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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理医生

    许久没迟到的祁冥久违的迟到了。

    当祁冥顶着眼下两个快耷拉到下巴的青紫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不止是老师被吓了一跳,郑铭也被他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洛辰看到祁冥这样,倒是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昨晚告诉他的事让祁冥的大脑超负荷了。

    被老师大发善心饶过一回的祁冥,恹恹的走回座位上,给了洛辰一个“你放心,我没事,别担心”的眼神。

    整个上午,祁冥都昏昏沉沉的,那头一点一点的,洛辰都怕他一个不小心栽倒桌子上,又担心他被老师发现上课打瞌睡。洛辰不是没有试过将祁冥喊醒,但往往是洛辰拿笔将他戳醒了,他睁开眼睛听一会儿,然后不知不觉就又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了,无奈,洛辰只能尽可能的将笔记记得详细一点,好等祁冥清醒了再拿给他讲讲错过的知识点,顺带祈求祁冥不被老师逮着。

    终于,熬到中午,祁冥和洛辰各自长舒一口气,祁冥是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洛辰是自己终于不用再为害怕祁冥被老师逮着担心了。祁冥拒绝了郑铭一起吃饭的邀请,准备和洛辰到天台好好睡一觉,当然,洛辰是照常去那里吃午饭。

    一到天台,祁冥迫不及待的跳上洛辰经常躺的塔台上,刚躺下闭上眼,就被一个带着洗衣液薰衣草香味儿的外头批头盖到脸上。

    “这都快十一月了,天气渐凉了,你就这么睡会感冒的,我的外套给你,你盖着点吧。让你在教室里睡,你非说有同学吵你睡不着,我看你还是不困。”

    祁冥掀开外套,看着自顾坐到旁边拿着三明治吃着的洛辰,笑了笑:“确实吵嘛,我这人睡觉轻,声音大点,心里有点事就会睡不着,不然,我昨晚怎么会失眠的,我现在得好好补补觉,不然下午的课怕是应付不过去。”

    “知道了,你睡吧,我要吃饭了,给你留了一个三明治,你醒来垫垫肚子吧。”洛辰知道他说的心里有事估计就是自己昨天晚上告诉他的关于自己的事有点让她超负荷了,也不多说什么,总得让他自己消化一下。

    不多时,洛辰就听到一阵阵的鼾声响起,扭头看去,见是祁冥将外套蒙在头上,已经睡熟了,也就不再看他,专心吃自己的三明治了。

    祁冥在昨天晚上和洛辰告别回到家之后,躺在床上一直静不下心来。他想象不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和自己的母亲经受了长期的家暴之后,又亲眼看着母亲为了自己被醉酒的父亲失手杀死会在心灵上造成多么严重的心理阴影,难道真的会像现在这样表现得若无其事吗?他也知不知道在接下来的相处里该怎么对洛辰表达自己对他过往遭遇的心疼,这个度一旦掌握不好,他知道他和洛辰之前将会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缝,说不定就此分道扬镳,而他真的不想失去洛辰这个朋友。就这样,祁冥在胡思乱想中一直熬到天快亮才将将睡去,结果就是,自然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然后,祁冥就华丽丽的迟到了。

    美美睡上一觉的祁冥精神果然好多了,他将外套还给洛辰,并向洛辰道了谢,然后接过洛辰给他留的三明治草草垫了一下肚子。

    “上午的课我已经做好笔记了,你晚上自己拿回家详细看一下吧,以免错过了什么知识点。”

    “谢啦!还是你想得周到,嘿嘿。”

    下午的课,祁冥没再在课堂上打瞌睡了,倒是觉得时间比上午过得快了。

    下午放学,洛辰将上午记得笔记交给祁冥让他带回去,祁冥接过放进书包里,然后和洛辰一起去喂那只胖猫。

    祁冥看着洛辰将猫粮放到地上,温柔的看着那只胖猫,不由得开口:“洛辰,那后来呢?”

    洛辰知道祁冥问的是洛天成报警之后的事,只是抱膝看着小猫,陷入了回忆,后来啊,后来……

    从洛天成报完警到警察进到小区,再到警察撞门进来,洛天成只是呆滞的靠坐在墙边,看着毫无起伏的陈方若和躺在她身边似是睡着的洛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警察乌拉拉进来将洛天成双手扭到身后按倒在地,并铐上手铐。一群医生和护士跟在警察身后进来,先检查了一下陈方若和洛辰,发现陈方若生命体征已经不明显了,而洛辰尚且状态良好只是陷入昏迷。医生将陈方若和洛辰紧急送往医院,路上对陈方若进行了紧急抢救,奈何那一刀直中要害,最终还是抢救无效。洛辰则被紧急治疗后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他就是年纪小又遭受重大刺激一时承受不了昏过去了。最后医生在警察的帮助下,通知了洛辰仅有的亲人外公和外婆。

