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游戏结束时
“嗡——”
银白长剑与拖把杆碰撞鸣出阵响，面容清冷的少年蓦地后仰，同时他调转剑身脱离桎梏，一剑落下以迅雷之势削去清洁工的脑袋。
鲜血四溅迸上他的侧脸，他也是毫不在意转身又是挥出气势凛然的一剑——欲从后方袭来的工作人员被这极具汹涌的剑气贯穿，地面也留下一道深没痕迹。
正是突破重围的好时机。
安知鸟闪身避开后方冲他扑来的接待生，面对汹涌如潮袭来的怪物群聚仍是镇定自如，他猛抬手扬金属箱于半空，那些工作人员果如他意料调转冲向，争先恐后朝那只箱子奔去。
暖黄的过道灯透过密集的躯体打落在少年清冷昳丽的面庞，灯光曳在他别于黑丁领口的眼镜镜片，折射出细弱的线。
安知鸟手中的银白长剑泛起水蓝光泽，剑身拢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长剑蓄力，少年锋利的眉眼微眯，出剑时毫征召。
“呜——”
那是风的破空，挥出的无形之剑一刹凝为实质，一道庞大的水蓝剑弧横空劈在那一群工作人员身上，还未及惨叫便化为湮粉，唯有腾在半空的那只金属箱安然无恙，完好无损被少年接回手中。
安知鸟长舒一口气戴上眼镜，甩甩头让发顶原先被撩上去的刘海落下，挡住几乎半张脸，又恢复他平时那副普通的路人甲模样。
他向走廊一侧看去，昏暗的灯被那一剑尽数击破，幽暗的廊道中只有电梯的LED灯顽强闪烁。
这波怪物清得差不多了……安知鸟收剑的动作一顿，转身的一刹间与1605房门前一名身强体壮的清洁工对上脸……哦，还有只漏网之鱼。
1608房间，洛嘉坐在床沿，暖色裙下病态白的小腿轻轻晃荡，双手正儿八经捧了个圆溜溜的东西，正在仔细端详。
而房间另一边，唐梓泽倚身于洗浴室的门框，指尖不停翻转魔术牌，呈思考的模样盯了洛嘉许久，半晌才道：“小洛，你违反游戏规则了呢，就真的不打算告知什么也不知道的我原因吗？”
他仍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此时那张脸露出委屈的表情，洛嘉看了也只是强行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女孩双手倏地一松，鞋尖一翘将那半部带毛的圆球踢到空中，接着她站起身，和颠皮球一般颠了两下，蓦地旋身一脚将那东西猛踢向唐梓泽的方向。
唐梓泽见状只是笑眯眯地偏身，圆球砸在门框引起一声闷响，反弹落地上“咕噜”滚了两圈便不动了。那不带毛发那半面是张人脸，它的白眼睛如死鱼目般朝向唐梓泽的方向，令人不禁一阵恶寒。
洛嘉见他终于微变了脸色但仍拼命端着那副绅士面孔的搞笑样不由笑出声，眉毛微挑作出十分得意的模样，顽童的恶趣味在此时彰显无遗。
她慢步走去一脚踩碎那颗头颅，一手食指弯曲抵住下颔，语气玩味：“原因吗？”
“违反规则可从不需要什么原因呀，我的魔术师先生。”洛嘉那双含满隐晦疯意的墨绿色眸子直勾勾透过唐梓泽的眼睛仿佛望进他的灵魂，“制订规则的人，可贯不会遵守别人的规则。”
唐梓泽沉默注视女孩的言笑晏晏，黑瞳如一汪墨色深潭，其中是如水的平静，亦是如水的温柔。他此时的声音具有神奇般的安抚性，他轻轻问她：“可我猜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洛嘉的笑容随话落猛一滞，她渐渐敛了笑，转过脸眼睛向别处乱瞟。半晌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荒诞的行为，勾起唇角讥笑，谁也不知女孩是在笑对面等信的男人亦或是……笑自己。
“719。”洛嘉终于出声，抬眸看他，脸庞上恹恹的神色有如得到骇客真传，“这些工作人员只不过是719研究所生产的人形态生物作战武器，杀了就杀了。”
末了洛嘉一顿，恶狠狠补上一句：“它们死干净都是活该。”
唐梓泽注意到女孩紧握的双拳，本就病白的手背暴露出条条青筋。
他不由想起在导管局曾听过情报组的同事谈论719研究所，一个国际间到处流窜的组织，专门进行活人实验且忠于对异能力者的生命探索，通过贩卖生物武器获得大量资金，据点遍布全球各地，国际刑警难以将其全数缴灭。
至于别的国际组织……或多或少和719研究所有地下勾当，也不可能出全力去销毁他们。
“你怎么发现的？”唐梓泽问完才发现一道疑惑仍横亘心头，他张了张嘴，瞧见洛嘉怪异的模样又识趣忍住了。
之后总会有知道的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
洛嘉沉默一阵，急促的呼吸终于恢复和缓。她走到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边，尸体肚子被剥开，肠子之类器官流了一地。
洛嘉避开那些恶心的东西，拈起衣摆一角撩开露出胸膛，白皙一片上的一块斑黑额外显眼。
赫然是一片纹身。
纹身的图案是单片羽翼，羽毛微微舒展，似要展翅翱翔。
“这是719每一个生物实验体都会纹上的标志。”洛嘉用小刀一慢慢将这片纹身划得稀烂，似在泄愤。她从接待生胃里拿金条时的偶然发现，险些令她的情绪失控。
屋里陷入安静，屋外的响动也就愈发明显。洛嘉将目光投向床头多出的一盏LED灯，自第二轮游戏开始它就出现在那儿了。
LED灯上显示的是这一楼层的平面图，代表八个房间的小方框亮着绿灯，其中1601和1604的灯已熄灭，平面图右旁显示数字和箭头，代表他们的行动顺序。
洛嘉蹙眉看着不断闪烁1607灯，隐隐担忧。轮到七点了，但她战斗力弱得惊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出事。
“去做什么？”唐梓泽见洛嘉径直走向门，联合她之前所看的心中已有了猜测。
“帮七点。”洛嘉在门前站定，人偶丝飞出袖中蹿进锁孔欲将其捣坏，唐梓泽正想阻止，“叮咚”一声，广播抢先响起。
