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凌挽歌
凌挽歌漠然倒了杯茶，热气氤氲，不曾给星茗一个正眼。
“父亲今日夸我了。”星茗稚嫩的小脸凑到了她的身旁，显然是还想要母亲的夸赞，“我绣了这个。”星茗轻轻地将怀里的手帕展开，捧在手上，举给凌挽歌瞧着。
后者瞥了一眼那帕子，于五岁的孩子而言，确实算绣得不错：“你父亲不过是随口夸慰一句，你便这般沉不住气？”
把帕子攥在了手里，星茗不满地离开了卧房。桂笙紧随其后，临走前瞧了一眼凌挽歌的神情——依旧冷漠。
“姑娘为了绣那帕子，可是没少费心思。”桂琴试探着开了口，“姑娘还小，恐怕不能明白姨娘的苦心，姨娘莫不去夸夸她？”话虽如此说，桂琴亦不明白凌挽歌的想法。
“她因一句夸赞便失了稳重，这又岂是好的？”凌挽歌淡淡答道，雅然喝着茶。太清楚自己身处何等境地，她只觉得应该让星茗成熟得早些。
否则，没了母亲的庇护，星茗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身为庶女，她将来又该如何在权势的海上漂泊？
垂眸良久，凌挽歌轻声叹道：“几年的时间……一开始我便没有退路可走。”
闻言，桂琴默然，已并非第一次听到凌挽歌的喃喃自语，更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清楚凌姨娘的苦衷，桂琴只是静候。
须臾，一个丫鬟入了屋子，眸中含着杀气：“襄王有令，命你盯着上官星檀。”
“盯她做什么？”状似无意地问着，凌挽歌心里已有些不安。若是能牵扯上四姑娘，那么她的五姑娘还会幸免么？
“她的身份用起来很是方便，而且她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若是有什么异动，你也会及时禀告的，不是么？”那丫鬟的语气颇有天不怕地不怕之势。
“四姑娘到底是夫人的孩子，我看管起来多有不便。”凌姨娘镇定地说道，“倘或真有什么异动……我可不敢应下这种事。”
“襄王思虑周全，你只管听吩咐就好。”丫鬟意有所指地冷眼睨着桂琴，“此事不宜旁人知晓，凌姨娘该谨慎才是。”
将她应付走后，凌挽歌不禁有些焦虑。桂琴开口道：“姨娘怎么答应下来了？先前他们让做的事还算可恕，此次简直是摆明了要姨娘掺和进去。”
“我终归是入了这深潭，事已至此，没有逃避的路可走。”凌挽歌无力地笑了笑，“算是……同流合污了吧。”
后来，宝珠跟在了星檀的身边。凌挽歌察觉出了异样，见到目露杀气的丫鬟时，不禁问道：“宝珠是你们安排进来的？”
“宝珠？”丫鬟摇头轻笑，“虽然此事我亦不大清楚，但你还是少问一些吧。”
沉默几息，凌挽歌再次开口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朱家的那个小姑娘，你们现在便开始盯上了？”
丫鬟冷笑一声：“关于她是不是棋子的事，与凌姨娘没甚干系，你合该管好自己。”
“替你们干了这么久的事，连点儿风声都不肯给我露么？”凌挽歌迎上了她那冰冷的目光。
“户部侍郎贪了军饷，若非我出了份儿力，凭他那可耻的行径，襄王打算怎么全身而退？”凌挽歌大有威胁的意思。
“你还是老实点儿比较好。”丫鬟瞥了一眼窗外，“为了看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今日我便留宿在这里。”
曾经想过找个人将丫鬟解决掉，凌挽歌尤其不喜她指手画脚的模样。但那样仅会惹麻烦上身，凌挽歌便只能忍着。
认识魏迢后，凌姨娘格外惊讶于他喜欢星檀的事。这使她想到了自己春心萌动的时候。
因抵债而嫁给上官建化，当时一顶花轿匆匆将她从小门抬入了府。尽管是料想中的样子，凌挽歌亦难掩失望之意。
她不喜凑旁人成亲的热闹，尽管妾不很可能如正妻一样嫁得风光，那迎亲的队伍也像是在特意讽刺她一般。
诞下了星茗，凌挽歌搂着襁褓中的婴儿时，不知该怎样让她的孩子过得很好——那庶女的身份仿佛是个劫。
得到抚养姑娘长大的机会，凌挽歌严苛地训教着星茗。偶尔，她亦会思索该不该把星茗放在陈氏膝下。
但星茗与陈氏到底隔着一层，想必不如星檀所受的疼爱多。何况并非陈氏所生，星茗在大事上或许尚得公平，可难保在小事上不吃亏。
终是亲自养着星茗，凌挽歌盘算着：如果庶女想风光地嫁个好人家，那么成为才女这件事似乎算是一条路。
她不晓得还能以妾的身份给予星茗什么。生为尚书府的庶女，星茗已属占了点儿先机。
派人干掉魏迢之时，凌挽歌确实犹豫过，可她的心早便狠了，终究将刺杀魏迢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并栽赃给了朱钰。
