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海营初探
在咨询这个行业里，业务介绍人从每个项目收益中支取20%到30%的开拓费是常规做法，以往这类费用都是由部门经理阮慧丽提取后送给委托单位重要人物作回扣。黄野平一开始还照这个模式操作，后来他突然发觉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个人财富来源。方方面面的反馈信息汇总表示，部门经理并没有全额将开拓费转交到委托单位重要人物手上，换而言之，就是有相当一部分的费用其实是被阮慧丽或是其他同级的项目经理私吞了。在崔元彬任副总伊始，黄野平就在海营咨询公司颁布规定，宣布由公司层面操作外联开拓费事宜。这个规定很容易让公司的人以为是崔元彬的主意，这样一来，阮慧丽就没有权力安排开拓费用了，工作态度马上就发生了180度改变。
黄野平收回开拓费操作权后，其实也并没有向对应项目的委托单位关键人进贡，只是逢年过节送了几张象征性的购物卡，开拓费里只花了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他占为己有了。
此次阮慧丽所提的外联开拓费一事，主要是借口说几家大型国有集团的经办人已经流露不满情绪，并发出了通牒暗示，意思就是如海营公司不能兑现当初许下的承诺，后期的业务可能也就不会再考虑给海营来做了。黄野平当然知道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在目前的反腐形势下，国有集团的经办人根本不敢向海营提出这种威胁，毕竟相比起来，不要说咨询费用不能和工程费用相比，威胁咨询公司这种小企业不如直接从施工企业这里拿回扣，更何况相比之下国有乌纱帽更为重要。但是阮慧丽的话也不能听过算数，还是要有一个妥善的方案来平息一下。
黄野平的想法是一劳永逸，鉴于崔元彬长期在借调的情况，黄野平想把原来都属于崔元彬主管的内容分为两块，技术层面今后由程宗唯来管，行政层面由阮慧丽接手。这样，今后的外联开拓费处理事项就落到了程宗唯一块，而找个机会让阮慧丽转到行政管理事务中，就可以以经营指标来压出公司利润。但是目前程宗唯只是偶尔来海营，还是需要暂时稳住阮慧丽这样的中层。
“这个事啊，你要从公司层面来看，”黄野平倒了一杯茶，接着说：“公司总是要盈利的嘛，东联置业集团都是小项目，收费又那么低，本身我们已经是贴成本在做了，再给他开拓费，公司怎么运营呢？你也知道。费用对公司层面是打统帐的，但是具体实施的人都是按项目专项收费来提成的，钱都花出去了怎么养下面的人呢？”
这个事阮慧丽当然知道，但在她心里，自己又不是公司高层，又怎么会站在公司层面来看问题呢。于是，阮慧丽便说：“黄总，道理是没错，但是我们具体操作的人经常要碰到那些领导，也是很难说什么的。”
“这样，慧丽，张总那里你和他打个招呼，说我后面几天有空去拜访一下，另外他提到咨询报告里面的问题你负责去妥善解决，有困难就和宗唯汇报。”
“程助理刚来，很多情况可能也不是太清楚吧。”
“慧丽，这个事你要根据公司安排来进行，程助理既然已经到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你不要看他日常不怎么来，但是他解决问题的能力是非常强的。我也知道你为海营公司也作出了很多贡献，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黄野平是不会让努力奉献的人吃亏的。”
“黄总，我也不是考虑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你说我在海营也这么多年了，什么问题没遇到过，就是因为我对海营有感情，我才坚持做着，好几家咨询公司想找我去我都没答应。”
黄野平感受到了阮慧丽话里的意思，说：“当然，以你的资历换一家咨询公司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毕竟共事这么多年，我黄野平自认对你也不薄吧。”
“黄总，我是非常想为公司做更大的贡献的，不过这也需要有个合适的平台给我是吧？”
“慧丽，你放心，只要机会合适，其他股东又没有大的意见，我会尽快调整你的岗位的，我说话肯定是算数的。”
阮慧丽哼了一声，低声说：“这个话你前两年就说过了。”
黄野平其实听到了，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天气的事情，阮慧丽才从黄野平办公室出来，一路踩着咣咣的高跟鞋回到自己的工位。
