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手末路
暴雨倾盆而下，泼撒在透明的高楼穹顶，丝丝凉意渗进坚固的钢化玻璃，弥散在满是浓重酒气与血腥味的大厅。
方才响彻在这里的撞击与嘶吼声已经消逝，令人心悸的安静从浑浊的空气中徐徐降下。
简树缓缓松开握刀的手，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沫。
眼下，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身体抽搐着，拦在胸前的手已经被短刀刺穿，连同下面的心脏。即便体内的兴奋剂和药物仍在起效，也无法挽救这样的伤势，他的呼吸由剧烈渐趋衰微，眼神在这时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十三号，原谅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一直自称是美洲人的汉子，讲出来的却是十分生僻的西亚地域的语言。
“其实，我们还接了一个任务，就是必须要杀掉你……”
“我没有选择，我的身份暴露了……幽影圣堂已经知晓，我还有个儿子……”
“杀手本不该有弱点，原谅我……”
听他讲述，简树始终沉默，跟将死的眼睛对视着。
“组织命令我们四个人一起动手，果真是有原因的……”
“可是，你我终究要死在这里，我想，这才是他们的计划……”
简树低下头，看了眼还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军刺，它精准的从作战服的薄弱处捅入，还清楚这个弱点的，只剩眼前的这个人。能流的血早已经流干，现在他还能活着，只是因为提前也注射过催发生命潜力的针剂。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
“十三号，我们都是可悲的人……”
“我也终于，终于不用再继续……”
简树默然片刻，探出手去，抹掉了将死之人的眼泪，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被压扁的烟盒。
“生命本是幻梦，我先送你醒来。”
简树叼起两根烟，扯掉滤嘴，整个塞进口中。
中年男人艰难地笑起来，鲜血浸染了半边络腮胡须。
“是梦么……”
“如果，如果我们不是这样活着……十三号，我们……我们……”
那双瞳孔开始了涣散。
还有浓重的不甘与留恋浮动在他的双目中，而后随表情一同凝固。
简树静静看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挪开了牢牢压在死人腹中的膝盖，慢慢坐到旁边。
过了少许时间，简树伸出浴血的手，握住插在死人心口的短刀一提，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拔出刀的力气。
他索性撒手，扫了眼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缓慢嚼动着嘴里的烟丝，劣质烟叶苦涩辛辣的味道在喉咙间翻腾，混着空气吸进鼻腔，在气管中拖出夹杂着麻痒的痛感，一路钻到肺心，从犹如枯木般的身体中榨出了一丝活力。
简树拿起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两声忙音后，有人接起电话。
“这里是兔洞，请讲。”
“任务完成了，我很快就死。”
电话那头安静了小会儿，“兔洞收到，从现在起，你的一切信息都将被抹除……我们会铭记你的奉献。”
简树眼神放空，脸上有了些释然神色。
“不用记得。”
“你还有什么愿望么？我们一定会——”
“没有。”
“可你……”
“小心幽影圣堂，所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都放在了预留地。”
“兔洞收到……再见了，同志。”
“再见。”
电话挂断。
简树看向一旁的手推车，从上面的三层蛋糕中掏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计时器，掰下侧面的红色短杆，计时器上便跳出了十分钟的倒计时。
三十六层楼，十八枚高爆炸弹，足以让这栋建筑从地图上除名。
也足以让他从世上除名。