做好了离开星茗的准备，凌挽歌坚持不让星茗靠近浑水。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能否平安。
她的猜测是对的——朱钰因着星茗还有用处，兼懒怠去多添人命，所以不曾伤害星茗。
在厢房遭遇险事之前，凌挽歌忽然发觉自己还没为个人的得失考虑过什么。但她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不怕么？”杀气凛凛的丫鬟沏了一壶茶，“你不需要叫几个下人过来？或者你现在哭着喊有刺客也行得通。”
凌挽歌冷哼道：“有那个必要？桂琴现今不在这儿，也不知被你弄到何处去了。”
“至于旁的下人，若是被我叫过来抓刺客……我倒是难以解释你屡次出现在此地，却被称为刺客的原因。”凌挽歌的声音在卧房里响起。
“唔，我还以为你会挣扎几日。”丫鬟似乎对她失了兴趣，明目张胆地在茶水中下了毒。
“既然你想得通彻，这茶水，便由你随意决定何时喝下去。”丫鬟将一盏热茶放在了桌上。
“你不担心我将那茶洒到院子里？”凌挽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了看熟悉的四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泪水。
“你明知道逃不了。”丫鬟轻声笑了笑，“大理寺那边儿，你一旦将此事告诉了他们，便相当于把自己供了出去。”
“你若出事，尚书府自然受牵连。你那乖乖的姑娘，往后哪儿还能嫁个好人家？”丫鬟悠然地看了看窗外，“分明都住在西院儿，你这里倒真是僻静。”
“你这套唬人的本事，莫非是向朱钰学的？”凌挽歌敛眸，擦净了自己的眼泪。
想起星檀先前的话，她不由得再次开了口：“星茗压根儿不知晓你们的事，你们犯不着动她。至于星檀，我也劝你们手下留情……毕竟大理寺丞不很好惹。”
过得还算顺遂，凌挽歌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她将下了毒的茶一饮而尽。
腹部绞痛，须臾，她倒在了地上，口中的鲜血蜿蜒流下。
失去意识前，她不禁张了张口。谁还会记得“凌挽歌”三字呢……
“父亲今日夸我了。”星茗稚嫩的小脸凑到了她的身旁，显然是还想要母亲的夸赞，“我绣了这个。”星茗轻轻地将怀里的手帕展开，捧在手上，举给凌挽歌瞧着。
后者瞥了一眼那帕子，于五岁的孩子而言，确实算绣得不错：“你父亲不过是随口夸慰一句，你便这般沉不住气？”
把帕子攥在了手里，星茗不满地离开了卧房。桂笙紧随其后，临走前瞧了一眼凌挽歌的神情——依旧冷漠。
“姑娘为了绣那帕子，可是没少费心思。”桂琴试探着开了口，“姑娘还小，恐怕不能明白姨娘的苦心，姨娘莫不去夸夸她？”话虽如此说，桂琴亦不明白凌挽歌的想法。
“她因一句夸赞便失了稳重，这又岂是好的？”凌挽歌淡淡答道，雅然喝着茶。太清楚自己身处何等境地，她只觉得应该让星茗成熟得早些。
否则，没了母亲的庇护，星茗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身为庶女，她将来又该如何在权势的海上漂泊？
垂眸良久，凌挽歌轻声叹道：“几年的时间……一开始我便没有退路可走。”
闻言，桂琴默然，已并非第一次听到凌挽歌的喃喃自语，更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清楚凌姨娘的苦衷，桂琴只是静候。
须臾，一个丫鬟入了屋子，眸中含着杀气：“襄王有令，命你盯着上官星檀。”
“盯她做什么？”状似无意地问着，凌挽歌心里已有些不安。若是能牵扯上四姑娘，那么她的五姑娘还会幸免么？
“她的身份用起来很是方便，而且她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若是有什么异动，你也会及时禀告的，不是么？”那丫鬟的语气颇有天不怕地不怕之势。
“四姑娘到底是夫人的孩子，我看管起来多有不便。”凌姨娘镇定地说道，“倘或真有什么异动……我可不敢应下这种事。”
“襄王思虑周全，你只管听吩咐就好。”丫鬟意有所指地冷眼睨着桂琴，“此事不宜旁人知晓，凌姨娘该谨慎才是。”
将她应付走后，凌挽歌不禁有些焦虑。桂琴开口道：“姨娘怎么答应下来了？先前他们让做的事还算可恕，此次简直是摆明了要姨娘掺和进去。”
“我终归是入了这深潭，事已至此，没有逃避的路可走。”凌挽歌无力地笑了笑，“算是……同流合污了吧。”