黄野平这次的口风转变，看似是形势所迫，但是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应该是大部分职场都会有的那些不能上台面的东西。但是同时，黄野平心里却已拿定主意，希望通过程宗唯先杀一下公司里自以为元老的那些人的风头，包括阮慧丽。
中午时候，黄野平拎着公文包锁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过副总办公室时和程宗唯打了个招呼：“宗唯，我出去了拜访一个朋友，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微信联系。”
晚上在宁波海鲜酒店，苗书云找了一个包房，程宗唯和她一前一后到了，点了菜后，苗书云把包房的门关了。
包房里是一个小的圆桌，程宗唯在苗书云的对面坐下，苗书云赶忙站起身来，跑到程宗唯边上的位置坐下，“坐那么远干嘛？又不是接待客户。”
程宗唯说：“你坐过来不要紧，要是我一开始就靠你边上坐，显得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一样。”
苗书云抓到了机会，盯着程宗唯问道：“那你对我有没有想法呢？”
“没有没有，你是海营的前辈嘛，谁敢对你有想法。”
苗书云哈哈就笑，“你这句话太假了。”随后又说：“我看你今天看到我好像不是很惊讶嘛，我倒是吓了一跳。”
“主要还是微信的问题。”
“微信怎么了？”
“上次我们加了微信，看到你在黄野平的鸡汤下面点赞了，我就猜到你可能就是海营的，我因为从不发朋友圈，也不参加点赞留言，所以你看不到我和黄野平的联系。”
“怪不得，上次加了微信后，我还特地想看看你平常发点什么，好么，一看什么都没有，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
服务员拿了红酒进来，开了瓶后出去，苗书云又把门给关上了，程宗唯说：“就开着吧，关了门我都不好意思抽烟了。”
“没事，你抽你的，我早就锻炼出来了。”
于是程宗唯掏出了烟点上，“我今天看这个开会的样子，好像海营的气氛有点僵嘛？”
“那是当然的，业务少，大家都想抢，阮慧丽仗着有高级职称，每次的肉头项目都是她把着，其他人插不了手，只能做些骨头项目。”
“那其他人都做些什么项目？”
“有几个集团，比如东联那样的，像样项目没有，都是些超市门店的小修小补，其他人就抢喽。”
“林鹏呢？”
“林鹏也是新来的，自己没什么项目，上半年到现在也只做了三个便利店装修的小项目，委托额加起来都没有超过100万。”
“前几年海营不是项目挺多的吗？”
“前几年是有点，后来大概从外联开拓费收到公司管理后，项目就越来越少，听说是那时新来的崔总搞的花样。”
苗书云给程宗唯倒上了酒，两个人碰了一下杯，苗书云接着说：“本来其他几个股东也建议过开展一点新的业务，比如招标代理之类的，黄总考虑了一个月，也没有表态支持。”
程宗唯问：“这又是为什么？”
苗书云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怕没把握做吧。”
“下午黄总出去了，”程宗唯随口说道：“应该是去联系客户了吧。”
苗书云笑了，又给程宗唯倒酒，“你还真相信他去跑客户？”
“怎么了？”
“我告诉你，十有八九他下午又去搓麻将去了，他要是真的像两个部门经理那么勤快跑客户，也不至于现在项目这么少了。”
“也不一定吧，陪客户搓麻将也是正常的。哎，那个看着挺老的的男的是干什么的？”
“那是夏溪若，监理事业部的老总，也是海营的原始股东。监理事业部也有50几个人了，业务量要翻总部好几个跟头。”
程宗唯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黄野平应该也是利用麻将沟通一下关系吧。”
苗书云不禁笑了起来：“沟通什么关系，和他搓麻将的都是几个小包工头，还有就是海营几个挂靠部门的负责人。黄野平自己不好好工作，还要拖着底下人一起浪费时间。”
“毕竟也还是会有一点业务上的收获吧。”
“你看，领导，你out了吧，现在当权的老板，有几个还喜欢搓麻将的。档次低一点的领导跑农家乐，稍微有点层次的在健身房，再高点的就直接去会所了。我们黄总啊，舍不得花钱，就是找棋牌室最配他胃口。”
“怪不得黄总的办公室里也摆个麻将桌，原来个人兴致比较高啊。哎，崔总搓麻将吗？”
