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卫敏
“姑娘在干什么呢？”丫鬟从她的背后开了口，探了个脑袋想看后者手里的东西。
卫敏一慌，连忙将画纸卷了卷，护在怀里，小声说道：“不是让你去盯着门口吗？”
“应恩方才来过了，让姑娘早点儿回去。”丫鬟显然略微无奈，退了两步。
“他既然来了，便证明哥哥已经知道了。”卫敏拿着画纸，边自语边熄灭了书案上的蜡烛，“不过么，我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姑娘发现什么了？”丫鬟好奇地跟着她出了卫临的书房，临走前关上了门。
“与你有何关系么？”卫敏凉淡的一句话，将气氛凝到了冰点。丫鬟轻叹，若非侍候她这么多年，还真要在背后犯嘀咕。
应恩继二人后入了书房，发觉那几张画不见了踪影，赶忙将此事禀告给了卫临。
“面具足以令容貌乱了真假，便只能靠身形找人。至于丹青，本就是为此而画。去过那些地方的人现今已确定是上官星檀。”卫临不紧不慢地说着，“姑娘拿走便罢了。”
应恩答着是，没有多言，却很清楚卫敏会往何处去想。
有罪犯招供出一处地方，并直言是一位姑娘托人给他吩咐。大理寺有画师一名，探子携了画师去那地方，果真见到主仆二人的身影。
但，那番话根本就像是罪犯在为自己开脱——笑得那么单纯烂漫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掉入泥沼之人。
跟踪了星檀些许时日，大理寺的人只能知道一件事——她的行为举止毫无异常，亦不曾接触其他可疑的人。
他们不再耗费精力盯着星檀，哪知宝珠很是谨慎，根本不会露了马脚。此事作罢。
夜深时，卫敏悄悄走到了自己的书案前，燃了蜡烛，细细瞧着那丹青：“原以为他有多正经……”
画中姑娘的眉眼不曾被勾勒，却有着耐赏的身姿，纤细腰肢恰似弱柳，无骨玉手宛如凝脂。
越瞧越觉得眼熟，卫敏眯了眯眼，随即藏好了几张画纸。只当是自己看得久了，她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榻上。
自从得了丹青，卫敏时常看着哥哥发呆。只需见一眼卫临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她的思绪飘至那画中女子上。
几日的时间逝然，卫临被她盯得别扭：“你去赏花宴受什么刺激了？”
卫敏回以鄙夷的神情，像是在自说自话：“你个伪君子……”
锁了眉，卫临下意识想到了书房遗失的丹青。然而不能对卫敏解释真实的情况，他也只得忍受那幽幽的视线。
及至宁谧的夜，卫敏再次挑灯瞅那丹青，终于察觉到些事——尽管画中人的衣装不同，也能使人辨出是一位女子。
“嫂子……这该叫嫂子。”卫敏呢喃，再次藏起了丹青，已猜到了星檀身上。
但有一日，那丹青便从她的卧房里蒸发了。卫敏想去哥哥的书房找寻，却被应恩拦得没奈何。
翌日闲步于街上，她正思索着丹青会藏在书房的何处。可巧，卫敏看到了星檀。见着真人之时，卫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将星檀带到了书房里，卫敏盘算着，一旦确认星檀就是画中的女子，便也不需要再拿着丹青了。
并未找到几张画，与星檀并坐在院子里时，卫敏却发现身旁人何其知晓她的心思。
“你何必那样伪装自己。”星檀的声音尤为温和，使人能轻易卸下盔甲。
卫敏不语，闷闷地喝下一杯酒。星檀见此，只是温柔地笑着，没再开口。
“你不觉得，我生来便如此跋扈么？”卫敏将平日里别人形容她的词，用在了此时，问着星檀，“这么嚣张，又岂是伪装。”
“可你其实……很容易心软不是么？”星檀抿了一口酒，淡然说道，“今儿在街上碰见我的时候，说话也没带刺。”
“……看你可怜罢了。”卫敏抛下了一句话，径自回了卧房，无心送客，她只是把头埋进了衾褥中。
早已泪流满面，似乎晚一瞬，她都会被星檀看见滑落的泪水。丫鬟审时度势地送星檀出了府，并不曾打扰卫敏。
哭得如此，卫敏并非第一次，受了委屈时亦会这么哭，等时间久了，她便不再做那个被弄哭的人。
伸出尖刺，成了卫敏长久以来的“习惯”。她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亦不知该如何独自消化那些孤独的感觉。
当今，武官并不如文官得势。父亲时常征战沙场，鲜少关心她和卫临。母亲早逝，卫敏习惯受着哥哥的庇护。
从小便是如此，卫敏养了个看似骄横的脾气——似乎只要在旁的事情上多占些厉害，那么她所自卑的那部分经历，就可以化为乌有。
卫临没有让她失望过，尤其是科举一事。但突然出了风头，京城中不乏嫉妒之人，她成了最好欺负的姑娘。