不过这本就无所谓。
他早就活成了影子，没有姓名，没有履历，更没有传承，无论生死，在世间都了无痕迹。
丢下引爆器，简树拿手撑地，挪行了几米距离，也在腿下拖出了同等长度的血痕，最后倚靠在一张昂贵的水晶茶几上。调整几番呼吸，瞥了眼旁边的死不瞑目的中年男子，简树抬手从茶几上拿过张粉色的隔热垫，盖住了大睁的眼睛和额头上的弹孔。
这间顶层大厅中的陈设皆价值不菲，为了一场奢靡的私密派对，这些已经死了的人没少花心思。他们是幽影圣堂指名除掉的悬赏目标，同时也是曾经出卖过本国机密而后潜逃的叛徒。
对于简树来讲，这个刺杀行动可谓一举两得，既能应付组织，还能顺道完成除奸任务，可怎料其中还隐藏着一场杀局。
这是件很古怪的事。
混入幽影圣堂这个神秘组织的六年时间中，他已经足够低调，也从未暴露，却在这次任务完成时，突然遭到了队友的围攻。那几人，皆是和自己有过合作过的精英杀手，知晓一些他的手段，发动偷袭后用出了百般解数，宁愿以伤换伤，也要让他留在这里。
可是，这个已存在了过百年，始终在暗处搅动着世界风云的隐形组织，为什么会在这时开始清洗麾下的精英人员呢。
简树下一刻就甩掉了这些思绪，临死前还想这些事，已经毫无意义了，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以及——
告别。
简树扯开作战服，从里兜掏出了一个老款的游戏掌机，按亮屏幕。
离大楼爆炸还有一会儿，够打上一局游戏了。
高端的杀手，往往只拥有最朴素的消遣方式。
……
……
掌机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为昆吾世界的游戏，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简树按下图标，掌机里浮现出了十分简陋的界面，没有图象，没有声音，只有挤满屏幕的各种选项——
年代，人物，事件。
单选或多选。
简树轻车熟路地翻动着页面，从中选取点击了几个选项。
【大弘王朝期间】
【年号：耀武】
【东州区域】【望北城地界】
【人物：简树】
新的界面出现，一个布衣持刀，头上顶着的ID为简树的小人站在了屏幕中，身旁飘着三个框框。
【人物事件一：输光家产】
【人物事件二：下山劫掠】
【人物事件三：葬身妖兽】
简树按下了最后一个。
游戏开始载入。
进度条蛆一般地向前蠕动，简树首度对这个过程感到了不耐烦。
这种情绪，已经太久没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了，作为一名特工，或是杀手，智商和武力都属次要，超越常人的耐心才是最强大的素质，不过在生命的最后倒计时中，它终究还是被瓦解了。
【事件开启】
……
……
名为简树的NPC，手握柴刀，站在破落的院门口。
前方，充斥着整个屏幕的赤色妖兽结成了翻涌的红海，正朝这里迅猛卷来。
它们在这个世界中被称作赤豺，面目如狼，体型胜于熊虎，爪牙如匕，狡诈凶残，一只便能袭杀十数个寻常百姓。
简树第一时间控制角色缩到了门后，相比起游戏中的数十个核心人物，这个名叫简树的龙套NPC堪称渣中之渣，属性连一个普通士卒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用时40秒，简树将院中所有能搬动的物件都堆在门口，自己则蹲到了西边的墙根下。
一只赤豺在这时跃过墙头，简树欺身冲上，攻击+6的柴刀在它的脑门间爆出了十位数的伤害。
掌机中传出尖利的惨嚎。
简树转身逃离，带着狂怒的赤豺在院中四处腾挪，每隔几秒就会被利爪剜去一截血条，不过在房前屋后的狭窄和转角处，他总能抽冷子对赤豺砍出一刀，靠着自身唯一拥有的初级掠夺技能吸取一点儿血量。
半分钟后，第二只赤豺进入院子，随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简树每次都事先移动到了它们下落的位置，攻击一次后再度逃跑，拖着一群战力是自身几十倍的赤豺在院里开起了火车。
每一次移动和攻击的选择，都是经过了数千次的失败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只是为了让这个也叫简树的垃圾NPC能撑得更久一点。
院门开始破裂，一颗颗红豺头挤进来，在粗糙的画面中显得有些滑稽，又狰狞如鬼。
几粒血珠落到掌机的屏幕上，转瞬就被快速滑动的手指抹散。