苗书云吃了一口菜，摇着头说：“崔总不会，黄总一开始说让崔总学，崔总说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学的。来，我们喝一杯！”
程宗唯就势喝掉了一整杯，苗书云看了说：“你酒量真好，真是一个做领导的料。”
“你都这么客气请我了，不喝不礼貌。”
“别假惺惺的，什么礼貌不礼貌。”
黄野平收回开拓费操作权后，其实也并没有向对应项目的委托单位关键人进贡，只是逢年过节送了几张象征性的购物卡，开拓费里只花了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他占为己有了。
此次阮慧丽所提的外联开拓费一事，主要是借口说几家大型国有集团的经办人已经流露不满情绪，并发出了通牒暗示，意思就是如海营公司不能兑现当初许下的承诺，后期的业务可能也就不会再考虑给海营来做了。黄野平当然知道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在目前的反腐形势下，国有集团的经办人根本不敢向海营提出这种威胁，毕竟相比起来，不要说咨询费用不能和工程费用相比，威胁咨询公司这种小企业不如直接从施工企业这里拿回扣，更何况相比之下国有乌纱帽更为重要。但是阮慧丽的话也不能听过算数，还是要有一个妥善的方案来平息一下。
黄野平的想法是一劳永逸，鉴于崔元彬长期在借调的情况，黄野平想把原来都属于崔元彬主管的内容分为两块，技术层面今后由程宗唯来管，行政层面由阮慧丽接手。这样，今后的外联开拓费处理事项就落到了程宗唯一块，而找个机会让阮慧丽转到行政管理事务中，就可以以经营指标来压出公司利润。但是目前程宗唯只是偶尔来海营，还是需要暂时稳住阮慧丽这样的中层。
“这个事啊，你要从公司层面来看，”黄野平倒了一杯茶，接着说：“公司总是要盈利的嘛，东联置业集团都是小项目，收费又那么低，本身我们已经是贴成本在做了，再给他开拓费，公司怎么运营呢？你也知道。费用对公司层面是打统帐的，但是具体实施的人都是按项目专项收费来提成的，钱都花出去了怎么养下面的人呢？”
这个事阮慧丽当然知道，但在她心里，自己又不是公司高层，又怎么会站在公司层面来看问题呢。于是，阮慧丽便说：“黄总，道理是没错，但是我们具体操作的人经常要碰到那些领导，也是很难说什么的。”
“这样，慧丽，张总那里你和他打个招呼，说我后面几天有空去拜访一下，另外他提到咨询报告里面的问题你负责去妥善解决，有困难就和宗唯汇报。”
“程助理刚来，很多情况可能也不是太清楚吧。”
“慧丽，这个事你要根据公司安排来进行，程助理既然已经到位，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你不要看他日常不怎么来，但是他解决问题的能力是非常强的。我也知道你为海营公司也作出了很多贡献，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黄野平是不会让努力奉献的人吃亏的。”
“黄总，我也不是考虑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你说我在海营也这么多年了，什么问题没遇到过，就是因为我对海营有感情，我才坚持做着，好几家咨询公司想找我去我都没答应。”
黄野平感受到了阮慧丽话里的意思，说：“当然，以你的资历换一家咨询公司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毕竟共事这么多年，我黄野平自认对你也不薄吧。”
“黄总，我是非常想为公司做更大的贡献的，不过这也需要有个合适的平台给我是吧？”
“慧丽，你放心，只要机会合适，其他股东又没有大的意见，我会尽快调整你的岗位的，我说话肯定是算数的。”
阮慧丽哼了一声，低声说：“这个话你前两年就说过了。”
黄野平其实听到了，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天气的事情，阮慧丽才从黄野平办公室出来，一路踩着咣咣的高跟鞋回到自己的工位。
黄野平这次的口风转变，看似是形势所迫，但是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应该是大部分职场都会有的那些不能上台面的东西。但是同时，黄野平心里却已拿定主意，希望通过程宗唯先杀一下公司里自以为元老的那些人的风头，包括阮慧丽。
