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福 州 （二）

    梁鼎说实话早就想回老家了，在福州挺着，就是给爱护老臣的老皇帝一个面子。这福建巡抚章山，仗着朝中有人，平时也没拿自己当回事。自己刚来的时候，很多交办的事，到章山那里，就如石沉大海，时间一长，梁鼎也懒得找他了。

    两人落座后，书吏端上来茶，梁鼎喝了一口，就道：“静斋老弟，此来所为何事？”，章山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就道：“公调大哥，现在赈灾正在节骨眼上，这讷大人却封了福州的陆路与水路，灾民需要的粮食如何能运得出？”，梁鼎道：“他是钦差，手里有皇上的旨意，老夫也没什么办法。”，章山又道：“步政使周裕民是负责一省赈灾的官员，现在他也不知去向了，老大人您得出面啊”。梁鼎暗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章山也不知道怎么混官场的，要是他真出了事，自己在皇上那也不好交代”，就道：“这样吧，你随老夫一起去找讷大人”，二人去找了讷尔德，却没想到扑了个空，问官邸的侍卫，回答也不知道去那了。这下二人也没办法了，只好各自回自己的衙门。

    第二天，俩人约好再去讷尔德的府邸，守门的侍卫回到：“讷大人昨天就没有回来”，梁鼎就道：“老夫回衙门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去找讷大人吧”。章山只好自己坐着马车，返回了巡抚衙门。回到自己的官房，就找来幕府的师爷问话。这师爷叫钱铭，是章山的心腹，见东翁回来了，赶紧上前急报：“东郊的官仓，提督府的人正在查库呢，钦差讷大人的侍卫也在”。章山只觉得一阵目眩，自己最大的漏洞就在东郊的粮仓，赈灾的部分粮食已被他送到粮商那卖高价去了，库里一大半粮垛是空的。这要是查账？不行，得想想办法。这时钱铭出主意了：“大人，不如找人一把火给烧了，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章山捻须阴沉着脸，想了一会道：“你去找粮商张浦源，让他传出消息，就说东郊粮仓正在放粮；再让他找多些人，等去的人多了，再派人冒充灾民冲进去抢粮。顺便放火，把粮垛都烧了，这事要尽快！”。

    说实话，这一石三鸟之计，真够厉害的。如果成功，粮食没了，证据没了，灾民起来闹事了，这讷尔德的官帽子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章山真急眼了，自己的脑袋都快要没了，还不拼一把？于是对钱铭道：“你和他说明利害关系，他这事要办不好，那就掂量他自己的脑袋吧，快去！”，张浦源是章山多年的白手套，可以说章山要倒了，张浦源也跑不了。章山知道，这张浦源还掌握着福州最大的地下社团，很多自己不方便的事，都是他安排手下干的。

    钱铭刚想出门，却犹豫了一下道：“万一钦差讷大人在里面怎么办？”，章山却坐下来喝口茶，笑道：“那不正好嘛”

    说实话，这章山的计策差点成功了。

    讷尔德这两天在哪呢，原来他是在自己的钦差旗舰-英式大船里。这时正陪着步政使周逸民在一起喝茶。就在刚才，讷尔德刚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他带着周裕民参观了大船的中仓，只见好几十个笔帖式，书吏正在查账，书案旁堆着大量从福州官衙拉来的账簿。这些人可是离京时找皇帝要来的，自己亲手培训过的，在户部追比中立过大功。讷尔德为了这次福州之行，也是事先作了周密的安排。讷尔德问问一旁的吴正，得知审核的结果快出来了，十分的高兴。

    其实周裕民根本就不相信，讷尔德能把福州的烂账查清。他跟章山的矛盾很大，自己接任步政使的时候，他也查过账，结果是一团乱麻。账目都不清楚，怎么去给皇帝汇报呢，和康熙提了几次调离的事，也未见回音。

    这时，吴正进来了，拿了几张纸递给了讷尔德。

    讷尔德看看笑了，就说：“周大人，这次清查的结果出来了，看来章山保不住了，您是准备和他一起去坐刑部大牢么？”，说罢把手里的清查结果递给了周裕民。

    周裕民看罢，立时就满头大汗跪下了，道：“讷大人，您说吧，要我怎么做？”，讷尔德看向一旁的吴正，吴正连忙把周裕民搀了起来。

    讷尔德道：“周大人，总督梁大人和您的问题不算大，只要和我一起联名上奏，参下章山这个巡抚，挽回朝廷的损失，皇上是不会重罚的。况且有些亏空账目，不少是章山的人搞在你身上的，纯粹是子虚乌有，想拉你下水！，这些人都被我关在底仓，您想见见吗？”

    周裕民这时知道，再不交上投名状，就无法上岸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本日记，递给了讷尔德，道：“这是我知道的，全在里面了”。讷尔德仔细看了一遍，递给旁边的鄂那海，道：“去找田伟光，让他和提督府的人，按这名单去抓人”。

    讷尔德拍拍手，叫来几个人端上酒菜，举起杯子道：“周大人，这两天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啊”，喝了几杯，这周裕民也放开了，道：“幸亏讷大人来，要不然就要替章山背这糊涂账了”

    这时，提督府的吴英也派人过来急报，说东郊大仓有人煽动灾民抢粮食，把粮垛都用火点着了，幸好天降暴雨，没有出事；吴大人已控制了局面，抓了几个暴民，正在审讯。

    讷尔德和吴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这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回头对差官道：“请吴大人把那几个暴民送过来，立即拿我的金批大令给吴大人，封锁福建巡抚衙门，把章山控制起来。”

    周裕民这时也服了，这讷大人真有两下啊，扳倒了刑部尚书阿山，这巡抚大人章山看来也保不住了，于是站起来道：“讷大人如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我周裕民在所不辞”，跪倒就给讷尔德磕头。讷尔德一看这老周挺上道，就说：“周大哥，兄弟表字忠勤，以后唤我忠勤即可”。周裕民心里暗叹，以后就跟着讷大人混吧，这真给我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