“1608房的客人，请不要破坏游戏规则，否则必要时我方会采取强制手段。1608房的客人……
广播中拉迪亚德温润的嗓音不断警告，洛嘉的动作只是一顿，随即直接无视他拧开了门。然而门外不是走廊，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黑暗中朦胧无数只惨白的眼，随密闭空间被破坏齐齐何她的方向看去。
拉迪亚德讥笑一声，语气随意道：“我说了，必要时会采取强制手段，现在嘛，就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来接待二位吧，不用客气。”
广播结束，洛嘉望着这片仿佛无尽头的暗色，脸色微沉，她抿紧唇抬步迈进黑暗，唐梓泽见状眉头死皱在一起，在门关合的前一秒紧跟去那片空间。
一举目是一片黑，伴随低低的吼声，四周不停有东西向他们靠近。
“小洛？”唐梓泽什么也看不清，视野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白晃悠，魔术牌围绕他身体环成一圈，阻挡黑暗中工作人员的攻击。
洛嘉久久没有回应，她独自一人漫步。
于黑幕中，银白的人偶丝围绕女孩织出一张立体的网，随她迈步而移动。女孩细白的手指宛如弹奏钢琴键般在虚空中轻点，闲暇之际延伸一根根丝线偷袭反应慢拍的工作人员。
四周低吼声起伏，直到所有声音沉寂，洛嘉手指蓦地指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人偶丝会意收网猛飞蹿而去。
破空声，洛嘉提前闭眼，再睁眼时面前已出现一圈椭圆光晕闪烁刺目的白光，她一步踏出，落地时眼前景象却并不是走廊，而是一片狼藉的1608房间。
洛嘉忍不住低声咒骂，环视一圈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她跑去打开洗浴间的门，同样空无一人。
魔术师不见了。
“你大爷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洛嘉一脚狠狠踹上门板，门板向内凹陷一片，她黑着脸再次拉开房间门，仍是黑，像是陷入一个死循环。
1608房间再次无人，然而这时LED灯发出“嘀”一声长鸣，代表1607房间的小方框绿灯熄灭，唰一下又亮起的是红灯。
1605房间，艾里克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闻异常的声音也只是微抬眼皮瞟一眼，又阖上，似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与他无关。直到LED灯牌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他才悠哉悠哉坐直身，舒舒服服伸个懒腰。
“红灯呢……”按广播的规则所说，相同之物接龙中若亮红灯则代表那个房间的客人游戏失败，需要接受“禁闭惩罚”。
而相同之物的接龙失败，相同之物被遗失于走廊，即下一棒必须去一群工作人员里找到它，得以让游戏继续。
“啧啧啧，真是麻烦。”艾里克拿起他那张素白的弓立到门口，临出门前还不忘转头和床边上被风场卷到半空的三名工作人员挥手，“拜拜咯我的朋友们，记得想我哦～”
而那几名工人作员各个呲牙咧嘴瞪着这个黄毛小子，偏偏又无可奈何。
幽暗的走廊，显眼的光线甫一降临便吸引了游荡其中的工作人员的注意，它们蜂拥而上如海水涨潮，试图进攻之际，一支疾行的箭矢猛从中飞出。
寄矢射中一名服务员，它还未来得及惨叫，只见箭矢尖端没入它身体的部分迸出青绿的光芒，以其为中心蔓开一股强劲的风。
风在一群工作人员间横行霸道，气流毫不讲理地卷起每一名工作人员将它们带到半空，猛烈的风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困其于之上。
1605的房门此时尽数打开。金发的俊朗少年笑嘻嘻倚于门框，得意扬扬手中的白弓。
工作人员目露凶光，显然被这挑衅的一幕激怒了，剩余未被风场席卷的工作人员挥舞手中的武器向他袭去。
“诶诶诶，各位老兄别这么容易生气啊，气坏身子可不好呀。”艾里克从容转身避开一柄直奔面门而下的长刀，白弓被他横亘头顶挡住从天而降的拖把，弓身一转反钳制住清洁工，手心闪过光芒，一支青绿的箭矢毫不停滞地扎入它的后脑。
接着他扯出箭矢，反身向后划去。箭矢的流光汇聚成弧形的风元素，伴随那支箭矢化为数十根闪烁青绿芒的等，飞驰四射。
艾里克将染血的寄矢搭上弓，拉至满月，松手的一刹箭带起狂风乱作，准确无误射中领头接待生的眉心——正是酒店吧台办理几住的那名接待生。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无丝毫阻滞。
艾里克边退边攻，轻而易举来到1602房间门口。此时房间门锁已解，门从里面被人一把拉开，一只纤纤玉手拎起艾里克的后衣领就将人拽了进来。
门“砰”一声关上，艾里克看着眼前一身火红改良华服的少女气得直跳脚：“喂，胆小鬼，我还没来得及和那些老兄拜拜呢！”
“嘿，我拉你进来你还不领情，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小黄毛！”枫叶柳瞪大了眼，气鼓鼓地双手插腰和艾里克对呛。
“你才是小黄毛！不！你这个崇华媚东的西洋仔！”艾里克炸毛，毫不客气吃回去。
“你……”枫叶柳一噎，怼人的话噎在嘴边迟迟骂不出。
这倒是给艾里克神气了，他昂起下巴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枫叶柳，得意道：“你什么你！骂不过了吧！”
枫叶柳脸憋得通红，她赶忙转移话题：“谁跟你这个小黄毛扯皮！金属箱呢！去哪了！”
“……”神气不过几秒，艾里克突地一顿，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
