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粗麻衣
襄王妃听罢睥睨着她。星檀的语气恰到好处，听上去很是关心的意思。卫临有着含笑的眸子，并不曾开口。
撞了人的姑娘不禁古怪地瞧几人一眼，随即嘟囔着隐入众客之间了。襄王妃的心思全然不在那姑娘处：“……何曾哭过，想必是小娘子听错了。”
星檀敛了关切的神情，收回拿着帕子的手，似乎在自言自语：“哦，哦。”
襄王妃显然是想同卫临说些事，但如今不大自在。星檀瞧着她欲言又止，说着客套话的模样，不禁开口道：“夫人聊着，我得走了。”
如了意，此时襄王妃格外好说话，并没深问星檀离开的原因，亦不在乎方才那闹剧。
庆儿本打算跟上，却瞧见了星檀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好隐在众客间，庆儿听着襄王妃所言之语。
街市中，星檀忽然看到了覃焰的结发之妻。出于讶然，星檀不由得多瞧了她一会儿，却被她发现了。
依旧是憔悴的模样，妇人不大想直视星檀的发簪，更不想再细瞧她的衣裙。妇人将碎发别在了耳后，不自信地笑了笑：“姑娘留步。”
纠结着称呼，星檀一时哑然。局促着，妇人亦有些无措，分明打算说些什么，此刻却无法启齿。
“要到那边坐坐吗？”星檀腼腆一笑，看了看一处散着温暖的小摊，“我请你吃点儿东西吧。”
设或去茶楼，确实不如街边小摊让妇人自在，她遮了遮手上的厚茧，点头默许。
二人待在小摊处，妇人盯着星檀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虽然很麻烦……姑娘有法子让我和孩子离开京城么？”
星檀呆了几息，愕然看着妇人，反应了过来：“他不会发现么？”
知道星檀口中的“他”是谁，妇人答道：“他平日是不来院子里的，我可以随意出门，只是不能多嘴。”
说出魏迢的身份对妇人没有好处，何况谁会信呢——一个大家已经觉得回不来的人，甚至变了容貌？
不知官府里有没有魏迢所认识的人，倘或事情闹大，万一被官府说成无理取闹，便难以转圜——官老爷说了，魏迢就是已失踪了，怎么会冒充覃焰？
面具的说辞，官老爷糊弄糊弄：“根本不可能的事，验什么验？”百姓再随意编排，怕是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
即使在京城，小事儿照样能盖下来，大理寺查探难案并官员之事，寻常百姓的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
妇人也因此始终忍着。毕竟同样由于魏迢的关系，覃焰之子才得以念着书。
“我听说附近有一处识字的地方？”星檀问着，“看来他还不算没良心。”
“姑娘说的不错，那确为他所做。”妇人说道，“我是想走出城的，但没个借口，而且只要带上孩子，他便是不同意我出门的。”
“他倒是谨慎。”星檀冷哼了一声，“你没想过找别人帮忙么？”
“旁人我不认识……”妇人答道，“从前相熟的人，我如今见不到。魏迢所见的那些人，我又不敢去找他们。今儿幸而碰见了姑娘。”
若非看到她眼中的诚恳，星檀倒要以为是魏迢的试探：“在京城待着很难受么……”
妇人的脸上满是忧愁：“我不想继续留在京城了，倘若我冒然出城去码头问船的事，他……会有所察觉，我知道，码头有他的人……”
“若是你走了，那孩子也会跟着你吧？”星檀垂眸问道，“我虽有让你们离开的法子，可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星檀如此问，无非是觉得母子二人在别处没有照应。可她转念一想，同魏迢在一处又好在何处？
“我打算带他回江南之地，我便是从那里长大的，现今已很久不曾回去了。”妇人的眼中罕见地多了光，“至于念书……办法总是有的。”
“若你决心如此，我自然不拦着。”星檀说着，答应了妇人的请求，“盘缠由我来出。”
“不用了，盘缠我自己能备好，姑娘能答应我此事，我已不胜感激，定不忘姑娘恩情。”妇人的眼眶湿润了。
“用不着如此，我随手帮一把而已。”星檀轻叹，“我不晓得你究竟会到江南的何处……你也最好别告诉旁人。一旦出了京城，船的事儿便由你自己去忙活。”
“我可以拖住魏迢，前提是你要确保他不知道此事。”星檀思虑道，“今儿仓促了些，我若定下日子，立刻便去你的院子。”
“每日晌午，他会过来。”妇人说道，“有时候约了人，便不晓得何时会让我开门。姑娘还是借着见他的由头来吧。”
