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忆往昔 3
刘文泰拖出二八大杠，顶着大太阳先去买了个七八斤的西瓜，再搭点梨，直奔楼万顺表哥的厂里。
大姐刘丽和姐夫李长生都在表哥厂里上班，因为两人也是从小跟着刘之熙，所以两人虽然都是小学没毕业，但肝素厂的技术那是没得说的，被表哥请去当技术员，目前吃住都在厂里。
到地儿一看，外甥女和小外甥都在睡午觉还没醒，姐姐姐夫两个也不忙，下午的活计也就是看一看机器上的温度计。
看到刘文泰来了，刘丽赶紧给李长生招呼一声，让他盯着点。就把弟弟拉到了宿舍里。
这房间就在生产车间对门，是表哥专门给大姐一家子住的，两张床两个衣柜，一张四方桌吃饭用的，再几张塑料方凳，门口放着燃气灶等厨具。
“明天几点的火车？”
“下午一点，路上刚好24小时，29号下午一点到京城，义乌始发，终点站京城，有位置。”
“有位置就好，坐长途最怕站了。”
刘丽刚好比刘文泰大一轮，两人都属鸡，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常年走南闯北的人，这几年是在老家安定下来了，但也知道出远门的各种道道。
一边切西瓜，刘丽一边问：“爸妈给你带多少钱去？”
“学费3100，给了5000，不过我想买台电脑，要一万五，还想从义乌带点货过去学校里卖。多少赚点补贴一下，我看爸妈的意思，今年下半年就是这5000块了。”
“小妹前阵子跟我说起过你俩去义乌市场逛了两天，这里2万块你带去，我的意思是你买台电脑，学习用得上，生意就不要做了。”刘丽递给弟弟一块西瓜，又从枕头下掏出两扎百元大钞。
“大姐，这2万哪来的，你俩一年工资加起来才2万。”
刘文泰惊了，大姐两口子一年工资才2万，这还是做技术员，普工也就三四百，夜班才五百来块，隔壁义乌的工人工资稍高点也就多出百来块。
大姐一家四口要生活，姐夫家里还有个老人要养，虽说住不用钱，表哥厂里的房子。但是每年基本都很难余下钱来。
“我跟你姐夫在信用社贷款来的，七姑婆家的二表哥在我们乡信用社当主任。”
刘文泰的爷爷这辈亲兄弟姐妹11个，所以他有个大爷爷，还有9个姑婆，也就是爸爸的姑姑。现在自家爷爷还在世，姑婆多数也都在世，因此这些老亲戚彼此都还有来往的。
开什么玩笑，舅舅舅妈还在世，当然要来往了。所以刘文泰家里每年正月里都是挺忙乎的，有首歌叫“我家的表叔特别多”，嗯，就是这样了，尤其早年刘之熙大红大紫的时候。
按甫城的风俗，一般舅公和姑婆这一代人都没了，下一辈的表兄表弟一般正月里就不用相互拜年了，当然关系好的另说。
刘文泰知道七姑婆家的这个二表哥，因为大表哥的老婆，是大表哥跟着自家老头在鄂省汉城（嗯，汉城是天朝的，东京也是天朝的，希望棒子国和泥轰国正视历史）的时候谈的。
表嫂娘家当初一来怕嫁这么远受欺负，二来自己家城里姑娘嫁给乡下人，三来么大表哥是个残疾人，虽然走路不影响，但多少有点难看。
当时是自家老妈出面认了干女儿，这是女儿的老板娘出面了，表嫂家最后才勉强同意。所以七姑婆家和自家是走得相当近的，前世到后来也是年年走动。
“信用社利息低，算我和你姐夫的，本金要你毕业以后自己还。”
刘文泰笑道：“大姐放心，我这专业来钱快，等毕业了连本带利还。”
刘丽也笑了：“行，大姐等着你赚大钱。你暑假卖西瓜赚了多少？算了，估计也赚不了多少，你从小就懂事，我也放心。反正该用的用，不该用的这几年还是要节省一点。”
刘文泰点头应是。
吃完西瓜刘文泰就起身，刘丽埋怨到：“这就要走，大热天的，39度。”
“还去二姐家一趟，三姐在厂里就不去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另外还要给刘明打个电话。”
“那行，你忙去吧，路上骑车慢点，这钱先去存银行。”
刘丽知道刘明是村里跟弟弟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比弟弟大一岁，去年考入了华南农业大学。
“晓得了，小芳的学习你俩还是要抓一下，今年大学扩招了，以后要没张大学文凭怕是不好找工作。”
李芳是大姐的女儿，11岁了，上小学四年级，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只爱穿长裤，从不穿裙子。儿子李正，8岁了，下半年上一年级，从小上树掏鸟窝，下水抓泥鳅，皮得狠。