“哇哦，空空如也。”枫叶柳抓到机会奚落他当然不客气，她挑挑眉，语气中充满看笑话的意味，“这下你有机会和你那些老兄们说‘拜拜’咯——快去拿！”
说着枫叶柳猛一下拉开门，毫不客气地把艾里克推出房间，末了还笑嘻嘻补上一句“活该”。
艾里克踉跄几步站稳，正想破口大骂，甫一转头却恰好与前方几十双眼睛对上。空气一瞬间沉默，少年很快淡定自若挥挥白弓，道：“嗨，各位老兄，我们又见面了～”
他拉弓对准工作人员，眯起眼自如道：“各位老兄通容一下，我来取个东西，取完就走。”
箭已离弦，掀起狂风肆意。
1602房的下一棒是1606房，当枫叶柳吊儿郎当破门而入时，讶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好奇走向右边墙壁上那个足够一个成年人通行的大洞，跨过去入眼的即是一片狼藉，她试着喊了几声，同样无人。
“真奇怪，这两个房间的人都去哪了……”枫叶柳嘀嘀咕咕在两个房间中四处转悠，她突然想起什么猛一拍脑袋，神色颇为慌张，“等等等等等……！她不会发现了吧？！”
“不行不行，我得去告诉他！”说着，枫叶柳就要夺门而出，临门一脚又想起第二轮游戏还没结束，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啊！”
他没法儿找，手机在这个空间也没信号联系不上人，人偶师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跑了吧！
枫叶柳强行让自己冷静，细想之下忽觉这个推断不成立。他们全程可是演得很好的，人偶师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不见的，可是……她去哪儿了呢？
正冥思苦想时，1608房的门口处忽然亮起一团白光，和之前在1607房门口的白光如出一辙。枫叶柳盯睛去看，莫名有种预感人偶师一定在里面。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名穿鹅黄洛丽塔裙的女孩和一名燕西尾服的男子一前一后从中出现，二人皆具疲惫之色，身上倒是没多少伤。
“嘿，你们总算回来了，可等你们好久了！”枫叶柳险些喜极而泣，她忍住后冲他们挥舞手臂，一副雀跃之色。
洛嘉见她靠近，藏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小刀，呈戎备姿态。唐梓泽则是已无太多力气，虚弱地靠在床边，却也防备地盯着枫叶柳。
他二人方才经历一场轮战，体力消耗得厉害。他们并不熟悉枫叶柳，也不知这人深潜，若是她此时对他们不利，虽有大几率取胜，也难保意外。
枫叶柳被他二人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她举起金属箱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努力放缓语气打消两人疑虑：“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只是来传个接力棒……”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反头看向LED灯，这才惊觉他们还在玩第二轮游戏，接力已丝轮到1606房的唐梓泽了。
“相同之物给我吧，枫叶柳女士。”唐梓泽领着枫叶柳重回1606房间，一直休息到LED灯的提示音催促才离开。临行前他贴了张魔术牌附墙上壁，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阻隔与1608房间的自由出行。
枫叶柳看到这一幕眼皮直抽抽，防贼呢这是……
好吧好吧，她是个陌生人，那名绅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另一边，洛嘉摊在床上闭目养神。
早知道那破地方如此惊险，她就任魔术师在里面自生自灭了。那个地方简直是工作人员的老巢，死了又复活，数量庞大，打个der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一声“咔”响，水蓝襦裙的少女施施然而来。她将金属箱放在一边，伸手轻柔地拍拍女孩的肩：“醒醒，小洛。”
洛嘉迷迷糊糊揉开眼，眼里绕着惺松睡意。
方才太困，竟是躺着躺着不觉间睡着了。她被空岁拉着不情不愿坐起，空调吹出的冷空气令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余光扫到那只金属箱时，洛嘉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有了。
酒店明明是用来休息的，哪个神经病组织的打架啊！让她找到那个叫拉迪亚德的货一定弄死他！
“叮咚”一声，广播响起。
“各位亲爱的房客，恭喜你们顺利完成游戏，‘相同之物接龙’即将进入尾声，现在请每层违反游戏规则次数最多的房客出列，你们需要前往‘不存在’的10号房完成今日的最后一场游戏，限定时间:午夜十二时前。”
“接下来通报出列房客房间号:1104，1201……1608，1703……2304。请各位相应房号的房客于三分钟内前往十号房，切忌违反规则……”
“……”洛嘉黑着脸观赏人偶丝将房间角落的广播砸得稀巴烂，心情这才转好一点。
空岁犹豫地看向金属箱，疑惑道：“唔……所以这箱金条是不要了吗？”
洛嘉倒是没那么多思虑，她毫不犹豫一脚将金属箱踢进床底，根本就不打算带着它。
无泊客酒店这些强盗属性的工作人员本来就是为偷窃这金条才来攻击他们，当时她违规进入的那个密闭空间也堆满金银财宝，她是傻了才会带着这个拉嘲讽值的东西。
“走了。”洛嘉和空岁挥挥手便自顾自出了门，她沿走廊左侧那条漆黑仿佛无尽头的路走去，很快她在一扇门前站空，借着手心燃起的白芒，她看清了门牌号——1610。