后来，宝珠跟在了星檀的身边。凌挽歌察觉出了异样，见到目露杀气的丫鬟时，不禁问道：“宝珠是你们安排进来的？”
“宝珠？”丫鬟摇头轻笑，“虽然此事我亦不大清楚，但你还是少问一些吧。”
沉默几息，凌挽歌再次开口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朱家的那个小姑娘，你们现在便开始盯上了？”
丫鬟冷笑一声：“关于她是不是棋子的事，与凌姨娘没甚干系，你合该管好自己。”
“替你们干了这么久的事，连点儿风声都不肯给我露么？”凌挽歌迎上了她那冰冷的目光。
“户部侍郎贪了军饷，若非我出了份儿力，凭他那可耻的行径，襄王打算怎么全身而退？”凌挽歌大有威胁的意思。
“你还是老实点儿比较好。”丫鬟瞥了一眼窗外，“为了看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今日我便留宿在这里。”
曾经想过找个人将丫鬟解决掉，凌挽歌尤其不喜她指手画脚的模样。但那样仅会惹麻烦上身，凌挽歌便只能忍着。
认识魏迢后，凌姨娘格外惊讶于他喜欢星檀的事。这使她想到了自己春心萌动的时候。
因抵债而嫁给上官建化，当时一顶花轿匆匆将她从小门抬入了府。尽管是料想中的样子，凌挽歌亦难掩失望之意。
她不喜凑旁人成亲的热闹，尽管妾不很可能如正妻一样嫁得风光，那迎亲的队伍也像是在特意讽刺她一般。
诞下了星茗，凌挽歌搂着襁褓中的婴儿时，不知该怎样让她的孩子过得很好——那庶女的身份仿佛是个劫。
得到抚养姑娘长大的机会，凌挽歌严苛地训教着星茗。偶尔，她亦会思索该不该把星茗放在陈氏膝下。
但星茗与陈氏到底隔着一层，想必不如星檀所受的疼爱多。何况并非陈氏所生，星茗在大事上或许尚得公平，可难保在小事上不吃亏。
终是亲自养着星茗，凌挽歌盘算着：如果庶女想风光地嫁个好人家，那么成为才女这件事似乎算是一条路。
她不晓得还能以妾的身份给予星茗什么。生为尚书府的庶女，星茗已属占了点儿先机。
派人干掉魏迢之时，凌挽歌确实犹豫过，可她的心早便狠了，终究将刺杀魏迢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并栽赃给了朱钰。
做好了离开星茗的准备，凌挽歌坚持不让星茗靠近浑水。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能否平安。
她的猜测是对的——朱钰因着星茗还有用处，兼懒怠去多添人命，所以不曾伤害星茗。
在厢房遭遇险事之前，凌挽歌忽然发觉自己还没为个人的得失考虑过什么。但她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不怕么？”杀气凛凛的丫鬟沏了一壶茶，“你不需要叫几个下人过来？或者你现在哭着喊有刺客也行得通。”
凌挽歌冷哼道：“有那个必要？桂琴现今不在这儿，也不知被你弄到何处去了。”
“至于旁的下人，若是被我叫过来抓刺客……我倒是难以解释你屡次出现在此地，却被称为刺客的原因。”凌挽歌的声音在卧房里响起。
“唔，我还以为你会挣扎几日。”丫鬟似乎对她失了兴趣，明目张胆地在茶水中下了毒。
“既然你想得通彻，这茶水，便由你随意决定何时喝下去。”丫鬟将一盏热茶放在了桌上。
“你不担心我将那茶洒到院子里？”凌挽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了看熟悉的四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泪水。
“你明知道逃不了。”丫鬟轻声笑了笑，“大理寺那边儿，你一旦将此事告诉了他们，便相当于把自己供了出去。”
“你若出事，尚书府自然受牵连。你那乖乖的姑娘，往后哪儿还能嫁个好人家？”丫鬟悠然地看了看窗外，“分明都住在西院儿，你这里倒真是僻静。”
“你这套唬人的本事，莫非是向朱钰学的？”凌挽歌敛眸，擦净了自己的眼泪。
想起星檀先前的话，她不由得再次开了口：“星茗压根儿不知晓你们的事，你们犯不着动她。至于星檀，我也劝你们手下留情……毕竟大理寺丞不很好惹。”
过得还算顺遂，凌挽歌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她将下了毒的茶一饮而尽。
腹部绞痛，须臾，她倒在了地上，口中的鲜血蜿蜒流下。
失去意识前，她不禁张了张口。谁还会记得“凌挽歌”三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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