有后面倒霉催的事，跟着来了。

    梁鼎这个人，还算清廉。早年跟着施琅打台湾，银子早就挣够了；这回要是平安退休，就万事大吉回家抱孙子了。看着讷尔德在福州大折腾，他也没放心上。

    所以，看着章山来找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梁鼎心里不禁冒出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