门后仍是漆墨一片，洛嘉摸黑行走其中，她能敏锐察觉出这个空间的特殊结构——个套一个，像俄罗斯套娃，大娃娃拆开里面还有无数个小娃娃。
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嘉嘉儿……平安喜乐……”
“我在……我会一直……”
“我的女儿……不应该……废物！”
“哈哈哈……爹不疼，娘不爱……哈哈哈……”
男声与女声交杂，不时还有孩童的笑闹声，洛嘉面不改色穿行于无数剔透玻璃碎片间，一双手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沁几珠血。
“闭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人偶丝浑身燃起灼目的白芒在空间中乱飞蹿，无数玻璃碎片被划割得更碎，却又慢慢聚集重组，反而拼成一块完整的玻璃。
洛嘉简直快被逼疯了，终于，半空的丝线炸响一声嗡鸣，远处空气传来不切实际爆鸣，眼前玻璃一瞬间扭曲，迅速溶于黑暗，玻璃画面上女人扭曲的脸最后定格于洛嘉脑海，像是数年前的记忆重演。
黑幕刹时如潮水褪去，一片白光闪过眼前，而后，渐渐浮现于眼帘的是一个装潢古典温馨的房间。
房间光线很暗，并且怪异地没有窗，左侧是一面书架，书架旁洛嘉正对的方向摆了一张木质书桌，右边靠墙则是一张铺设简洁的床。房间还算大，中央布置一张烤火桌，一名年轻男子背对洛嘉端坐于桌前的摇椅，一手放进桌布下，一手捧本书。
“哐啷”——那是小刀落地的声音。
洛嘉定定注视这幅景象，脚像被铁钉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她呆呆的，眼眶竟不由自主氤氲水汽，盈了满眸泪。她的臂微抬又纠结着放下，唇微张却欲言又止，最后女孩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
却像是被消音一般，她讶异于自己根本听不见。
而那名年轻男子似乎听得清楚，他把书铺盖在桌布，回头见到女孩，他微微张大点眼，脸是熟悉的脸，语气是一如曾经温柔。
他叫她：“小洛。”
气氛陡然的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原本宁和的气氛随银白丝线尖锐的鸣奏消失殆尽，年轻男子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发现一柄小刀已架在自己脖颈，洛嘉就在他身侧，那柄掉落的小刀已然回到女孩手中。
洛嘉的语气凌厉，甚至含有仇意：“你不是他。”他从不会这么叫我。
“你在说什么呢，小洛？”年轻男子微蹙了眉，言语颇具几分严厉，“这么久未见，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不，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即使是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也不凶脸对她。
“哈。”小刀割破雪白的脖颈，沁出的血丝染色刀面，余下的银白镜映女孩危险的墨绿瞳，“你难道不知自己的演技拙另至极？”
所以，别再用这张脸了，你配不上；别再玷污她的最爱了，你不配。
洛嘉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声音，是蛊惑，却也是她内心真实所想。
下意识的，小刀紧贴年轻男子的肌肤缓缓向上游移，她的目的是那张脸，她要毁掉这张脸，她不允许任何除他之外的人用他的脸。
年轻男子看出这个疯子的意图，他趁女孩分心之际一把排任她的手腕，旋扭卸去她的腕关节。女孩惊叫一声，吃了痛刀也“哐啷”一下掉出手中。
人偶丝尖鸣着，绷紧线身从角落一隅猛袭向年轻男子，洛嘉回神也一个旋踢扫向他的侧面，年轻男子闪躲不及只得松开洛嘉的手，站起身的同时竟从座椅上摸出一把弯刀。
两厢金属剧烈碰撞发出铿锵之声，人偶丝贴近弯刀的一瞬如水蛇般软化，缠住年轻男子的手臂迅速蔓延向上——缴紧收缩，一刹间迸出一片血雾。
弯刀应声落地，令人震惊的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轻男子的兵节断处又迅速长出了一条新手臂。
洛嘉脱身接上自己手腕后恰好看见这一幕，她眉头微蹙向人偶招招手，人偶丝立刻乖乖蹿回她袖中，层层盘曲那截藕般的小臂。
“来来来，小姑娘，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此时年轻男子捡回弯刀握在手中，他活动了下自己新长的手臂，语气中满是挑衅。
洛嘉施施然立在书柜下，神情没有一丝慌乱。她只是淡淡扫一眼躺在年轻男子脚边的小刀，又见他嚣张的模样，不由勾了唇角，轻轻一笑。
自大妄为且不知之人，死得最快。
她的手探向腰间的机关盒，从一沓厚厚的魔术牌中随手抽出一张，看也不曾看那牌面一眼，便食指与中指夹住牌手腕一番一牌直直飞射向年轻男子。
“雕虫小技而已。”年轻男子举弯刀挡至身前，却见那张飞在半空的牌突然散为光点飘飞，余下的，竟是牌面上的那把长刀。
长刀冲击面门，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吓轻而易举突破弯刀的防守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洛嘉大步奔来一把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将长刀从年轻男子的身体中抽出，血红的刀身再染上鲜新的血，变得更红了。
人偶丝飞速爬出袖子缠绕上刀身，银白光芒炸开的一瞬刀与丝发出奇异的共鸣，洛嘉挽出刀花斩破那具身体的一刻转身，身后，无数血伴白光迸溅，绽放宛如一场盛大礼花。
