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黑衣女子
忍受着无边的寂寞，她穿了纯黑的衣裳。尽管店铺时常会迎来“客人”，她也并不感到孤独的减少。
受着威胁，她又如何笑得出来呢？更多时候，她很想独自逃离京城，去瞧瞧外面的景况。
她长久待在店铺里，哪怕被允许上街，哪怕可以住在旁的地方，她亦不大欢喜——囚着她的墙，根本看不见。
没想过自己能为“情”这个字如此付出，她偶尔看着墙角的积灰发呆：“我是何苦呢？”
不禁安慰着自己，她觉得，如果真的不受威胁，那会显得她很薄情寡义。
替襄王做事后，她的名字鲜少被人提及了。“黑衣女子”成了她新的名字，很多人习惯那么叫她。或许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还记得，他唤那名字时，是何等的温柔。
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她很小就知道他在牛记肉铺帮着干活儿。他是被牛家收养的孩子。
她还记着自己儿时的声音，以及那被藏在身后的糖人：“你猜猜我拿来什么了？”
替一位坐在马车里的姐姐跑了腿，她得到了几枚铜钱的酬劳。喜笑颜开地买了两个糖人，她特意去找他分享这份喜悦。
他当时在忙，专注的神情，无暇分心去同她说话，只是随口答应着。
并非出身富裕人家，得来一个糖人何其不易，他却是那样的态度，她觉得颇为不满。
若早清楚他不吃，她会将那银钱用在别的地方。就算是交给母亲，获得的言语也比他那应付更好。
小孩子的喜怒不定，她忽然认为他或许是讨厌她的。独自吃了两个糖人，生了气的她，连着几日不曾对他开口。
他始终不明白此事的缘由，感到莫名其妙。黑衣女子亦没认真解释过，任由他以为她无理取闹。
直到他在栖仙楼饮下鸩酒，黑衣女子知晓他不会明白真相了。
终日与灰尘为伴，她有时也很享受那种宁静。店铺迎来的客人，除了问消息的，便是带来消息的。
黑衣女子不大相信他喝了鸩酒，也不清楚那鸩酒是出自谁手。原先听闻他入了大理寺，她便揪起了心。
朱钰曾经亲口告诉她：“你是不必怕的。过不了多久，大理寺便会把他放出来了。”
他就像黑衣女子的把柄，始终被人握着，可笑之处在于，把柄是见不得光的——以致她没能坦荡地再看一眼他。
同样替襄王做事，黑衣女子和生长在牛家的他并非毫无交集。她如果想见他，还算容易。
但碍于种种障壁，她和他竟已三年不曾见面。心中的情谊不减，反而时常在寂静的夜出来作祟。
“他都不在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这儿？”黑衣女子凉然开口，看了看朱钰的影子。
“确实没甚理由了。”朱钰却笑得出来，“所以，若是你想离开，只要能守口如瓶，现在就可以走出这店铺。”
“这次没什么用来威胁我的事情？”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大理寺那边儿，还没放弃栖仙楼的案子，你就不担心我去说点儿什么？”
“……你应当是不想知道的。”朱钰侧头瞧了瞧她，“把嘴管好了，日后绝不会有人纠缠你。”
“你大可将事情说清楚。”黑衣女子似乎倦了，“看在相识两年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我出了门儿就去大理寺。”
朱钰蓦然笑得有些瘆人：“既然你自讨苦吃，那我便讲个明白……一旦你和大理寺有了纠缠，牛家的那个棋子……哦，是你们两个，休得安生。”
旁人或许没听出过分的地方，但黑衣女子却晓得她的意思。红了眼眶，黑衣女子忍不住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做！”
朱钰默然，敛了那令人胆寒的笑意，使旁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你今日若杀不死我，我非要到大理寺去揭露你们这些人的丑恶嘴脸！”黑衣女子愤然，起身便走。
“且不提你没有罪证的事。”朱钰淡然开了口，“牛家又不是没有人了……他当初心甘情愿成了棋子……也罢，是我说多了，你考虑考虑吧。”
打消了去大理寺的念头，黑衣女子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倏尔痛哭流涕。
是的，她手里没有任何襄王的罪证。
他曾经说过很珍视自己所拥有的亲情。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他也要保护收养自己的牛家。
倘或他还活着，会不会怕了朱钰的威胁呢？
黑衣女子尤为纠结，因为没有罪证，所以她暂时不能把襄王怎么样。如此一来，襄王便有机会报复，她似乎也不该让牛家人无辜枉死。
