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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破门去

    除了和许多堂兄弟一般对王导有天然的信任外,王旷因为和王导年龄相近,互相都喜欢书法于是更有话说。昨夜想起江东旧事,他很想立刻去找堂弟讨论。幸好卫氏温婉,制止了他的冲动。

    王旷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着头想了想,决定先去看看情况,探听下昨天的讨论情况再定。为了不让卫氏担心,他带上昨晚卫氏点评后最佳的作品,装作像往常一样去找堂弟讨论书法。

    冰冷的冬日里,王导的主宅被厚厚的雪覆盖,仿佛是一座寂静的白色碉堡。王家崛起迅速,孝弟品牌的真实力量发挥了很大作用。王家兄弟一年四季各种活动不断,加上族长本身是清谈好手,王敦、王导和几位堂兄弟们,在大厅里饮茶谈天,看上去和往常一样轻松舒适。

    北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的枯树。天有些阴,像要下雪,每个人的面孔,因昏暗的天光,似乎显得阴暗不定。仆从们觉得似乎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垂手静立,不敢多想。

    “匈奴人的步子很快,悬剑在梁,得尽快决定家族的未来。”结束一段清谈后,大家喝着头道茶,室内出现一阵安静。王导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平和清冷,在寒冷的冬天里有一丝特别的回响。

    两汉以来,北方的匈奴一直被视为潜在的威胁,那种陌生和无法预测的感觉使大家感到不安。大家都知道大族迁徙是艰难的决定,但经过几月的反复讨论,也都确定,迁移是必要的保全方式。

    王旷漫步来到王导家门口,守院门房看他带着他一卷书帖,只道他要来找王导讨论书法。想到主人一早的交代,门房怕事情泄漏,谨慎地阻挡他:“旷公子,我家主人说今日天寒地冻,养生为要,不宜待客,正在补眠。您也回去休息吧”。

    “想是昨晚讨论太晚没有结果,导哥也累了吧。”王旷转身离开,经过房舍北边,闻到一阵熏香味。

    “不对,这个香是敦哥儿喜欢用在更衣处的。他总嫌弃导哥家味大,每次来讨论要事要喝比较久的茶,忍不住得去时,他家小厮会提前去熏熏的。”

    “里面一定在举行某种重要的密谋。”王旷心中一动,找到与议事厅相连的院子东墙,扒着花窗,试图往里窥视。虽然冬天花窗早蒙上了厚厚的透光纸,什么也看不到的。

    王旷伸出食指,用力搓破窗纸,把嘴贴到破口处,对着窗口大声招呼:

    “导哥儿,你起来了吗?我昨晚写了个好贴,卫氏也夸赞不已的,赶紧起来看看。”

    他的声音突然在枯树横斜的院子里回荡起来,让院内的气氛有些紧张。王敦示意大家先不出声,不要理他。

    王导伸了个懒腰,慢慢回应:“昨晚喝酒太多,起不来。你放在门房,我晚些再看。”

    “哦,好的,那我放门房了”王导离开窗口,走回到大门。门房得了信,笑眯眯的迎上来准备接帖子。

    “如今天下大乱,你们一定在搞阴谋!我这就去官府告发你们!”王导突然绕过门房,一脚把门踢开,大声地朝院子里喊了一声,

    一屋子的仆从都吓坏了,门房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王导,好让人赶紧给王导传话。

    屋里的兄弟们听到王旷的威胁有些担心。王敦看向屋内的其他人,示意王导:“不能让他去告发我们,让他进来。”

    王导知道这个堂兄有时有几分胡来,十分头痛。只好把大衣解开,装作匆匆披衣的样子急忙赶到门口,让门房放开王旷。

    王导亲自走上前去,语气带着些许无奈:“王旷,你有何事?我们正在商议家族祭祀之事,不方便见客。”

    王旷又踢了一脚门,态度强硬:“我不管你们在商议什么,如若不让我进去,我便让官府来处理此事!”

    王导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门房说:“放他进来吧。”然后他转身对王旷说:“跟我走”。王旷得意洋洋地跟着王导来到了议事厅。

    一屋子兄弟见礼完毕,王敦瞪了王旷一眼,低声道:

    “来了就别废话。坐下好好听着。你败走扬州没多久,也得好好跟兄弟们学学。”

    王氏兄弟们继续讨论。昨夜他们圈出了三个目标方向,需要进一步讨论明确。

    他们在摆好的凛冬茶席上,用杯盏和坚果替代,把附近的地势图都点了出来,逐个分析了各个地域的优劣。

    首先,徐州离家最近,搬迁成本最低,而且文化也相近。但是,徐州自古是战略要地,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因此也是纷争不断的地方。

    徐州的地缘政治环境十分复杂,各种势力争夺激烈,这使得徐州成为一个相对危险的地方,似乎不适合作为人口数千的大家族的主要基地。

    “徐州八方谋,家训不宜陷险地。”王导把代表徐州的红枣拿起,掰开了去核放在嘴巴里细细嚼了起来。

    接着,他们讨论了远一些的荆州这个地方,刺史是王家一向依附的东海王司马越任命的,关系上会比徐州好处。荆州地处天险之地,易守难攻,具有很大的战略价值,眼下看比徐州安全得多。

    然而,由于其腹地相对狭窄,资源和空间有限,不利于家族的长远发展。并且,由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荆州也经常成为南方势力的争夺焦点,家族在南方没有后援,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个稳定的发展空间。

    “去了荆州,欠司马越的人情更大,尾大不掉,也不好。”有两个兄弟同时上前,剥开代表荆州的花生的壳,一人一颗分食之。

    最后,他们又仔细考虑了江州这个地方。比起前两个地方,这里靠着鄱阳湖,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很适合大家族发展。

    但目前江州势力纷乱,各种势力交错复杂,难以插手。虽然眼下江州的经济和政治环境相对稳定,但由于其势力纷乱,家族没有现成亲要支持,能够在其中找到一个立足点,好有效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我倒是愿意去打一场看看。但是拖家带口…”王敦拿起代表江州的橘子,放在手心慢慢摩玩着,也不急着吃。

    王导不由叹气:“徐州、荆州和江州其实都不是最佳的选择。需要寻找一个既能满足家族的战略需求,又能提供足够的资源和空间的地方作为新的基地。”

    王敦也叹了口气,不由瞪了眼在旁边喝茶吃点心,忙得不亦乐乎的王旷一眼:“你又听不懂了吧?非得来掺合!”

    王旷听了一圈下来,对自己昨夜的灵感更加有了信心。他放下茶盏,拍拍肚子示意吃饱喝足了,然后拿出字帖,展开来念道:

    “反者道之用。各位兄弟,我昨儿得此妙笔,敦哥儿又提扬州事,似乎天意。何不就广陵?”

    这个天马行空莫名其妙的建议,让所有人不由一愣,抬头看向王旷。

    《世说新语》:大将军、丞相诸人在此时闭户共为谋身之计。王旷世弘来,在户外,诸人不容。旷乃剔壁窥之曰:“天下大乱,诸君欲何所图谋?将欲告官!”遽而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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