中午时候，黄野平拎着公文包锁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过副总办公室时和程宗唯打了个招呼：“宗唯，我出去了拜访一个朋友，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微信联系。”
晚上在宁波海鲜酒店，苗书云找了一个包房，程宗唯和她一前一后到了，点了菜后，苗书云把包房的门关了。
包房里是一个小的圆桌，程宗唯在苗书云的对面坐下，苗书云赶忙站起身来，跑到程宗唯边上的位置坐下，“坐那么远干嘛？又不是接待客户。”
程宗唯说：“你坐过来不要紧，要是我一开始就靠你边上坐，显得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一样。”
苗书云抓到了机会，盯着程宗唯问道：“那你对我有没有想法呢？”
“没有没有，你是海营的前辈嘛，谁敢对你有想法。”
苗书云哈哈就笑，“你这句话太假了。”随后又说：“我看你今天看到我好像不是很惊讶嘛，我倒是吓了一跳。”
“主要还是微信的问题。”
“微信怎么了？”
“上次我们加了微信，看到你在黄野平的鸡汤下面点赞了，我就猜到你可能就是海营的，我因为从不发朋友圈，也不参加点赞留言，所以你看不到我和黄野平的联系。”
“怪不得，上次加了微信后，我还特地想看看你平常发点什么，好么，一看什么都没有，还以为你把我屏蔽了。”
服务员拿了红酒进来，开了瓶后出去，苗书云又把门给关上了，程宗唯说：“就开着吧，关了门我都不好意思抽烟了。”
“没事，你抽你的，我早就锻炼出来了。”
于是程宗唯掏出了烟点上，“我今天看这个开会的样子，好像海营的气氛有点僵嘛？”
“那是当然的，业务少，大家都想抢，阮慧丽仗着有高级职称，每次的肉头项目都是她把着，其他人插不了手，只能做些骨头项目。”
“那其他人都做些什么项目？”
“有几个集团，比如东联那样的，像样项目没有，都是些超市门店的小修小补，其他人就抢喽。”
“林鹏呢？”
“林鹏也是新来的，自己没什么项目，上半年到现在也只做了三个便利店装修的小项目，委托额加起来都没有超过100万。”
“前几年海营不是项目挺多的吗？”
“前几年是有点，后来大概从外联开拓费收到公司管理后，项目就越来越少，听说是那时新来的崔总搞的花样。”
苗书云给程宗唯倒上了酒，两个人碰了一下杯，苗书云接着说：“本来其他几个股东也建议过开展一点新的业务，比如招标代理之类的，黄总考虑了一个月，也没有表态支持。”
程宗唯问：“这又是为什么？”
苗书云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怕没把握做吧。”
“下午黄总出去了，”程宗唯随口说道：“应该是去联系客户了吧。”
苗书云笑了，又给程宗唯倒酒，“你还真相信他去跑客户？”
“怎么了？”
“我告诉你，十有八九他下午又去搓麻将去了，他要是真的像两个部门经理那么勤快跑客户，也不至于现在项目这么少了。”
“也不一定吧，陪客户搓麻将也是正常的。哎，那个看着挺老的的男的是干什么的？”
“那是夏溪若，监理事业部的老总，也是海营的原始股东。监理事业部也有50几个人了，业务量要翻总部好几个跟头。”
程宗唯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黄野平应该也是利用麻将沟通一下关系吧。”
苗书云不禁笑了起来：“沟通什么关系，和他搓麻将的都是几个小包工头，还有就是海营几个挂靠部门的负责人。黄野平自己不好好工作，还要拖着底下人一起浪费时间。”
“毕竟也还是会有一点业务上的收获吧。”
“你看，领导，你out了吧，现在当权的老板，有几个还喜欢搓麻将的。档次低一点的领导跑农家乐，稍微有点层次的在健身房，再高点的就直接去会所了。我们黄总啊，舍不得花钱，就是找棋牌室最配他胃口。”
“怪不得黄总的办公室里也摆个麻将桌，原来个人兴致比较高啊。哎，崔总搓麻将吗？”
苗书云吃了一口菜，摇着头说：“崔总不会，黄总一开始说让崔总学，崔总说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学的。来，我们喝一杯！”
程宗唯就势喝掉了一整杯，苗书云看了说：“你酒量真好，真是一个做领导的料。”
“你都这么客气请我了，不喝不礼貌。”
“别假惺惺的，什么礼貌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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