两人的成绩都不咋滴。前世李芳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一直服装店里上班做营业员，最后嫁了个老公是厨师，夫妻俩开饭店。
李正勉强读完高中也不读了，半是晃荡半是上班的做了汽修，后来就做了货车司机，刘文泰重生前的2022年，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
什么？外甥女只比刘文泰小8岁？嗯，没错，刘丽20岁出嫁，当年生子，刘文泰8岁当舅舅了。这在当年农村是很正常的事，要不甫城的江南第一家当年九世同堂呢。
刘丽答应了一声，却又无耐得很，自己两个都是小学没毕业，想辅导孩子也有点力不从心。
刘文泰把2万现金放书包里，把书包掉个个背到前头，这样在视线内不怕小偷，到车间跟姐夫打个招呼就走了。
先去趟二姐家，告诉一声明天出发，二姐刘萍硬要留着吃晚饭，没留住，吃了个梨就走了，刘萍只能硬是往他口袋里塞了200块钱。
二姐刘萍高中毕业，当年看过了父亲经商的跌宕起伏，死也要嫁到体制内，然后嫁给了吃喝飘赌五毒俱全的陈平，在粮管站上班。
1998年国企改制的时候下岗了，现在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子混混到处耍，一家三口的开支全靠刘萍在服装厂踩缝纫机那点工资。
外甥陈浩才3岁，小的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帮着带，大点就送幼儿园了。好在公公当年是粮管所的正式工，退休后有份退休工资补贴他们一点。
从二姐家出来一看手表，已经快3点了，路边找个公用电话亭给表哥家里打电话，让文谦到城里天朝银行汇合，打完又给三姐刘娣打个电话，告诉一下明天出发，打完才骑上二八大杠往银行骑去。
到银行往存折里存了19000元，早年银行户头是可以选择要存折还是要卡的，刘文泰同时开了存折和卡。存好不到两分钟，弟弟刘文谦到了。
“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哥让我来银行干嘛？”
“去那柜台开个账户，这里1000块存进去。”
刘文谦头一次开户，少不得刘文泰教他各种操作。完了又带他到门口自动取款机上操作一遍，好在年轻人学得快，一次就会了。
在1999年的小城市里自动取款机还是个稀罕物，甫城也就只有四大行各一台，刘文泰抄了弟弟的账户到笔记本上，又带他到复印店复印了身份证放自己包里。
刘文谦满头雾水，哥哥给他1000块钱他看懂了，复印自己的身份证没看懂。刘文泰也不多说，带着弟弟到江滨公园树荫底下一坐，又买了两瓶汽水。兄弟俩看着江水滚滚东流好半响。
刘文泰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弟弟，刘文谦吓坏了，连连摆手：“哥，我不会抽烟。”
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一口：“高三晚上看书打瞌睡，就学会了抽烟。”
刘文谦“哦”了一声。
“那1000块别跟爸妈说，你自己每个月用100，高三一年我估计够用了，饭吃饱，菜要营养平衡。”刘文泰高中时候一周10块钱，饭是家里带米到学校里蒸的，菜是家里带的霉干菜。
干菜扣肉在2022年是好菜，但在之江的农村，酒席上是不上桌的，这菜在影视城又叫博士菜，因为截止到90年代初，影视城那个县已经考出去1000多个博士，都是吃霉干菜考上大学的。
刘文泰前后两世吃了6年霉干菜了，走上社会后看到霉干菜就直反胃，不想弟弟在高三再吃一年霉干菜。
“哥，用不了这么多。爸妈每个星期10块肯定会给我的，饭都是自己蒸的，一天霉干菜一天买食堂的菜，一天5块够了，一星期才15块。”
“哥给你就拿着，霉干菜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咱们兄弟姐妹五个你是脑子最好的知道不？只是家里你最小，从小最受照顾，你又调皮捣蛋，没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才会考到二中。”
刘文谦听到这话低头不语。
“知道我为什么考京城理工不？”
“因为只要我填报京城理工就有2万奖学金。”
“2万？！”
刘文谦惊得叫出声来，他虽年幼不懂事，但也大概知道2万是个什么概念。
大姐两个一年才挣2万，二姐天天加班踩缝纫机，一天干12小时才600左右一个月。村里种田的农民一年收入才3000来块，这还不算种子、农药、化肥等成本。