女孩的瞳孔一刹间猩红，笑得像如地狱中立出的审判官。
银白长剑与拖把杆碰撞鸣出阵响，面容清冷的少年蓦地后仰，同时他调转剑身脱离桎梏，一剑落下以迅雷之势削去清洁工的脑袋。
鲜血四溅迸上他的侧脸，他也是毫不在意转身又是挥出气势凛然的一剑——欲从后方袭来的工作人员被这极具汹涌的剑气贯穿，地面也留下一道深没痕迹。
正是突破重围的好时机。
安知鸟闪身避开后方冲他扑来的接待生，面对汹涌如潮袭来的怪物群聚仍是镇定自如，他猛抬手扬金属箱于半空，那些工作人员果如他意料调转冲向，争先恐后朝那只箱子奔去。
暖黄的过道灯透过密集的躯体打落在少年清冷昳丽的面庞，灯光曳在他别于黑丁领口的眼镜镜片，折射出细弱的线。
安知鸟手中的银白长剑泛起水蓝光泽，剑身拢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长剑蓄力，少年锋利的眉眼微眯，出剑时毫征召。
“呜——”
那是风的破空，挥出的无形之剑一刹凝为实质，一道庞大的水蓝剑弧横空劈在那一群工作人员身上，还未及惨叫便化为湮粉，唯有腾在半空的那只金属箱安然无恙，完好无损被少年接回手中。
安知鸟长舒一口气戴上眼镜，甩甩头让发顶原先被撩上去的刘海落下，挡住几乎半张脸，又恢复他平时那副普通的路人甲模样。
他向走廊一侧看去，昏暗的灯被那一剑尽数击破，幽暗的廊道中只有电梯的LED灯顽强闪烁。
这波怪物清得差不多了……安知鸟收剑的动作一顿，转身的一刹间与1605房门前一名身强体壮的清洁工对上脸……哦，还有只漏网之鱼。
1608房间，洛嘉坐在床沿，暖色裙下病态白的小腿轻轻晃荡，双手正儿八经捧了个圆溜溜的东西，正在仔细端详。
而房间另一边，唐梓泽倚身于洗浴室的门框，指尖不停翻转魔术牌，呈思考的模样盯了洛嘉许久，半晌才道：“小洛，你违反游戏规则了呢，就真的不打算告知什么也不知道的我原因吗？”
他仍是那副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此时那张脸露出委屈的表情，洛嘉看了也只是强行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女孩双手倏地一松，鞋尖一翘将那半部带毛的圆球踢到空中，接着她站起身，和颠皮球一般颠了两下，蓦地旋身一脚将那东西猛踢向唐梓泽的方向。
唐梓泽见状只是笑眯眯地偏身，圆球砸在门框引起一声闷响，反弹落地上“咕噜”滚了两圈便不动了。那不带毛发那半面是张人脸，它的白眼睛如死鱼目般朝向唐梓泽的方向，令人不禁一阵恶寒。
洛嘉见他终于微变了脸色但仍拼命端着那副绅士面孔的搞笑样不由笑出声，眉毛微挑作出十分得意的模样，顽童的恶趣味在此时彰显无遗。
她慢步走去一脚踩碎那颗头颅，一手食指弯曲抵住下颔，语气玩味：“原因吗？”
“违反规则可从不需要什么原因呀，我的魔术师先生。”洛嘉那双含满隐晦疯意的墨绿色眸子直勾勾透过唐梓泽的眼睛仿佛望进他的灵魂，“制订规则的人，可贯不会遵守别人的规则。”
唐梓泽沉默注视女孩的言笑晏晏，黑瞳如一汪墨色深潭，其中是如水的平静，亦是如水的温柔。他此时的声音具有神奇般的安抚性，他轻轻问她：“可我猜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洛嘉的笑容随话落猛一滞，她渐渐敛了笑，转过脸眼睛向别处乱瞟。半晌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荒诞的行为，勾起唇角讥笑，谁也不知女孩是在笑对面等信的男人亦或是……笑自己。
“719。”洛嘉终于出声，抬眸看他，脸庞上恹恹的神色有如得到骇客真传，“这些工作人员只不过是719研究所生产的人形态生物作战武器，杀了就杀了。”
末了洛嘉一顿，恶狠狠补上一句：“它们死干净都是活该。”
唐梓泽注意到女孩紧握的双拳，本就病白的手背暴露出条条青筋。
他不由想起在导管局曾听过情报组的同事谈论719研究所，一个国际间到处流窜的组织，专门进行活人实验且忠于对异能力者的生命探索，通过贩卖生物武器获得大量资金，据点遍布全球各地，国际刑警难以将其全数缴灭。
至于别的国际组织……或多或少和719研究所有地下勾当，也不可能出全力去销毁他们。
“你怎么发现的？”唐梓泽问完才发现一道疑惑仍横亘心头，他张了张嘴，瞧见洛嘉怪异的模样又识趣忍住了。
之后总会有知道的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
洛嘉沉默一阵，急促的呼吸终于恢复和缓。她走到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边，尸体肚子被剥开，肠子之类器官流了一地。
洛嘉避开那些恶心的东西，拈起衣摆一角撩开露出胸膛，白皙一片上的一块斑黑额外显眼。
赫然是一片纹身。
纹身的图案是单片羽翼，羽毛微微舒展，似要展翅翱翔。
“这是719每一个生物实验体都会纹上的标志。”洛嘉用小刀一慢慢将这片纹身划得稀烂，似在泄愤。她从接待生胃里拿金条时的偶然发现，险些令她的情绪失控。
屋里陷入安静，屋外的响动也就愈发明显。洛嘉将目光投向床头多出的一盏LED灯，自第二轮游戏开始它就出现在那儿了。
LED灯上显示的是这一楼层的平面图，代表八个房间的小方框亮着绿灯，其中1601和1604的灯已熄灭，平面图右旁显示数字和箭头，代表他们的行动顺序。
洛嘉蹙眉看着不断闪烁1607灯，隐隐担忧。轮到七点了，但她战斗力弱得惊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出事。
“去做什么？”唐梓泽见洛嘉径直走向门，联合她之前所看的心中已有了猜测。
“帮七点。”洛嘉在门前站定，人偶丝飞出袖中蹿进锁孔欲将其捣坏，唐梓泽正想阻止，“叮咚”一声，广播抢先响起。
“1608房的客人，请不要破坏游戏规则，否则必要时我方会采取强制手段。1608房的客人……
