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与三妹的悲伤不同,领弟的悲伤里还夹杂着不甘,愤怒。她想骂,想砸,那一口憋闷的恶气压抑在胸口,使她喘不过气来。

    送她回来的小伙子,叫田杏,田杏要回去了,他来找领弟告别。

    月华如水,两人站在老房子前的过道里,踩着满地的银霜。

    田杏坚定的说:“领弟,你好好的。”

    领弟的悲伤在胸腔打转,她突然想号陶大哭。田杏要走了,她的心又要空落落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在自己的心里,田杏这么的重要。

    她真想扑进他的怀中,感受他臂膀的力量,贴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甚至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嘴唇。这样她的悲伤才可以得到释放。

    可是她没有,她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志远还在等她。

    领弟内心的纠结暗潮汹涌,大海般一个念头一个念头的一浪又一浪。千言万语只说不出一句话,也不能说一句话,她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领弟狠心转身往回走,那泪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一滴又一滴。

    田杏悠悠的喊:“领弟!”

    领弟一回头,月光明亮的照着她满脸的泪痕。

    田杏顿时心如刀割,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在领弟心中的重量与领弟的迫不得已。

    他突然明白,能这样与领弟相处的机会,可能一辈子只这一回了。如果这次,就这么走了,他们的生命可能再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了,一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就只有这么轻轻的一句:你好好的,然后背对而去吗?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硬要转身而去吗?

    田杏情不自禁的跑过来,把领弟搂在怀里,俯下身轻吻她的嘴唇。他的心里升起同样的巨大的悲伤,我知道你已经定了终身,而我家里,那么穷,只这一点,我就没有了底气。可我还是止不住的默默的去喜欢你,偷偷的欢喜着你的欢喜,悲伤着你的悲伤。

    初吻,竟是咸咸的苦涩。

    田杏是领弟的同学,缘份让他们从上学以来就是同班同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便有一种不言明的默契。

    田杏个子很高,与他的名字截然不同,他的肩膀很宽阔,不是人们心中标准的美男,甚至下巴略长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坐在人群中,总会有那么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领弟一眼就能看见他。

    田杏家也很穷,和自己一样,总在为了学费而各种奔波。

    比起自家的贫穷,田杏家的贫穷似乎更像一个无底洞。

    他有一个长他八岁的哥哥,常年神志不清,常年需要坐在轮椅上。

    田杏两三岁的那年,父母都去地里收麦子了,十岁的哥哥带着两岁的田杏在家玩。

    中午时分,年幼的田杏饿的哇哇大哭,父母却迟迟不归。看着可怜的田杏,懂事的哥哥便蹬着一个木头凳子去够挂在梁上的饽饽篮子,没想到,馒头没够到,脚下蹬空了,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着了地。

    田杏妈终于收完了麦子,回来以后,一推门,看见哥俩都躺在地上。

    哥哥直直的平躺在地上,脑后一摊血,田杏撅着小屁股趴在哥哥身上,闭着眼睛。杏妈吓坏了,马上抱起田杏,见他的小脸鼻涕眼泪抹了个乱七八糟,田杏一受了惊动,又哇的哭了。

    田爸则马上抱起老大,把他放在小推车上,紧着往卫生所跑。

    卫生所医疗条件有限,只做了简单的处理,让他们赶紧的去县城的大医院。

    谁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田杏的哥哥醒了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等到凑够了钱,去到大城市看病,医生却说送来的晚了,已经无法医治了,而且要天天吃着药维持,断了药就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选择了田杏,于志远是不仁不义,有违风俗与伦理道德,还要与田杏一起跳进这无底洞中。

    志远是同村的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细长的眉眼里总是透着明亮的光,他的脸瘦削而有棱角,这样的外形已经很帅所了了,可偏偏一笑,还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他的气质形象,简直不像是农民的孩子。他的笑,也任凭哪个女孩都会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他同样的对领弟掏心掏肺,知道领弟爱上学,便总是用打工的钱资助领弟上学。

    幸亏他却很能适应社会,下学以后游刃有余,很能赚钱,才把领弟资助到大学。

    志远不光打工,甚至小小的年纪就自己联系业务,跑点活干,慢慢的成了村子里最年轻的小老板。村里人无人不夸他,有出息。领弟也相信,他以后肯定有所作为。

    于任何女孩而言,志远都是一个已经在闪闪发光的潜力股,未来的钻古王老五,每个女孩心中的完美伴侣。何况他还对领弟那么好,死心塌地。

    领弟从小是个男孩子性格,做事从来雷厉风行,可是在面对这两个同样优秀的大男孩时,却不得不左右为难,内心摇摆不定了。

    田杏走了,领弟执意等给二白圆坟以后再回去。

    村子里的规矩,男人们起早天黑之前把坟头整理好,然后天亮了以后再由女人们去烧纸。

    因为传说逝者的尸体虽被掩埋安顿好了,但他的灵魂,还是可以在属于他的坟头上自由活动的,那是阎王给所有死者的特权,等到过完五七三十五天,亲人们再一次的给他烧完纸后,他的灵魂就要被阎王收走了。但在他死去之后的前三年之内,每个阴间的节日烧纸的日子,还有死者的忌日,亡灵还是可以再回来看看的。

    村子里有的人甚至传说,圆坟的时候,死者的灵魂会坐在坟头上看着大伙呢,男人们阳气重,看不到它,但如果有小孩子,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了。所以不成年的小孩子不去圆坟,女人们阴气重胆子小,也不去圆坟。

    太阳的光一点一点的爬上二白的坟头,慢慢的将它全部照亮,好像二白的灵魂一点点的隐去,慢慢的淡去在人们的世界里。

    女人们来烧纸了,她们在坟前摆好祭品,点燃黄纸经,就开始烧纸了。

    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邪风,外面“呜呜”的响了一夜,大家都没睡好,还在想着这样的大风,恐怕烧纸钱不好烧,没想到,在男人们起床圆坟的时候,风声就戛然而止了。

    天被刮的放了晴,灿烂的阳光甚至闪着彩虹的光芒,暖暖的照射着大家,照着点燃的纸钱。纸钱烧的很安静,现在竟没有一丝丝的风。

    大家都说:“二白最仁义,恐怕大家麻烦,一七烧纸赶在了这么一个好天,他是真心疼大伙呢!”

    这时,燃烧的纸钱里,陡然一个小小的圆圈,开始裹胁着纸钱的灰,像龙卷风一向盘旋着向上转。

    大家纷纷惊奇:“刮小旋风了,这是二白显灵来收纸钱了吧。”

    大家赶紧的把对二白想说的话,又念叨了一遍。

    今天的阳光真好,照在人们身上,让人想起二白那憨憨的微笑和恰到好外的温暖。

    纸钱燃尽,送完二白这一程,大家就要回去了,二白的丧事算是办完了,人们要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尔后,二白在人们忙忙碌碌的讨生活的时候,逐渐的被人们淡忘,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大家纷纷的冲着坟头磕头,跟二白做着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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