“但我给他送信约着相见，他不一定应允啊。”星檀微皱着眉，“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时间。”
“想必他即刻便打算着见姑娘。”妇人难得有几丝笑意，“如果是姑娘相约，他怎么会不应。”
星檀缄默着，心中装了一个人，便容不下太多了，哪怕被伤过，也无法将另一个人装下。何况而今她并不气了。
“姑娘怎么方便怎么来，我等着亦无碍的。”妇人开口说道，“现在这个时辰，我要回去烧饭了。无论出不出得去这京城，姑娘的恩我都记在心里。”
这话虽是妇人的由衷之言，但把星檀架了起来——似乎应该尽力让母子二人离开京城。
庆儿不知所踪，星檀不免有些担心。临走前是令丫鬟观察襄王妃的意思，现今怕是换了地方，星檀却忍不住去沁春阁瞧了瞧。
天儿渐暗，购买香料的客人也少了。庆儿并不在沁春阁内，襄王妃亦没了踪影。沁春阁的附近，只有卫临还在。
“卫大人？”星檀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走了？”卫临接了她的话，朝她走近了几步，“你的丫鬟跟着戴帷帽的‘夫人’离开了。看样子是你吩咐的，所以我没有插手。”
“我只是想知道夫人在做什么。”星檀敛眸迈着步子，“往日我可没见过她，近来却碰见两次了，所以……”
她偷眼看了看卫临的脸，复收回目光：“所以让庆儿跟着她瞧瞧，我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卫临弯了唇角，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的笑容却仿佛是亮着的。
想了想，星檀忽然觉得自己还不该原谅他，被骗了如此之久，他甚至不曾表达歉意，她竟然上赶着释然了。
这么一思索，她的脸色便不好了：“这个时候，卫大人待在沁春阁做什么啊？夫人都说了何事？”
觑着她倏尔不悦的神情，卫临斟酌了一番自己的话：“我想着你定会来寻庆儿，故而特意让她回到沁春阁的，现今却还不曾过来。”
不知他是否故意没答第二个问题，星檀冷笑道：“卫大人考虑得当真周全。”
说出来颇有讽刺的意味，星檀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本以为卫临无言以待，她不免想回府了。
“你还在生气么……”他的声音在星檀的身后响起。
撞了人的姑娘不禁古怪地瞧几人一眼，随即嘟囔着隐入众客之间了。襄王妃的心思全然不在那姑娘处：“……何曾哭过，想必是小娘子听错了。”
星檀敛了关切的神情，收回拿着帕子的手，似乎在自言自语：“哦，哦。”
襄王妃显然是想同卫临说些事，但如今不大自在。星檀瞧着她欲言又止，说着客套话的模样，不禁开口道：“夫人聊着，我得走了。”
如了意，此时襄王妃格外好说话，并没深问星檀离开的原因，亦不在乎方才那闹剧。
庆儿本打算跟上，却瞧见了星檀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好隐在众客间，庆儿听着襄王妃所言之语。
街市中，星檀忽然看到了覃焰的结发之妻。出于讶然，星檀不由得多瞧了她一会儿，却被她发现了。
依旧是憔悴的模样，妇人不大想直视星檀的发簪，更不想再细瞧她的衣裙。妇人将碎发别在了耳后，不自信地笑了笑：“姑娘留步。”
纠结着称呼，星檀一时哑然。局促着，妇人亦有些无措，分明打算说些什么，此刻却无法启齿。
“要到那边坐坐吗？”星檀腼腆一笑，看了看一处散着温暖的小摊，“我请你吃点儿东西吧。”
设或去茶楼，确实不如街边小摊让妇人自在，她遮了遮手上的厚茧，点头默许。
二人待在小摊处，妇人盯着星檀坐了下来，开口说道：“……虽然很麻烦……姑娘有法子让我和孩子离开京城么？”
星檀呆了几息，愕然看着妇人，反应了过来：“他不会发现么？”
知道星檀口中的“他”是谁，妇人答道：“他平日是不来院子里的，我可以随意出门，只是不能多嘴。”
说出魏迢的身份对妇人没有好处，何况谁会信呢——一个大家已经觉得回不来的人，甚至变了容貌？
不知官府里有没有魏迢所认识的人，倘或事情闹大，万一被官府说成无理取闹，便难以转圜——官老爷说了，魏迢就是已失踪了，怎么会冒充覃焰？
面具的说辞，官老爷糊弄糊弄：“根本不可能的事，验什么验？”百姓再随意编排，怕是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
即使在京城，小事儿照样能盖下来，大理寺查探难案并官员之事，寻常百姓的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