    警察局里,洛天成没等警察开始询问,主动认罪并交代起了前因后果,状似有意无意的隐瞒了陈方若是为了阻止洛辰才抢先拿起了水果刀,只道自己喝醉了,因为不满陈方若没有准备自己的晚饭而心生不满,于是动手打了陈方若,期间洛辰为了阻止自己也遭受自己的暴打,然后就是陈方若终于忍受不了自己的暴力行为,拿起水果刀为了自保而刺向了自己,自己由此和陈方若争执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失手刺伤陈方若。警察整理完洛天成的证词,又结合现场采集到的证据和从街坊邻居收集到的证据,发现并没有问题之后将洛天成暂时收押,并于日后对洛天成提起诉讼。

    洛辰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天之后,洛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外公和外婆喜极而泣的脸,他们的女儿已经出事了,这唯一的外孙就是他们的指望了,现下见外孙终于醒了,他们这几天的担忧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妈妈呢?”洛辰已经三天没喝过水了,嗓子干涩难耐,嘴唇也裂了几道口子,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也是忍着嗓子巨大的疼痛才艰难问出口。

    “你妈妈她,她已经去了,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不用担心,你先好好养好自己,到时候我们带你去看妈妈。”外婆忍着眼泪轻声安慰到。

    洛辰心里酸涩一片,他不是年幼无知的孩童了,当晚他就已经知道结局了,这会儿听到外婆的话,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自己不能再让他们操心了。

    洛辰闭上眼,将眼里的泪水遮住,不让外公和外婆看见。

    外公外婆见洛辰闭上眼,只道他还是身体虚弱,睡着了,就帮他把被角掖了掖,瞧瞧推门出去了。

    洛辰在医院又观察了一星期之后,出院了,然后就接到了洛天成案子即将开庭的消息,洛辰和外公外婆商量了之后打算亲自去看看宣判结果。外公外婆起初是不答应的,后来实在拗不过洛辰,只得答应他了。

    开庭当天,洛辰和外公外婆坐在观众席上,听着法官对洛天成的宣判。

    在法官问了一系列的问题洛天成一一作答之后,终于,法官给出了宣判。

    虽然洛天成各项罪名属实,但鉴于洛天成属于酒后无自主行动的失手伤人,且其主动投案自首和认罪态度良好,故为其宽大处理,判其有期徒刑三年。

    判决结果下来的时候,洛辰很愤怒,他不明白自己母亲活生生的一条命怎么就换了那个人渣三年的牢狱,就因为什么主动投案和认罪态度良好这种狗屁理由,就可以抵消洛天成所犯下的罪孽吗?他不懂,他只知道杀人应该偿命,洛天成应该下地狱。

    洛辰的外公外婆听到这个判决结果也是接受不了,他们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可那个人渣却会活的好好的,这不公平,可他们又无可奈可,只得抱作一团痛哭流涕,哭他们苦命的女儿和外孙。

    自那之后,洛辰的外公和外婆就正式搬来和洛辰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本来他们是让洛辰搬到他们那里去的,毕竟这个家里发生过那种事,他们怕洛辰有什么心理阴影,但是洛辰死活不同意,他说这里有他和妈妈的回忆,他舍不得将妈妈一个人留在这里。最终,还是老两口顺了洛辰的意。

    一个多月后,新年到了,尽管外公和外婆尽力将家里装饰了一番,可终究是抵不过沉重的气氛,所以这一年,洛辰第一次过了一个没有妈妈没有欢声笑语冷冷清清的新年。

    新年过后,老两口逼着洛辰去了当初警察在照例问讯之后给他们介绍的心理医生那里去做心理辅导。洛辰醒了之后,警察前来对洛辰录了口供,录完之后,警察将老两口单独叫出去,对他们说,像是亲身经历了重大事故,尤其是洛辰这种长期遭受家暴且亲眼看着母亲家暴并死在自己面前的更可能会出现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通俗点讲就是心理上会出现一些问题,所以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心理医生,让洛辰出院之后一定要去做心理辅导。

    本来,老两口在洛辰出院之后第一时间就跟洛辰说了这件事,但是洛辰非说自己心里很健康,没有什么后遗症,很排斥去看心理医生,老两口一时也不好将他逼得太紧,只得缓些时日,这眼看着,洛辰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交际,吃的越来越少,也不爱和他们撒娇了,变得越来越冷冰冰了,他们越来越不心安,等新年一过,就硬是逼着洛辰去看心理医生,洛辰被逼的没法,只得去了。

    看了的结果,自然是不太好,洛辰有着很严重的自闭心理和自毁心理,医生知道洛辰身上发生的事,他没办法立即解开洛辰心里的心结,只能先开着药让他按时吃着,以防情况越来越严重,同时让他按时来进行复查,以便医生及时观察他的心理变化,及时做出用药调整和心理辅导。