大姐刘丽和姐夫李长生都在表哥厂里上班，因为两人也是从小跟着刘之熙，所以两人虽然都是小学没毕业，但肝素厂的技术那是没得说的，被表哥请去当技术员，目前吃住都在厂里。
到地儿一看，外甥女和小外甥都在睡午觉还没醒，姐姐姐夫两个也不忙，下午的活计也就是看一看机器上的温度计。
看到刘文泰来了，刘丽赶紧给李长生招呼一声，让他盯着点。就把弟弟拉到了宿舍里。
这房间就在生产车间对门，是表哥专门给大姐一家子住的，两张床两个衣柜，一张四方桌吃饭用的，再几张塑料方凳，门口放着燃气灶等厨具。
“明天几点的火车？”
“下午一点，路上刚好24小时，29号下午一点到京城，义乌始发，终点站京城，有位置。”
“有位置就好，坐长途最怕站了。”
刘丽刚好比刘文泰大一轮，两人都属鸡，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常年走南闯北的人，这几年是在老家安定下来了，但也知道出远门的各种道道。
一边切西瓜，刘丽一边问：“爸妈给你带多少钱去？”
“学费3100，给了5000，不过我想买台电脑，要一万五，还想从义乌带点货过去学校里卖。多少赚点补贴一下，我看爸妈的意思，今年下半年就是这5000块了。”
“小妹前阵子跟我说起过你俩去义乌市场逛了两天，这里2万块你带去，我的意思是你买台电脑，学习用得上，生意就不要做了。”刘丽递给弟弟一块西瓜，又从枕头下掏出两扎百元大钞。
“大姐，这2万哪来的，你俩一年工资加起来才2万。”
刘文泰惊了，大姐两口子一年工资才2万，这还是做技术员，普工也就三四百，夜班才五百来块，隔壁义乌的工人工资稍高点也就多出百来块。
大姐一家四口要生活，姐夫家里还有个老人要养，虽说住不用钱，表哥厂里的房子。但是每年基本都很难余下钱来。
“我跟你姐夫在信用社贷款来的，七姑婆家的二表哥在我们乡信用社当主任。”
刘文泰的爷爷这辈亲兄弟姐妹11个，所以他有个大爷爷，还有9个姑婆，也就是爸爸的姑姑。现在自家爷爷还在世，姑婆多数也都在世，因此这些老亲戚彼此都还有来往的。
开什么玩笑，舅舅舅妈还在世，当然要来往了。所以刘文泰家里每年正月里都是挺忙乎的，有首歌叫“我家的表叔特别多”，嗯，就是这样了，尤其早年刘之熙大红大紫的时候。
按甫城的风俗，一般舅公和姑婆这一代人都没了，下一辈的表兄表弟一般正月里就不用相互拜年了，当然关系好的另说。
刘文泰知道七姑婆家的这个二表哥，因为大表哥的老婆，是大表哥跟着自家老头在鄂省汉城（嗯，汉城是天朝的，东京也是天朝的，希望棒子国和泥轰国正视历史）的时候谈的。
表嫂娘家当初一来怕嫁这么远受欺负，二来自己家城里姑娘嫁给乡下人，三来么大表哥是个残疾人，虽然走路不影响，但多少有点难看。
当时是自家老妈出面认了干女儿，这是女儿的老板娘出面了，表嫂家最后才勉强同意。所以七姑婆家和自家是走得相当近的，前世到后来也是年年走动。
“信用社利息低，算我和你姐夫的，本金要你毕业以后自己还。”
刘文泰笑道：“大姐放心，我这专业来钱快，等毕业了连本带利还。”
刘丽也笑了：“行，大姐等着你赚大钱。你暑假卖西瓜赚了多少？算了，估计也赚不了多少，你从小就懂事，我也放心。反正该用的用，不该用的这几年还是要节省一点。”
刘文泰点头应是。
吃完西瓜刘文泰就起身，刘丽埋怨到：“这就要走，大热天的，39度。”
“还去二姐家一趟，三姐在厂里就不去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另外还要给刘明打个电话。”
“那行，你忙去吧，路上骑车慢点，这钱先去存银行。”
刘丽知道刘明是村里跟弟弟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比弟弟大一岁，去年考入了华南农业大学。
“晓得了，小芳的学习你俩还是要抓一下，今年大学扩招了，以后要没张大学文凭怕是不好找工作。”
李芳是大姐的女儿，11岁了，上小学四年级，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只爱穿长裤，从不穿裙子。儿子李正，8岁了，下半年上一年级，从小上树掏鸟窝，下水抓泥鳅，皮得狠。
两人的成绩都不咋滴。前世李芳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一直服装店里上班做营业员，最后嫁了个老公是厨师，夫妻俩开饭店。