简树咬住舌头，对抗着脑中愈发沉重的晕眩。
就快了。
1分钟。
2分钟。
2分37秒。
简树只剩下一丝血皮时，院中土屋的门打开了。
两个孩子，搀扶着一个眼上蒙着布带的女子走了出来。
他们的头顶冒出了文字泡。
【大哥】
【……】
【夫君】
三人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开始往院后跑去，那边的墙上架着一张梯子。
10秒后，简树没了退路，在赤豺群中化为血水。
游戏画面静止了，事件成功完成。
这个名叫简树的NPC的故事也到此终结。
看着大批军队冲入村庄，剿杀赤豺群的过场画面，简树慢慢放下掌机。
“这是最后一次救你们了。”
撑过6分钟妖兽的袭杀，让三个家人得以逃走，是那个世界中的简树最后的生命价值。
起初，简树之所以会玩昆吾世界这款游戏，一是源自组织的奇怪命令，二是发现游戏中也有一个名叫简树的NPC，这令他感到警惕，又生出些许好奇。
大略了解过游戏中的各种设定后，简树便逐渐将心神沉入了另一个‘自己’的三个故事剧情中，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不断挑战最后的游戏事件。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试着去救下那个虚幻的世界中的弟弟妹妹，以及妻子。
和昆吾世界中的那些重要角色参与的纵横捭阖，波澜壮阔的大事件相比，简树要做的看上去毫不起眼，无论这个事件成功或失败，也都不会影响剧情和世界的走向。
它只是用这几分钟，让真实世界里的简树感受到了些许从来都没有过的慰藉。
卧底，谍子，探员，杀手，三十余年来，死战不断，遍体皆伤，好似没有尽头。唯有在这个时刻，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是那只永远都不能暴露身份的独狼，不是幽影圣堂中的第十三把刀，不是一粒注定会埋藏在历史长河最深处的沙子。
而是真得拥有过一个家。
……
……
掌机从手上滑落。
不远处的计时器鸣叫起来，开始了最后的闪烁。
雷霆炸响，整座大楼顷刻崩塌。
简树阖眼，与断壁碎石一同坠落。
凡事已了，连同这段苍白的人生。
方才响彻在这里的撞击与嘶吼声已经消逝，令人心悸的安静从浑浊的空气中徐徐降下。
简树缓缓松开握刀的手，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沫。
眼下，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身体抽搐着，拦在胸前的手已经被短刀刺穿，连同下面的心脏。即便体内的兴奋剂和药物仍在起效，也无法挽救这样的伤势，他的呼吸由剧烈渐趋衰微，眼神在这时短暂地恢复了清明。
“十三号，原谅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一直自称是美洲人的汉子，讲出来的却是十分生僻的西亚地域的语言。
“其实，我们还接了一个任务，就是必须要杀掉你……”
“我没有选择，我的身份暴露了……幽影圣堂已经知晓，我还有个儿子……”
“杀手本不该有弱点，原谅我……”
听他讲述，简树始终沉默，跟将死的眼睛对视着。
“组织命令我们四个人一起动手，果真是有原因的……”
“可是，你我终究要死在这里，我想，这才是他们的计划……”
简树低下头，看了眼还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军刺，它精准的从作战服的薄弱处捅入，还清楚这个弱点的，只剩眼前的这个人。能流的血早已经流干，现在他还能活着，只是因为提前也注射过催发生命潜力的针剂。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
“十三号，我们都是可悲的人……”
“我也终于，终于不用再继续……”
简树默然片刻，探出手去，抹掉了将死之人的眼泪，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被压扁的烟盒。
“生命本是幻梦，我先送你醒来。”
简树叼起两根烟，扯掉滤嘴，整个塞进口中。
中年男人艰难地笑起来，鲜血浸染了半边络腮胡须。
“是梦么……”
“如果，如果我们不是这样活着……十三号，我们……我们……”