这使她的性子更甚。即使稍有不慎就会遍体鳞伤，卫敏也不想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
她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却亦非好惹的姑娘。卫敏打算自己撑起不大的一块儿地方，让所有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可以从她那里稍作休憩。
待于街上再次碰到星檀，她的语气便试着缓和了不少。只觉哥哥的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卫敏有时见到星檀，单纯是想同她聊一会儿。
穿了太久的盔甲，久到令旁人以为盔甲便是卫敏真实的面目。她本无意辩解，却被星檀道破了一切。
想来也怪，卫敏惊奇地发现，可以管住自己那处处伤人的嘴了。然而，她却不大想饶过某些人，便索性和平日没甚两样，只是对待亲近的人更好。
后来，卫临在官家面前提了赐婚。卫敏虽吃惊，但亦感到一抹欣喜绕在心头。
这世上给予她如此多善意的两个人，若是成了眷属，卫敏自然乐得见此。可她亦清楚，星檀心思细腻，怕是顾虑许多。
干脆到街上看了看，卫敏果真见到了星檀的身影。
“你是不是喜欢上官家那位姑娘？”卫敏直白地朝哥哥问着，瞧了瞧逐渐昏暗的天色，“小桥，我在小桥那边看见她了。”
不知道自己为二人的感情出了多少力，星檀成亲的那日，卫敏尤其高兴。
或许她所度过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府里管星檀叫嫂子的那段时光。
卫敏终究是要嫁出卫府的。
她太清楚这件事，以致仿佛不曾慨叹过，嫁到哪儿都无所谓一般。望着点点繁星，卫敏颇为潇洒地喝着酒：“你们高兴，我就高兴了。”
她感觉自己算不得苦。
“……你莫喝多了，给我来一口。”星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笑着哄走了她手里的酒瓶。
“有人傻傻地以为我傻。”感到三分醉意，卫敏说道，“可……你是尚书府的嫡女，哥哥在大理寺当差，我嫁到哪儿不是都无所谓么？谁敢欺负我……”
她有些踉跄，继而笑道：“横竖我不着急嫁，又没人催我，我也想嫁给喜欢的人……”
卫敏再没甚烦恼了。
卫敏一慌，连忙将画纸卷了卷，护在怀里，小声说道：“不是让你去盯着门口吗？”
“应恩方才来过了，让姑娘早点儿回去。”丫鬟显然略微无奈，退了两步。
“他既然来了，便证明哥哥已经知道了。”卫敏拿着画纸，边自语边熄灭了书案上的蜡烛，“不过么，我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姑娘发现什么了？”丫鬟好奇地跟着她出了卫临的书房，临走前关上了门。
“与你有何关系么？”卫敏凉淡的一句话，将气氛凝到了冰点。丫鬟轻叹，若非侍候她这么多年，还真要在背后犯嘀咕。
应恩继二人后入了书房，发觉那几张画不见了踪影，赶忙将此事禀告给了卫临。
“面具足以令容貌乱了真假，便只能靠身形找人。至于丹青，本就是为此而画。去过那些地方的人现今已确定是上官星檀。”卫临不紧不慢地说着，“姑娘拿走便罢了。”
应恩答着是，没有多言，却很清楚卫敏会往何处去想。
有罪犯招供出一处地方，并直言是一位姑娘托人给他吩咐。大理寺有画师一名，探子携了画师去那地方，果真见到主仆二人的身影。
但，那番话根本就像是罪犯在为自己开脱——笑得那么单纯烂漫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掉入泥沼之人。
跟踪了星檀些许时日，大理寺的人只能知道一件事——她的行为举止毫无异常，亦不曾接触其他可疑的人。
他们不再耗费精力盯着星檀，哪知宝珠很是谨慎，根本不会露了马脚。此事作罢。
夜深时，卫敏悄悄走到了自己的书案前，燃了蜡烛，细细瞧着那丹青：“原以为他有多正经……”
画中姑娘的眉眼不曾被勾勒，却有着耐赏的身姿，纤细腰肢恰似弱柳，无骨玉手宛如凝脂。
越瞧越觉得眼熟，卫敏眯了眯眼，随即藏好了几张画纸。只当是自己看得久了，她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榻上。
自从得了丹青，卫敏时常看着哥哥发呆。只需见一眼卫临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她的思绪飘至那画中女子上。
几日的时间逝然，卫临被她盯得别扭：“你去赏花宴受什么刺激了？”
卫敏回以鄙夷的神情，像是在自说自话：“你个伪君子……”
锁了眉，卫临下意识想到了书房遗失的丹青。然而不能对卫敏解释真实的情况，他也只得忍受那幽幽的视线。