李正勉强读完高中也不读了，半是晃荡半是上班的做了汽修，后来就做了货车司机，刘文泰重生前的2022年，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
什么？外甥女只比刘文泰小8岁？嗯，没错，刘丽20岁出嫁，当年生子，刘文泰8岁当舅舅了。这在当年农村是很正常的事，要不甫城的江南第一家当年九世同堂呢。
刘丽答应了一声，却又无耐得很，自己两个都是小学没毕业，想辅导孩子也有点力不从心。
刘文泰把2万现金放书包里，把书包掉个个背到前头，这样在视线内不怕小偷，到车间跟姐夫打个招呼就走了。
先去趟二姐家，告诉一声明天出发，二姐刘萍硬要留着吃晚饭，没留住，吃了个梨就走了，刘萍只能硬是往他口袋里塞了200块钱。
二姐刘萍高中毕业，当年看过了父亲经商的跌宕起伏，死也要嫁到体制内，然后嫁给了吃喝飘赌五毒俱全的陈平，在粮管站上班。
1998年国企改制的时候下岗了，现在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子混混到处耍，一家三口的开支全靠刘萍在服装厂踩缝纫机那点工资。
外甥陈浩才3岁，小的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帮着带，大点就送幼儿园了。好在公公当年是粮管所的正式工，退休后有份退休工资补贴他们一点。
从二姐家出来一看手表，已经快3点了，路边找个公用电话亭给表哥家里打电话，让文谦到城里天朝银行汇合，打完又给三姐刘娣打个电话，告诉一下明天出发，打完才骑上二八大杠往银行骑去。
到银行往存折里存了19000元，早年银行户头是可以选择要存折还是要卡的，刘文泰同时开了存折和卡。存好不到两分钟，弟弟刘文谦到了。
“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哥让我来银行干嘛？”
“去那柜台开个账户，这里1000块存进去。”
刘文谦头一次开户，少不得刘文泰教他各种操作。完了又带他到门口自动取款机上操作一遍，好在年轻人学得快，一次就会了。
在1999年的小城市里自动取款机还是个稀罕物，甫城也就只有四大行各一台，刘文泰抄了弟弟的账户到笔记本上，又带他到复印店复印了身份证放自己包里。
刘文谦满头雾水，哥哥给他1000块钱他看懂了，复印自己的身份证没看懂。刘文泰也不多说，带着弟弟到江滨公园树荫底下一坐，又买了两瓶汽水。兄弟俩看着江水滚滚东流好半响。
刘文泰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弟弟，刘文谦吓坏了，连连摆手：“哥，我不会抽烟。”
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一口：“高三晚上看书打瞌睡，就学会了抽烟。”
刘文谦“哦”了一声。
“那1000块别跟爸妈说，你自己每个月用100，高三一年我估计够用了，饭吃饱，菜要营养平衡。”刘文泰高中时候一周10块钱，饭是家里带米到学校里蒸的，菜是家里带的霉干菜。
干菜扣肉在2022年是好菜，但在之江的农村，酒席上是不上桌的，这菜在影视城又叫博士菜，因为截止到90年代初，影视城那个县已经考出去1000多个博士，都是吃霉干菜考上大学的。
刘文泰前后两世吃了6年霉干菜了，走上社会后看到霉干菜就直反胃，不想弟弟在高三再吃一年霉干菜。
“哥，用不了这么多。爸妈每个星期10块肯定会给我的，饭都是自己蒸的，一天霉干菜一天买食堂的菜，一天5块够了，一星期才15块。”
“哥给你就拿着，霉干菜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还有，咱们兄弟姐妹五个你是脑子最好的知道不？只是家里你最小，从小最受照顾，你又调皮捣蛋，没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才会考到二中。”
刘文谦听到这话低头不语。
“知道我为什么考京城理工不？”
“因为只要我填报京城理工就有2万奖学金。”
“2万？！”
刘文谦惊得叫出声来，他虽年幼不懂事，但也大概知道2万是个什么概念。
大姐两个一年才挣2万，二姐天天加班踩缝纫机，一天干12小时才600左右一个月。村里种田的农民一年收入才3000来块，这还不算种子、农药、化肥等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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