那双瞳孔开始了涣散。
还有浓重的不甘与留恋浮动在他的双目中，而后随表情一同凝固。
简树静静看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挪开了牢牢压在死人腹中的膝盖，慢慢坐到旁边。
过了少许时间，简树伸出浴血的手，握住插在死人心口的短刀一提，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拔出刀的力气。
他索性撒手，扫了眼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缓慢嚼动着嘴里的烟丝，劣质烟叶苦涩辛辣的味道在喉咙间翻腾，混着空气吸进鼻腔，在气管中拖出夹杂着麻痒的痛感，一路钻到肺心，从犹如枯木般的身体中榨出了一丝活力。
简树拿起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两声忙音后，有人接起电话。
“这里是兔洞，请讲。”
“任务完成了，我很快就死。”
电话那头安静了小会儿，“兔洞收到，从现在起，你的一切信息都将被抹除……我们会铭记你的奉献。”
简树眼神放空，脸上有了些释然神色。
“不用记得。”
“你还有什么愿望么？我们一定会——”
“没有。”
“可你……”
“小心幽影圣堂，所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都放在了预留地。”
“兔洞收到……再见了，同志。”
“再见。”
电话挂断。
简树看向一旁的手推车，从上面的三层蛋糕中掏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计时器，掰下侧面的红色短杆，计时器上便跳出了十分钟的倒计时。
三十六层楼，十八枚高爆炸弹，足以让这栋建筑从地图上除名。
也足以让他从世上除名。
不过这本就无所谓。
他早就活成了影子，没有姓名，没有履历，更没有传承，无论生死，在世间都了无痕迹。
丢下引爆器，简树拿手撑地，挪行了几米距离，也在腿下拖出了同等长度的血痕，最后倚靠在一张昂贵的水晶茶几上。调整几番呼吸，瞥了眼旁边的死不瞑目的中年男子，简树抬手从茶几上拿过张粉色的隔热垫，盖住了大睁的眼睛和额头上的弹孔。
这间顶层大厅中的陈设皆价值不菲，为了一场奢靡的私密派对，这些已经死了的人没少花心思。他们是幽影圣堂指名除掉的悬赏目标，同时也是曾经出卖过本国机密而后潜逃的叛徒。
对于简树来讲，这个刺杀行动可谓一举两得，既能应付组织，还能顺道完成除奸任务，可怎料其中还隐藏着一场杀局。
这是件很古怪的事。
混入幽影圣堂这个神秘组织的六年时间中，他已经足够低调，也从未暴露，却在这次任务完成时，突然遭到了队友的围攻。那几人，皆是和自己有过合作过的精英杀手，知晓一些他的手段，发动偷袭后用出了百般解数，宁愿以伤换伤，也要让他留在这里。
可是，这个已存在了过百年，始终在暗处搅动着世界风云的隐形组织，为什么会在这时开始清洗麾下的精英人员呢。
简树下一刻就甩掉了这些思绪，临死前还想这些事，已经毫无意义了，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以及——
告别。
简树扯开作战服，从里兜掏出了一个老款的游戏掌机，按亮屏幕。
离大楼爆炸还有一会儿，够打上一局游戏了。
高端的杀手，往往只拥有最朴素的消遣方式。
……
……
掌机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名为昆吾世界的游戏，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简树按下图标，掌机里浮现出了十分简陋的界面，没有图象，没有声音，只有挤满屏幕的各种选项——
年代，人物，事件。
单选或多选。
简树轻车熟路地翻动着页面，从中选取点击了几个选项。
【大弘王朝期间】
【年号：耀武】
【东州区域】【望北城地界】
【人物：简树】
新的界面出现，一个布衣持刀，头上顶着的ID为简树的小人站在了屏幕中，身旁飘着三个框框。
【人物事件一：输光家产】
【人物事件二：下山劫掠】
【人物事件三：葬身妖兽】
简树按下了最后一个。
游戏开始载入。
进度条蛆一般地向前蠕动，简树首度对这个过程感到了不耐烦。