广播中拉迪亚德温润的嗓音不断警告，洛嘉的动作只是一顿，随即直接无视他拧开了门。然而门外不是走廊，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黑暗中朦胧无数只惨白的眼，随密闭空间被破坏齐齐何她的方向看去。
拉迪亚德讥笑一声，语气随意道：“我说了，必要时会采取强制手段，现在嘛，就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来接待二位吧，不用客气。”
广播结束，洛嘉望着这片仿佛无尽头的暗色，脸色微沉，她抿紧唇抬步迈进黑暗，唐梓泽见状眉头死皱在一起，在门关合的前一秒紧跟去那片空间。
一举目是一片黑，伴随低低的吼声，四周不停有东西向他们靠近。
“小洛？”唐梓泽什么也看不清，视野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白晃悠，魔术牌围绕他身体环成一圈，阻挡黑暗中工作人员的攻击。
洛嘉久久没有回应，她独自一人漫步。
于黑幕中，银白的人偶丝围绕女孩织出一张立体的网，随她迈步而移动。女孩细白的手指宛如弹奏钢琴键般在虚空中轻点，闲暇之际延伸一根根丝线偷袭反应慢拍的工作人员。
四周低吼声起伏，直到所有声音沉寂，洛嘉手指蓦地指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人偶丝会意收网猛飞蹿而去。
破空声，洛嘉提前闭眼，再睁眼时面前已出现一圈椭圆光晕闪烁刺目的白光，她一步踏出，落地时眼前景象却并不是走廊，而是一片狼藉的1608房间。
洛嘉忍不住低声咒骂，环视一圈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她跑去打开洗浴间的门，同样空无一人。
魔术师不见了。
“你大爷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洛嘉一脚狠狠踹上门板，门板向内凹陷一片，她黑着脸再次拉开房间门，仍是黑，像是陷入一个死循环。
1608房间再次无人，然而这时LED灯发出“嘀”一声长鸣，代表1607房间的小方框绿灯熄灭，唰一下又亮起的是红灯。
1605房间，艾里克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闻异常的声音也只是微抬眼皮瞟一眼，又阖上，似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与他无关。直到LED灯牌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他才悠哉悠哉坐直身，舒舒服服伸个懒腰。
“红灯呢……”按广播的规则所说，相同之物接龙中若亮红灯则代表那个房间的客人游戏失败，需要接受“禁闭惩罚”。
而相同之物的接龙失败，相同之物被遗失于走廊，即下一棒必须去一群工作人员里找到它，得以让游戏继续。
“啧啧啧，真是麻烦。”艾里克拿起他那张素白的弓立到门口，临出门前还不忘转头和床边上被风场卷到半空的三名工作人员挥手，“拜拜咯我的朋友们，记得想我哦～”
而那几名工人作员各个呲牙咧嘴瞪着这个黄毛小子，偏偏又无可奈何。
幽暗的走廊，显眼的光线甫一降临便吸引了游荡其中的工作人员的注意，它们蜂拥而上如海水涨潮，试图进攻之际，一支疾行的箭矢猛从中飞出。
寄矢射中一名服务员，它还未来得及惨叫，只见箭矢尖端没入它身体的部分迸出青绿的光芒，以其为中心蔓开一股强劲的风。
风在一群工作人员间横行霸道，气流毫不讲理地卷起每一名工作人员将它们带到半空，猛烈的风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困其于之上。
1605的房门此时尽数打开。金发的俊朗少年笑嘻嘻倚于门框，得意扬扬手中的白弓。
工作人员目露凶光，显然被这挑衅的一幕激怒了，剩余未被风场席卷的工作人员挥舞手中的武器向他袭去。
“诶诶诶，各位老兄别这么容易生气啊，气坏身子可不好呀。”艾里克从容转身避开一柄直奔面门而下的长刀，白弓被他横亘头顶挡住从天而降的拖把，弓身一转反钳制住清洁工，手心闪过光芒，一支青绿的箭矢毫不停滞地扎入它的后脑。
接着他扯出箭矢，反身向后划去。箭矢的流光汇聚成弧形的风元素，伴随那支箭矢化为数十根闪烁青绿芒的等，飞驰四射。
艾里克将染血的寄矢搭上弓，拉至满月，松手的一刹箭带起狂风乱作，准确无误射中领头接待生的眉心——正是酒店吧台办理几住的那名接待生。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无丝毫阻滞。
艾里克边退边攻，轻而易举来到1602房间门口。此时房间门锁已解，门从里面被人一把拉开，一只纤纤玉手拎起艾里克的后衣领就将人拽了进来。
门“砰”一声关上，艾里克看着眼前一身火红改良华服的少女气得直跳脚：“喂，胆小鬼，我还没来得及和那些老兄拜拜呢！”
“嘿，我拉你进来你还不领情，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小黄毛！”枫叶柳瞪大了眼，气鼓鼓地双手插腰和艾里克对呛。
“你才是小黄毛！不！你这个崇华媚东的西洋仔！”艾里克炸毛，毫不客气吃回去。
“你……”枫叶柳一噎，怼人的话噎在嘴边迟迟骂不出。
这倒是给艾里克神气了，他昂起下巴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枫叶柳，得意道：“你什么你！骂不过了吧！”
枫叶柳脸憋得通红，她赶忙转移话题：“谁跟你这个小黄毛扯皮！金属箱呢！去哪了！”
“……”神气不过几秒，艾里克突地一顿，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
“哇哦，空空如也。”枫叶柳抓到机会奚落他当然不客气，她挑挑眉，语气中充满看笑话的意味，“这下你有机会和你那些老兄们说‘拜拜’咯——快去拿！”