    刚开始时,洛辰确实在外公外婆的监督下准时去复查,虽然效果甚微,但仍旧是在慢慢变好,就在医生有信心能将洛辰的心结打开治好洛辰的时候,洛辰却突然不再按时来复查了,医生几番了解后才知道,洛辰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洛辰的外公外婆出事了,在遭受了女儿是被女婿失手杀死和女儿和外孙一直在遭受女婿的家暴的一系列的打击下,老两口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严重,只是因为担心外孙没人照顾,这才一直偷偷吃着药强撑着,在一切渐渐步上正轨之后,老两口终于熬不住了,先后与世长辞,洛辰在亲眼目睹了母亲离世的重创后,又亲眼目睹了外公外婆的离世,使他本就不健康的心理雪上加霜,重新将自我封闭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在街区居委会得知洛辰的情况之后,又看他年纪小,第一时间和洛辰商量了,他们打算让洛辰的亲戚来暂时抚养洛辰到成年,街区也会给出相应的补助。但是被洛辰拒绝了,他说:“自己现在有住的地方,更何况与自己亲近的亲人已经都不在了,不亲近得知他的情况之后应该也不会愿意抚养自己,另外,妈妈有给自己留一张卡,上面的钱只要我不乱花是够我到大学毕业的,所以补助我就不需要了。”

    社区的人见洛辰态度坚决,又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小孩子独自生活,如果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不好做。

    洛辰知道他们的担心,于是提出:“我自己已经能够独立生活了,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和你们签一个协议,表明是我自愿一个人生活的,如果出什么意外,与你们无关。”

    社区的人见他主动这么说,就同意和洛辰签了一份协议,但到底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于是要洛辰同意,允许他们不定时的上门家访,以证明洛辰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洛辰同意了,就这样,洛辰守着这个在未来很久一段时间只会有他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房子。

    等心理医生终于弄到钥匙打开洛辰家的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蜷缩在黑漆漆的客厅里无声无息的洛辰,把心理医生吓一跳,连忙打开灯,跑过去检查起洛辰,发现他只是睡着了,才长舒一口气。

    被灯光刺了眼的洛辰,睁开眼,黑漆漆的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心理医生,无波无澜的说道:“把灯关了,太刺眼了。”

    心理医生不敢刺激他,顺着他的意将灯关了,重新走到洛辰身边坐下,轻柔细语的说:“你怎么躺在这儿睡呢,会着凉感冒的。”

    良久,似是被打扰了的洛辰有些不耐的说道:“嘘,你小声点,妈妈才睡着,你会吵醒她的。有妈妈在,她不会让我感冒的。”

    心理医生听着洛辰的话大吃一惊,洛辰不会是严重到出现了幻觉了吧,当时的案件他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知道洛辰的母亲死时就是在客厅,看洛辰这样子,估计就是他现在躺着的位置,因此心下大骇,但是,他也不敢惊扰到洛辰,只得另寻他法道:“妈妈是有教过你不可以躺在地板上睡觉的吧?你现在这是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洛辰有些懵懂:“妈妈是这么对我说过,可是,妈妈现在就在这里躺着呀,所以,我这样做妈妈是不会生气的。”

    “妈妈是大人,能承受的住地板的冰凉,可是洛辰在妈妈眼里还是孩子呀,小孩子是不能这么做的。”心理医生耐心劝到。

    “是吗?”

    “是的,你先回房去睡,等你睡着了,妈妈也会回房间睡得,妈妈只是这会儿太累了,躺一下下。”

    “好吧。”

    心理医生看着洛辰进屋,到床上躺下,才算是送了一口气,又看看洛辰刚刚躺着的地方,深深叹了一口气,有点难办啊。为了防止洛辰再出意外,心理医生坐在洛辰家的客厅守了一夜。

    第二天,洛辰醒来看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心理医生惊了一下,他怎么在这儿?但洛辰没有问,而是去厨房做了两份早餐,端到餐桌上之后,才叫醒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睁看眼,看到洛辰,急忙坐起来:“你没事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洛辰疑惑的问:“对了,医生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锁门了啊?”

    心理医生见洛辰似乎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也不明说,只含糊道:“你有一段时间没来我这里复查,所以我就想看看什么情况,来的时候发现门没关,而你在房间睡觉,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我就擅自进来了,还希望你不要生气。”

    “啊,是这样啊。最近家里除了一些事,我没来得及去,等吃完饭了,我跟着你去做复查吧。”

    “嗯,好的。”

    心理医生想着昨晚洛辰无意识出现幻觉的情况,不由得皱了皱眉。

    吃过饭,将洛辰带到自己的诊所,重新给洛辰做了心理测试之后,果然发现情况又严重了,只得细细交代洛辰一遍,一定要按时吃药,出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一定要及时来我这里说明。

    洛辰一一应下,但是,洛辰依旧我行我素,他似乎对自己的心理状况不甚关心,有药就吃,没药就不吃,心理医生拿他没法,只得自己时刻监督着洛辰,但难免有松懈的时候,这时候又产生了什么后果,这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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