这种情绪，已经太久没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了，作为一名特工，或是杀手，智商和武力都属次要，超越常人的耐心才是最强大的素质，不过在生命的最后倒计时中，它终究还是被瓦解了。
【事件开启】
……
……
名为简树的NPC，手握柴刀，站在破落的院门口。
前方，充斥着整个屏幕的赤色妖兽结成了翻涌的红海，正朝这里迅猛卷来。
它们在这个世界中被称作赤豺，面目如狼，体型胜于熊虎，爪牙如匕，狡诈凶残，一只便能袭杀十数个寻常百姓。
简树第一时间控制角色缩到了门后，相比起游戏中的数十个核心人物，这个名叫简树的龙套NPC堪称渣中之渣，属性连一个普通士卒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用时40秒，简树将院中所有能搬动的物件都堆在门口，自己则蹲到了西边的墙根下。
一只赤豺在这时跃过墙头，简树欺身冲上，攻击+6的柴刀在它的脑门间爆出了十位数的伤害。
掌机中传出尖利的惨嚎。
简树转身逃离，带着狂怒的赤豺在院中四处腾挪，每隔几秒就会被利爪剜去一截血条，不过在房前屋后的狭窄和转角处，他总能抽冷子对赤豺砍出一刀，靠着自身唯一拥有的初级掠夺技能吸取一点儿血量。
半分钟后，第二只赤豺进入院子，随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简树每次都事先移动到了它们下落的位置，攻击一次后再度逃跑，拖着一群战力是自身几十倍的赤豺在院里开起了火车。
每一次移动和攻击的选择，都是经过了数千次的失败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只是为了让这个也叫简树的垃圾NPC能撑得更久一点。
院门开始破裂，一颗颗红豺头挤进来，在粗糙的画面中显得有些滑稽，又狰狞如鬼。
几粒血珠落到掌机的屏幕上，转瞬就被快速滑动的手指抹散。
简树咬住舌头，对抗着脑中愈发沉重的晕眩。
就快了。
1分钟。
2分钟。
2分37秒。
简树只剩下一丝血皮时，院中土屋的门打开了。
两个孩子，搀扶着一个眼上蒙着布带的女子走了出来。
他们的头顶冒出了文字泡。
【大哥】
【……】
【夫君】
三人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开始往院后跑去，那边的墙上架着一张梯子。
10秒后，简树没了退路，在赤豺群中化为血水。
游戏画面静止了，事件成功完成。
这个名叫简树的NPC的故事也到此终结。
看着大批军队冲入村庄，剿杀赤豺群的过场画面，简树慢慢放下掌机。
“这是最后一次救你们了。”
撑过6分钟妖兽的袭杀，让三个家人得以逃走，是那个世界中的简树最后的生命价值。
起初，简树之所以会玩昆吾世界这款游戏，一是源自组织的奇怪命令，二是发现游戏中也有一个名叫简树的NPC，这令他感到警惕，又生出些许好奇。
大略了解过游戏中的各种设定后，简树便逐渐将心神沉入了另一个‘自己’的三个故事剧情中，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不断挑战最后的游戏事件。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试着去救下那个虚幻的世界中的弟弟妹妹，以及妻子。
和昆吾世界中的那些重要角色参与的纵横捭阖，波澜壮阔的大事件相比，简树要做的看上去毫不起眼，无论这个事件成功或失败，也都不会影响剧情和世界的走向。
它只是用这几分钟，让真实世界里的简树感受到了些许从来都没有过的慰藉。
卧底，谍子，探员，杀手，三十余年来，死战不断，遍体皆伤，好似没有尽头。唯有在这个时刻，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不是那只永远都不能暴露身份的独狼，不是幽影圣堂中的第十三把刀，不是一粒注定会埋藏在历史长河最深处的沙子。
而是真得拥有过一个家。
……
……
掌机从手上滑落。
不远处的计时器鸣叫起来，开始了最后的闪烁。
雷霆炸响，整座大楼顷刻崩塌。
简树阖眼，与断壁碎石一同坠落。
凡事已了，连同这段苍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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