说着枫叶柳猛一下拉开门，毫不客气地把艾里克推出房间，末了还笑嘻嘻补上一句“活该”。
艾里克踉跄几步站稳，正想破口大骂，甫一转头却恰好与前方几十双眼睛对上。空气一瞬间沉默，少年很快淡定自若挥挥白弓，道：“嗨，各位老兄，我们又见面了～”
他拉弓对准工作人员，眯起眼自如道：“各位老兄通容一下，我来取个东西，取完就走。”
箭已离弦，掀起狂风肆意。
1602房的下一棒是1606房，当枫叶柳吊儿郎当破门而入时，讶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好奇走向右边墙壁上那个足够一个成年人通行的大洞，跨过去入眼的即是一片狼藉，她试着喊了几声，同样无人。
“真奇怪，这两个房间的人都去哪了……”枫叶柳嘀嘀咕咕在两个房间中四处转悠，她突然想起什么猛一拍脑袋，神色颇为慌张，“等等等等等……！她不会发现了吧？！”
“不行不行，我得去告诉他！”说着，枫叶柳就要夺门而出，临门一脚又想起第二轮游戏还没结束，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啊！”
他没法儿找，手机在这个空间也没信号联系不上人，人偶师肯定是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跑了吧！
枫叶柳强行让自己冷静，细想之下忽觉这个推断不成立。他们全程可是演得很好的，人偶师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不见的，可是……她去哪儿了呢？
正冥思苦想时，1608房的门口处忽然亮起一团白光，和之前在1607房门口的白光如出一辙。枫叶柳盯睛去看，莫名有种预感人偶师一定在里面。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名穿鹅黄洛丽塔裙的女孩和一名燕西尾服的男子一前一后从中出现，二人皆具疲惫之色，身上倒是没多少伤。
“嘿，你们总算回来了，可等你们好久了！”枫叶柳险些喜极而泣，她忍住后冲他们挥舞手臂，一副雀跃之色。
洛嘉见她靠近，藏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小刀，呈戎备姿态。唐梓泽则是已无太多力气，虚弱地靠在床边，却也防备地盯着枫叶柳。
他二人方才经历一场轮战，体力消耗得厉害。他们并不熟悉枫叶柳，也不知这人深潜，若是她此时对他们不利，虽有大几率取胜，也难保意外。
枫叶柳被他二人的眼神弄得头皮发麻，她举起金属箱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努力放缓语气打消两人疑虑：“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只是来传个接力棒……”
此话一出，两人齐齐反头看向LED灯，这才惊觉他们还在玩第二轮游戏，接力已丝轮到1606房的唐梓泽了。
“相同之物给我吧，枫叶柳女士。”唐梓泽领着枫叶柳重回1606房间，一直休息到LED灯的提示音催促才离开。临行前他贴了张魔术牌附墙上壁，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阻隔与1608房间的自由出行。
枫叶柳看到这一幕眼皮直抽抽，防贼呢这是……
好吧好吧，她是个陌生人，那名绅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另一边，洛嘉摊在床上闭目养神。
早知道那破地方如此惊险，她就任魔术师在里面自生自灭了。那个地方简直是工作人员的老巢，死了又复活，数量庞大，打个der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一声“咔”响，水蓝襦裙的少女施施然而来。她将金属箱放在一边，伸手轻柔地拍拍女孩的肩：“醒醒，小洛。”
洛嘉迷迷糊糊揉开眼，眼里绕着惺松睡意。
方才太困，竟是躺着躺着不觉间睡着了。她被空岁拉着不情不愿坐起，空调吹出的冷空气令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余光扫到那只金属箱时，洛嘉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有了。
酒店明明是用来休息的，哪个神经病组织的打架啊！让她找到那个叫拉迪亚德的货一定弄死他！
“叮咚”一声，广播响起。
“各位亲爱的房客，恭喜你们顺利完成游戏，‘相同之物接龙’即将进入尾声，现在请每层违反游戏规则次数最多的房客出列，你们需要前往‘不存在’的10号房完成今日的最后一场游戏，限定时间:午夜十二时前。”
“接下来通报出列房客房间号:1104，1201……1608，1703……2304。请各位相应房号的房客于三分钟内前往十号房，切忌违反规则……”
“……”洛嘉黑着脸观赏人偶丝将房间角落的广播砸得稀巴烂，心情这才转好一点。
空岁犹豫地看向金属箱，疑惑道：“唔……所以这箱金条是不要了吗？”
洛嘉倒是没那么多思虑，她毫不犹豫一脚将金属箱踢进床底，根本就不打算带着它。
无泊客酒店这些强盗属性的工作人员本来就是为偷窃这金条才来攻击他们，当时她违规进入的那个密闭空间也堆满金银财宝，她是傻了才会带着这个拉嘲讽值的东西。
“走了。”洛嘉和空岁挥挥手便自顾自出了门，她沿走廊左侧那条漆黑仿佛无尽头的路走去，很快她在一扇门前站空，借着手心燃起的白芒，她看清了门牌号——1610。
门后仍是漆墨一片，洛嘉摸黑行走其中，她能敏锐察觉出这个空间的特殊结构——个套一个，像俄罗斯套娃，大娃娃拆开里面还有无数个小娃娃。
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嘉嘉儿……平安喜乐……”