妇人也因此始终忍着。毕竟同样由于魏迢的关系，覃焰之子才得以念着书。
“我听说附近有一处识字的地方？”星檀问着，“看来他还不算没良心。”
“姑娘说的不错，那确为他所做。”妇人说道，“我是想走出城的，但没个借口，而且只要带上孩子，他便是不同意我出门的。”
“他倒是谨慎。”星檀冷哼了一声，“你没想过找别人帮忙么？”
“旁人我不认识……”妇人答道，“从前相熟的人，我如今见不到。魏迢所见的那些人，我又不敢去找他们。今儿幸而碰见了姑娘。”
若非看到她眼中的诚恳，星檀倒要以为是魏迢的试探：“在京城待着很难受么……”
妇人的脸上满是忧愁：“我不想继续留在京城了，倘若我冒然出城去码头问船的事，他……会有所察觉，我知道，码头有他的人……”
“若是你走了，那孩子也会跟着你吧？”星檀垂眸问道，“我虽有让你们离开的法子，可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星檀如此问，无非是觉得母子二人在别处没有照应。可她转念一想，同魏迢在一处又好在何处？
“我打算带他回江南之地，我便是从那里长大的，现今已很久不曾回去了。”妇人的眼中罕见地多了光，“至于念书……办法总是有的。”
“若你决心如此，我自然不拦着。”星檀说着，答应了妇人的请求，“盘缠由我来出。”
“不用了，盘缠我自己能备好，姑娘能答应我此事，我已不胜感激，定不忘姑娘恩情。”妇人的眼眶湿润了。
“用不着如此，我随手帮一把而已。”星檀轻叹，“我不晓得你究竟会到江南的何处……你也最好别告诉旁人。一旦出了京城，船的事儿便由你自己去忙活。”
“我可以拖住魏迢，前提是你要确保他不知道此事。”星檀思虑道，“今儿仓促了些，我若定下日子，立刻便去你的院子。”
“每日晌午，他会过来。”妇人说道，“有时候约了人，便不晓得何时会让我开门。姑娘还是借着见他的由头来吧。”
“但我给他送信约着相见，他不一定应允啊。”星檀微皱着眉，“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时间。”
“想必他即刻便打算着见姑娘。”妇人难得有几丝笑意，“如果是姑娘相约，他怎么会不应。”
星檀缄默着，心中装了一个人，便容不下太多了，哪怕被伤过，也无法将另一个人装下。何况而今她并不气了。
“姑娘怎么方便怎么来，我等着亦无碍的。”妇人开口说道，“现在这个时辰，我要回去烧饭了。无论出不出得去这京城，姑娘的恩我都记在心里。”
这话虽是妇人的由衷之言，但把星檀架了起来——似乎应该尽力让母子二人离开京城。
庆儿不知所踪，星檀不免有些担心。临走前是令丫鬟观察襄王妃的意思，现今怕是换了地方，星檀却忍不住去沁春阁瞧了瞧。
天儿渐暗，购买香料的客人也少了。庆儿并不在沁春阁内，襄王妃亦没了踪影。沁春阁的附近，只有卫临还在。
“卫大人？”星檀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走了？”卫临接了她的话，朝她走近了几步，“你的丫鬟跟着戴帷帽的‘夫人’离开了。看样子是你吩咐的，所以我没有插手。”
“我只是想知道夫人在做什么。”星檀敛眸迈着步子，“往日我可没见过她，近来却碰见两次了，所以……”
她偷眼看了看卫临的脸，复收回目光：“所以让庆儿跟着她瞧瞧，我没有别的意思。”
闻言，卫临弯了唇角，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的笑容却仿佛是亮着的。
想了想，星檀忽然觉得自己还不该原谅他，被骗了如此之久，他甚至不曾表达歉意，她竟然上赶着释然了。
这么一思索，她的脸色便不好了：“这个时候，卫大人待在沁春阁做什么啊？夫人都说了何事？”
觑着她倏尔不悦的神情，卫临斟酌了一番自己的话：“我想着你定会来寻庆儿，故而特意让她回到沁春阁的，现今却还不曾过来。”
不知他是否故意没答第二个问题，星檀冷笑道：“卫大人考虑得当真周全。”
说出来颇有讽刺的意味，星檀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本以为卫临无言以待，她不免想回府了。
“你还在生气么……”他的声音在星檀的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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