牺牲几人的命救苍生，听上去大义凛然，黑衣女子却明白此事于牛家人而言不公平。他们不曾同意，更不晓得此事，她又如何能擅自牺牲别人？
然而仇她还是要报的。藏起了酝酿着怒意的眼眸，黑衣女子止了泪水：“我要继续待在这儿。”
“……不打算去瞧瞧京城外的山水么？”朱钰说道，“盘缠是管够的。”
黑衣女子答言道：“我想清楚了，横竖我也没甚地方了去，又被你威胁着……我又有什么心情去赏山水，倒不如继续待在这儿，看看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朱钰忽而笑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便留在这儿吧，哦，随时可以离开。”
待她离开，黑衣女子暗暗攥紧了拳头。她觉得设或继续身处于漩涡中，便能抓住罪证的影子。
而事实上，她猜得不错。尽管她不似先前那么受重用，却得到了襄王勾结敌国的书信。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疯魔了，黑衣女子拿着书信，借着烛火的光看见了襄王的野心，更看见了围住襄王府的官兵。
月下，人烟稀少的街上，破旧店铺里传出了笑声。
得知星檀和朱钰打算扳倒襄王后，她突然有了闯荡江湖的想法。身手敏捷的她，戴着面具，果断将罪证放在了襄王府的书房里。
襄王发觉自己的罪证被人放在了书房里，不曾太过深究，甚至没有取走罪证。
虽然她不清楚朱钰为何倒戈，襄王又是存了什么心思，但黑衣女子乐于一切按着她所想的那般变化，她静静地看完了这出戏。
襄王府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时，黑衣女子特意戴着面具去看了。大笑的声音引来其余百姓的侧目，她却不在意。
“你们果真没让我失望。”她一把火将店铺烧为了灰烬。料着会有人及时赶来救火，她并不怕周围的房屋尽皆遭殃。
意识到自己变得和朱钰有点儿像时，黑衣女子换上了明媚的衣裙，已经不在乎很多事了。
她每年都会到一处坟前上香，偶然间遇到牛记肉铺的老板，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京城外的山水比想象中好看，她过得潇洒，却不曾忘记往事。本就会武，她走于江湖间便不算难事。
每当想起那个没吃糖人的孩子时，她只会苦涩地笑一笑，继续过着行侠仗义的日子。
受着威胁，她又如何笑得出来呢？更多时候，她很想独自逃离京城，去瞧瞧外面的景况。
她长久待在店铺里，哪怕被允许上街，哪怕可以住在旁的地方，她亦不大欢喜——囚着她的墙，根本看不见。
没想过自己能为“情”这个字如此付出，她偶尔看着墙角的积灰发呆：“我是何苦呢？”
不禁安慰着自己，她觉得，如果真的不受威胁，那会显得她很薄情寡义。
替襄王做事后，她的名字鲜少被人提及了。“黑衣女子”成了她新的名字，很多人习惯那么叫她。或许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还记得，他唤那名字时，是何等的温柔。
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她很小就知道他在牛记肉铺帮着干活儿。他是被牛家收养的孩子。
她还记着自己儿时的声音，以及那被藏在身后的糖人：“你猜猜我拿来什么了？”
替一位坐在马车里的姐姐跑了腿，她得到了几枚铜钱的酬劳。喜笑颜开地买了两个糖人，她特意去找他分享这份喜悦。
他当时在忙，专注的神情，无暇分心去同她说话，只是随口答应着。
并非出身富裕人家，得来一个糖人何其不易，他却是那样的态度，她觉得颇为不满。
若早清楚他不吃，她会将那银钱用在别的地方。就算是交给母亲，获得的言语也比他那应付更好。
小孩子的喜怒不定，她忽然认为他或许是讨厌她的。独自吃了两个糖人，生了气的她，连着几日不曾对他开口。
他始终不明白此事的缘由，感到莫名其妙。黑衣女子亦没认真解释过，任由他以为她无理取闹。
直到他在栖仙楼饮下鸩酒，黑衣女子知晓他不会明白真相了。
终日与灰尘为伴，她有时也很享受那种宁静。店铺迎来的客人，除了问消息的，便是带来消息的。
黑衣女子不大相信他喝了鸩酒，也不清楚那鸩酒是出自谁手。原先听闻他入了大理寺，她便揪起了心。
朱钰曾经亲口告诉她：“你是不必怕的。过不了多久，大理寺便会把他放出来了。”
他就像黑衣女子的把柄，始终被人握着，可笑之处在于，把柄是见不得光的——以致她没能坦荡地再看一眼他。
同样替襄王做事，黑衣女子和生长在牛家的他并非毫无交集。她如果想见他，还算容易。
但碍于种种障壁，她和他竟已三年不曾见面。心中的情谊不减，反而时常在寂静的夜出来作祟。
“他都不在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这儿？”黑衣女子凉然开口，看了看朱钰的影子。