及至宁谧的夜，卫敏再次挑灯瞅那丹青，终于察觉到些事——尽管画中人的衣装不同，也能使人辨出是一位女子。
“嫂子……这该叫嫂子。”卫敏呢喃，再次藏起了丹青，已猜到了星檀身上。
但有一日，那丹青便从她的卧房里蒸发了。卫敏想去哥哥的书房找寻，却被应恩拦得没奈何。
翌日闲步于街上，她正思索着丹青会藏在书房的何处。可巧，卫敏看到了星檀。见着真人之时，卫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将星檀带到了书房里，卫敏盘算着，一旦确认星檀就是画中的女子，便也不需要再拿着丹青了。
并未找到几张画，与星檀并坐在院子里时，卫敏却发现身旁人何其知晓她的心思。
“你何必那样伪装自己。”星檀的声音尤为温和，使人能轻易卸下盔甲。
卫敏不语，闷闷地喝下一杯酒。星檀见此，只是温柔地笑着，没再开口。
“你不觉得，我生来便如此跋扈么？”卫敏将平日里别人形容她的词，用在了此时，问着星檀，“这么嚣张，又岂是伪装。”
“可你其实……很容易心软不是么？”星檀抿了一口酒，淡然说道，“今儿在街上碰见我的时候，说话也没带刺。”
“……看你可怜罢了。”卫敏抛下了一句话，径自回了卧房，无心送客，她只是把头埋进了衾褥中。
早已泪流满面，似乎晚一瞬，她都会被星檀看见滑落的泪水。丫鬟审时度势地送星檀出了府，并不曾打扰卫敏。
哭得如此，卫敏并非第一次，受了委屈时亦会这么哭，等时间久了，她便不再做那个被弄哭的人。
伸出尖刺，成了卫敏长久以来的“习惯”。她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绪，亦不知该如何独自消化那些孤独的感觉。
当今，武官并不如文官得势。父亲时常征战沙场，鲜少关心她和卫临。母亲早逝，卫敏习惯受着哥哥的庇护。
从小便是如此，卫敏养了个看似骄横的脾气——似乎只要在旁的事情上多占些厉害，那么她所自卑的那部分经历，就可以化为乌有。
卫临没有让她失望过，尤其是科举一事。但突然出了风头，京城中不乏嫉妒之人，她成了最好欺负的姑娘。
这使她的性子更甚。即使稍有不慎就会遍体鳞伤，卫敏也不想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
她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却亦非好惹的姑娘。卫敏打算自己撑起不大的一块儿地方，让所有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可以从她那里稍作休憩。
待于街上再次碰到星檀，她的语气便试着缓和了不少。只觉哥哥的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卫敏有时见到星檀，单纯是想同她聊一会儿。
穿了太久的盔甲，久到令旁人以为盔甲便是卫敏真实的面目。她本无意辩解，却被星檀道破了一切。
想来也怪，卫敏惊奇地发现，可以管住自己那处处伤人的嘴了。然而，她却不大想饶过某些人，便索性和平日没甚两样，只是对待亲近的人更好。
后来，卫临在官家面前提了赐婚。卫敏虽吃惊，但亦感到一抹欣喜绕在心头。
这世上给予她如此多善意的两个人，若是成了眷属，卫敏自然乐得见此。可她亦清楚，星檀心思细腻，怕是顾虑许多。
干脆到街上看了看，卫敏果真见到了星檀的身影。
“你是不是喜欢上官家那位姑娘？”卫敏直白地朝哥哥问着，瞧了瞧逐渐昏暗的天色，“小桥，我在小桥那边看见她了。”
不知道自己为二人的感情出了多少力，星檀成亲的那日，卫敏尤其高兴。
或许她所度过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府里管星檀叫嫂子的那段时光。
卫敏终究是要嫁出卫府的。
她太清楚这件事，以致仿佛不曾慨叹过，嫁到哪儿都无所谓一般。望着点点繁星，卫敏颇为潇洒地喝着酒：“你们高兴，我就高兴了。”
她感觉自己算不得苦。
“……你莫喝多了，给我来一口。”星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笑着哄走了她手里的酒瓶。
“有人傻傻地以为我傻。”感到三分醉意，卫敏说道，“可……你是尚书府的嫡女，哥哥在大理寺当差，我嫁到哪儿不是都无所谓么？谁敢欺负我……”
她有些踉跄，继而笑道：“横竖我不着急嫁，又没人催我，我也想嫁给喜欢的人……”
卫敏再没甚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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