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

    三妹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熬到了要放假。明天最后一次年终考,考完以后学校就要放寒假了,这样的学校生活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三妹晚上放学回到家,昏黄的灯光下妈妈还在叠着一次性手套,灯光下她的白发无比扎眼,外间屋的大锅里还淡淡冒出几丝热气,捂着早已做熟的晚饭。

    那时候的农村赚钱的活不好找。三妹妈既要照顾家里,又要赚钱,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能在家干的手工活,所以分外珍惜。

    而这样的活也不是老有,总是歇一阵干一阵,因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所以在有活的时候,三妹妈无冬无夏,总是起早拿晚,争分夺秒的多干一点,一是因为家里实在缺钱,再是因为干完了这一拨活,下一拨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三妹匆匆吃完饭以后,马上来帮忙。凤英仍低头忙着手里的活,问:“明天不是考试啊?”

    “嗯!”

    “那别干了,复习一下吧!”

    “我先干会活,一会再看书。今天也没留作业。”三妹也知道这干活赚钱的道理,所以每次在妈妈有活的时候,总是腾出时间来帮忙,她当然知道家里缺钱。

    二人不再多说话,四只手在灯下的长方形桌子上上下翻飞,只听到叠好的手套扔到纸箱里的“啪啪”的声音。

    这时窗外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三,别干了。外面下雪了,明天恐怕道不好走,得起早点。”

    三妹强打了精神,抬头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其实她坐到那里都快睡着了,只是手指在凭着记忆干活,她是真不想动啊,真想就这么闭上眼睛,就地睡觉,她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外面的柴火掞好了吗?”

    凤英边低头干着活,边答:“看着今天天不好,早就掞好了。”

    炕上传来唐来的咳嗽声,他今天不舒服,睡的早。

    三妹总想多叠一个,多赚两分,不知不觉就到很晚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早上醒来,已是厚厚的一层了,深至脚腂。

    凤英起早开了门,倒了尿壶回来,她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白雪,进屋马上喊三妹:“快点上学去吧!雪下的可大了!中午就别来回跑了,在学校买点吃!”说完,在三妹书包里塞了十块钱,又手忙脚乱的打开炉子给三妹煮了一袋方便面。

    只放方便面的方便面确实比方便面里兑挂面的方便面好吃很多倍。今天时间紧,妈妈才没有在方便面里放挂面,平常家里没空做饭的时候,都是一袋方便面就一锅挂面的,而这锅里真正的方便面一般都是盛到弟弟碗里的,所以其实三妹压根没怎么尝过方便面的味道。

    三妹的早餐几乎都是隔夜的玉米粥热一热,再泡上一块凉的山药,这样节省时间,粥凉的快,山药也能泡热,正好吃。

    昨夜的雪下的足够大,自行车的车座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三妹用厚手套胡乱的擦了擦,推起自行车眨着惺忪的睡眼就往处走,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

    今天早上的雾也足够大,五十米之内的事物都看不清,反正雪厚也骑不快,三妹费力的慢慢的蹬着自行车,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的一小方路。唐田已经放年假了,没有她作伴的日子莫名的失落,不过好在,冬至已过,白天越来越长,好在自己在坚持一天,也要放假了。等到明年一开学,寒冬已过,天气越来越长,一切就都好说了。

    过了村口大槐树下,就是那条新修的旅游路了,照例要横穿马路到右侧去行驶。

    雾很大,三妹正要过马路,隐约看见一个大货车在面前直行,于是放慢了速度,让货车先行,当她以为货车开过去之后,才开始蹬着自行车往路的另一侧骑去。

    没想到,刚蹬了一下,车把就“呯”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打到了一边,出于具大的惯性,三妹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这时,一个庞大的车斗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三妹脸色惨白,明白过来,那辆大货车其实是个两节车斗的半挂车,一节车斗后面还挂着另一节车斗,而自己却把它错以为成了是一个车斗的货车了。

    原来是自己差点钻到两节车斗的中间距离里去。好险啊,自己只需骑快一点点,车辘轳往前行半公分,或许自己就在两节车斗之间血流成河,横尸荒野了。

    幸亏货车开的够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太靠近。也幸亏雪够厚,衣服穿的够多,她感觉身体没有哪里疼痛,只是一颗心脏跳个不停。

    她扶起自行车,发现自行车的车把歪到了一边。还是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命。

    在我们漫长的生命中,有无数个平凡的一秒钟,它大多时候消耗在我们的呼吸之间,眨眼之时,甚至更多时候,这样的一秒钟什么都做不了,就那么在我们的浪费中消然而逝了。

    但在某些时候,一秒之间发生的事情,就能影响我们的一生。

    比如遇见,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就偏偏遇见了,于是就改写了生命的结局。

    比如意外,就在眨眼之间,便会使生命里飞来一些我们未曾遇见的苦难。

    惊魂未定之时,一个身影向三妹飞奔而来,险些把她扑倒,又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吓死我了。”是以恒。

    三妹在他怀里险些的哭出来,本来自己刚才觉得也没什么,但是在看到以恒之后,她却感到了陌大的委屈。她真想紧紧的抱住以恒,可是理智还是控制住了。

    三妹倦恋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却又不得不从他的怀里挣托开来。

    以恒才知自己失态,既松了手,还在痴痴的看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感。

    三妹扉红着脸颊,垂着长长的睫毛,不知所措。

    以恒感觉三妹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以恒更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支支吾吾:“我,我跑步,我早上有晨跑的习惯。那个,抱了你,对,对不起!”

    以恒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的孩子,他怪自己唐突三妹,更多的是怪自己只在马路对面等着三妹,如果自己在大槐树下等着,和她一起过马路,就不会出此意外了。

    三妹看他委屈的样子,觉得他真傻,莫名的想笑,倒开始安慰以恒了:“快别愣着了,自行车的车把歪了,你给我正过来,我得赶紧上学去呢,一会晚了,赶不上考试了。“

    以恒像得到了圣旨一样,麻利的从三妹手里接过自行车,用两腿夹着自行车的前轮,徒手把自行车把掰正了。

    三妹抢过自行车,骑上就跑:“谢谢啊,那我就先走了。”

    以恒呆了一下,回过弯来了,也开起了玩笑:“唉,有没有良心,扔下我就走了。”

    三妹打了他一个耳光:“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以恒在心里默念:那就让我,长大了以后,给你幸福。

    马路上的雪似乎更厚,三妹卖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狠命的蹬着自行车。

    以恒笑说:“你看我,多聪明,压根没骑自行车,骑着车子还不如走的快!”

    三妹回头看他,头一扬,有些挑衅,以恒就推着三妹自行车的后座跑起来,自行车的前轮在雪中左滑右扭,三妹高兴的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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