“确实没甚理由了。”朱钰却笑得出来，“所以，若是你想离开，只要能守口如瓶，现在就可以走出这店铺。”
“这次没什么用来威胁我的事情？”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大理寺那边儿，还没放弃栖仙楼的案子，你就不担心我去说点儿什么？”
“……你应当是不想知道的。”朱钰侧头瞧了瞧她，“把嘴管好了，日后绝不会有人纠缠你。”
“你大可将事情说清楚。”黑衣女子似乎倦了，“看在相识两年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我出了门儿就去大理寺。”
朱钰蓦然笑得有些瘆人：“既然你自讨苦吃，那我便讲个明白……一旦你和大理寺有了纠缠，牛家的那个棋子……哦，是你们两个，休得安生。”
旁人或许没听出过分的地方，但黑衣女子却晓得她的意思。红了眼眶，黑衣女子忍不住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做！”
朱钰默然，敛了那令人胆寒的笑意，使旁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你今日若杀不死我，我非要到大理寺去揭露你们这些人的丑恶嘴脸！”黑衣女子愤然，起身便走。
“且不提你没有罪证的事。”朱钰淡然开了口，“牛家又不是没有人了……他当初心甘情愿成了棋子……也罢，是我说多了，你考虑考虑吧。”
打消了去大理寺的念头，黑衣女子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倏尔痛哭流涕。
是的，她手里没有任何襄王的罪证。
他曾经说过很珍视自己所拥有的亲情。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他也要保护收养自己的牛家。
倘或他还活着，会不会怕了朱钰的威胁呢？
黑衣女子尤为纠结，因为没有罪证，所以她暂时不能把襄王怎么样。如此一来，襄王便有机会报复，她似乎也不该让牛家人无辜枉死。
牺牲几人的命救苍生，听上去大义凛然，黑衣女子却明白此事于牛家人而言不公平。他们不曾同意，更不晓得此事，她又如何能擅自牺牲别人？
然而仇她还是要报的。藏起了酝酿着怒意的眼眸，黑衣女子止了泪水：“我要继续待在这儿。”
“……不打算去瞧瞧京城外的山水么？”朱钰说道，“盘缠是管够的。”
黑衣女子答言道：“我想清楚了，横竖我也没甚地方了去，又被你威胁着……我又有什么心情去赏山水，倒不如继续待在这儿，看看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朱钰忽而笑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便留在这儿吧，哦，随时可以离开。”
待她离开，黑衣女子暗暗攥紧了拳头。她觉得设或继续身处于漩涡中，便能抓住罪证的影子。
而事实上，她猜得不错。尽管她不似先前那么受重用，却得到了襄王勾结敌国的书信。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疯魔了，黑衣女子拿着书信，借着烛火的光看见了襄王的野心，更看见了围住襄王府的官兵。
月下，人烟稀少的街上，破旧店铺里传出了笑声。
得知星檀和朱钰打算扳倒襄王后，她突然有了闯荡江湖的想法。身手敏捷的她，戴着面具，果断将罪证放在了襄王府的书房里。
襄王发觉自己的罪证被人放在了书房里，不曾太过深究，甚至没有取走罪证。
虽然她不清楚朱钰为何倒戈，襄王又是存了什么心思，但黑衣女子乐于一切按着她所想的那般变化，她静静地看完了这出戏。
襄王府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时，黑衣女子特意戴着面具去看了。大笑的声音引来其余百姓的侧目，她却不在意。
“你们果真没让我失望。”她一把火将店铺烧为了灰烬。料着会有人及时赶来救火，她并不怕周围的房屋尽皆遭殃。
意识到自己变得和朱钰有点儿像时，黑衣女子换上了明媚的衣裙，已经不在乎很多事了。
她每年都会到一处坟前上香，偶然间遇到牛记肉铺的老板，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京城外的山水比想象中好看，她过得潇洒，却不曾忘记往事。本就会武，她走于江湖间便不算难事。
每当想起那个没吃糖人的孩子时，她只会苦涩地笑一笑，继续过着行侠仗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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