“我在……我会一直……”
“我的女儿……不应该……废物！”
“哈哈哈……爹不疼，娘不爱……哈哈哈……”
男声与女声交杂，不时还有孩童的笑闹声，洛嘉面不改色穿行于无数剔透玻璃碎片间，一双手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沁几珠血。
“闭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人偶丝浑身燃起灼目的白芒在空间中乱飞蹿，无数玻璃碎片被划割得更碎，却又慢慢聚集重组，反而拼成一块完整的玻璃。
洛嘉简直快被逼疯了，终于，半空的丝线炸响一声嗡鸣，远处空气传来不切实际爆鸣，眼前玻璃一瞬间扭曲，迅速溶于黑暗，玻璃画面上女人扭曲的脸最后定格于洛嘉脑海，像是数年前的记忆重演。
黑幕刹时如潮水褪去，一片白光闪过眼前，而后，渐渐浮现于眼帘的是一个装潢古典温馨的房间。
房间光线很暗，并且怪异地没有窗，左侧是一面书架，书架旁洛嘉正对的方向摆了一张木质书桌，右边靠墙则是一张铺设简洁的床。房间还算大，中央布置一张烤火桌，一名年轻男子背对洛嘉端坐于桌前的摇椅，一手放进桌布下，一手捧本书。
“哐啷”——那是小刀落地的声音。
洛嘉定定注视这幅景象，脚像被铁钉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她呆呆的，眼眶竟不由自主氤氲水汽，盈了满眸泪。她的臂微抬又纠结着放下，唇微张却欲言又止，最后女孩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
却像是被消音一般，她讶异于自己根本听不见。
而那名年轻男子似乎听得清楚，他把书铺盖在桌布，回头见到女孩，他微微张大点眼，脸是熟悉的脸，语气是一如曾经温柔。
他叫她：“小洛。”
气氛陡然的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原本宁和的气氛随银白丝线尖锐的鸣奏消失殆尽，年轻男子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发现一柄小刀已架在自己脖颈，洛嘉就在他身侧，那柄掉落的小刀已然回到女孩手中。
洛嘉的语气凌厉，甚至含有仇意：“你不是他。”他从不会这么叫我。
“你在说什么呢，小洛？”年轻男子微蹙了眉，言语颇具几分严厉，“这么久未见，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不，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即使是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也不凶脸对她。
“哈。”小刀割破雪白的脖颈，沁出的血丝染色刀面，余下的银白镜映女孩危险的墨绿瞳，“你难道不知自己的演技拙另至极？”
所以，别再用这张脸了，你配不上；别再玷污她的最爱了，你不配。
洛嘉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声音，是蛊惑，却也是她内心真实所想。
下意识的，小刀紧贴年轻男子的肌肤缓缓向上游移，她的目的是那张脸，她要毁掉这张脸，她不允许任何除他之外的人用他的脸。
年轻男子看出这个疯子的意图，他趁女孩分心之际一把排任她的手腕，旋扭卸去她的腕关节。女孩惊叫一声，吃了痛刀也“哐啷”一下掉出手中。
人偶丝尖鸣着，绷紧线身从角落一隅猛袭向年轻男子，洛嘉回神也一个旋踢扫向他的侧面，年轻男子闪躲不及只得松开洛嘉的手，站起身的同时竟从座椅上摸出一把弯刀。
两厢金属剧烈碰撞发出铿锵之声，人偶丝贴近弯刀的一瞬如水蛇般软化，缠住年轻男子的手臂迅速蔓延向上——缴紧收缩，一刹间迸出一片血雾。
弯刀应声落地，令人震惊的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年轻男子的兵节断处又迅速长出了一条新手臂。
洛嘉脱身接上自己手腕后恰好看见这一幕，她眉头微蹙向人偶招招手，人偶丝立刻乖乖蹿回她袖中，层层盘曲那截藕般的小臂。
“来来来，小姑娘，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此时年轻男子捡回弯刀握在手中，他活动了下自己新长的手臂，语气中满是挑衅。
洛嘉施施然立在书柜下，神情没有一丝慌乱。她只是淡淡扫一眼躺在年轻男子脚边的小刀，又见他嚣张的模样，不由勾了唇角，轻轻一笑。
自大妄为且不知之人，死得最快。
她的手探向腰间的机关盒，从一沓厚厚的魔术牌中随手抽出一张，看也不曾看那牌面一眼，便食指与中指夹住牌手腕一番一牌直直飞射向年轻男子。
“雕虫小技而已。”年轻男子举弯刀挡至身前，却见那张飞在半空的牌突然散为光点飘飞，余下的，竟是牌面上的那把长刀。
长刀冲击面门，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吓轻而易举突破弯刀的防守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洛嘉大步奔来一把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将长刀从年轻男子的身体中抽出，血红的刀身再染上鲜新的血，变得更红了。
人偶丝飞速爬出袖子缠绕上刀身，银白光芒炸开的一瞬刀与丝发出奇异的共鸣，洛嘉挽出刀花斩破那具身体的一刻转身，身后，无数血伴白光迸溅，绽放宛如一场盛大礼花。
女孩的瞳孔一刹间猩红，笑得像如地狱中立出的审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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