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气得满脸通红的炊事班班长找到连长,强烈控诉:“连长,他们还吃不吃饭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二天晚上晚点名,班长们站了半个小时军姿。

    连长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这些吊老兵,好的不教教坏的,他们都是新兵蛋子,你们不教唆他们,他们会有那个脑子去炊事班偷筷子吗?”

    站在旁边旁听的我们一脸茫然,好像有被安慰到,又好像心口中了一刀……

    -----------------

    练紧急集合,班长教我们如何用背包绳把被子垫被白床单脸盆胶鞋绑在一起,挎包水壶洗漱用品都得带齐全,及格要求是七分钟内集合完毕,还得检查背包打得结不结实,拉出去跑一圈有些人就开始叮叮当当地掉装备,这个时候就开始被练了。

    某一天晚上,刘班让我们按时上床,我们互相看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了然了:今晚上肯定要拉紧急集合。于是心里都留了一个心眼。

    果然,睡下没有十分钟,外面的哨声嘟嘟嘟就响了起来,值班员撕心裂肺地吼:“都起来!紧急集合!”

    于是一顿手忙脚乱,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六分钟了,看着刘班面无表情我就知道他对我们很不满意。结束之后回到房间,刘班丢下一句话:“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被子拆了衣服全脱了躺好。”

    班长的话就是天!于是我们又一顿手忙脚乱,等班长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我们一个个都已经乖巧地躺床上盖好小被子准备睡觉了,只不过我内心深处仍然觉得有些异样。

    刘班笑眯眯地问我们:“咋样?都脱干净了吧?没有穿裤子睡觉的吧?”

    我们异口同声:“没有!”

    刘班甚至一个个地把手伸进被窝里确认,到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只冰凉粗糙的手在我大腿上抚摸着,刘班抽出手满意地笑笑:“不错不错,狗松这个大腿还是比较嫩滑的……”

    我:“???”

    -----------------

    于是果然不出我所料,让我们脱光睡觉的理由是:那天晚上还得再拉一次紧急集合。

    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差,时间反而还用得更长,刘班的脸瞬间就黑得像碳一样,回来之后咬牙切齿:“你们挺好啊,教你们教了这么久了就拿出这样的水平?还睡觉?睡个屁!”

    说完也不看我们,倒头就睡,我们战战兢兢地脱衣服躺下睡觉,心想着这不完犊子了吗?

    刘班当天晚上还要站十点半到十二点的岗,于是当他上岗的时候,直接来了一句:“紧急集合!”

    当时的我们还没睡沉,又是一顿手忙脚乱,好不容易集合出去,刘班也没说什么,检查了各自的装备之后让我们滚回去睡觉。

    到了十二点他下岗,他悄悄地走进来,轻声说了一句:“紧急集合。”那声音比蚊子叫稍微大点。

    当时我已经睡着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听见了这句话,瞬间清醒过来,并且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从床上一下子弹起来,阿泉也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显然听见了,但是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压低了声音喊道:“班长说紧急集合!”

    顿时所有人都又手忙脚乱,俗话说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在黑暗中我急得都快哭了,但依旧慢了不少,等我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集合完毕了,我连忙跑去集合,站在队伍的第一个位置。

    刘班穿着作战靴,一脸冰冷地看着我们衣衫不整的样子,没等我反应过来,刘班上来就给了我一个标准的正蹬,一脚干在我的小腹上。

    不得不说咱们部队的作战靴质量是真的好,防水防火防割防钉子,特别是那个鞋头极其坚硬。

    大概你们没办法体验到作战靴踹人是什么滋味,反正当时我一声闷哼,五脏六腑都感觉移了位一样,倒退了四五步,好一阵子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刘班一人一脚地踹,踹完七个人后,大手一挥:“回去睡觉吧。”

    一个晚上四次紧急集合,这是人干的事?到最后我索性穿着衣服才睡觉,生怕刘班大晚上的又给我们来一次紧急集合。

    当时我们那个怕啊,但我心里没有对刘班的怨恨,就是觉得自己没做好活该被踹。

    -----------------

    到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悄咪咪地跟他们说:“刘班昨天晚上肯定挺生气的,踹我贼使劲,我老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脸惊讶:“啊?没有吧,不就是轻轻碰了我们一下吗?”

    我:“哈?”

    狗川说:“是啊,我们一开始也挺怕的,看你被踹那么狠,我们都打算运运气硬扛,没想到一点也没用劲……”

    阿云在旁边总结:“大概是一开始气上头没收住,上来给你一脚之后,发现踢得重了,有些不太好,于是后面就……”

    我:“啧,好像有点道理……”

    -----------------

    那天中午,刘班又把我们所有人叫到一起,说:“昨天晚上你们紧急集合没练好,今天中午我们再来几次,这样,你们把你们那坨屎拆了……”同时冲我们的床上叠的豆腐屎努努嘴,“然后全部脱光给我躺进去,记住啊!全部脱光!左手拿内裤右手拿袜子,漏在被子外面举过头顶让我看到,我说开始之后,一分钟之内把所有衣服都给我穿好!”

    你们能想象那个场景吗?一个房间里,一群精瘦精瘦的汉子,脱光了躲在被子里左手举着内裤右手拿着一双袜子瑟瑟发抖的场景吗?

    那天中午一分钟内合格的就可以上楼叠被子了,不合格的就脱光再来一次……

    很明显,那天中午,我们又没能睡午觉。

    刘班本来是觉得我很精干的,于是任命我为小组长,但很明显,我情商不够,达不到班长心里的那个标准,再加上我体能也不大好,于是态度急转直下。

    后来有一次刘班曾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的作战靴就摆在床边,你们刷鞋的时候不知道顺便也把我的鞋子也给刷了?这就是做人精不精干的问题,还要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

    那个时候我们终于明白了,精干这两个字在部队的深刻含义。

    刘班说:“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是没有手,我自己刷的都比你们好,问题在于你们脑子里有没有想事情,眼睛里有没有活,有些事情你们主动去做了,在别人眼睛里看来你就是精干,对你们的印象就会好一点。要是偷奸耍滑,现在有我跟你们讲,教你们怎么做,下了连队谁还管你们这个,你只要不精干就等着被练叭!”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刘班说的是部队的生存之道,很久之后我才完全明白他所说的,并且一直心怀感激。

    但这都是后话了,在新兵连三个月的时间里,气氛真的压抑得不行,每天过得提心吊胆,除了害怕就是害怕,现在想想,确实搞不明白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过也正是这三个月的锤炼,才能让我真正脱胎换骨,从一个社会青年,转变为一个令行禁止的军人。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