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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败即胜

    此时的王旷,身份很是尴尬,虽然扼守寿春地位超然,但随着五胡乱华渐渐起,北归无望很明显。在二位司马中要左右逢源,虽然是亲戚,迟早也得站位,越来越不容易了。

    族长堂兄王衍帮他下了决心,把积累三代的影卫和隐庄交给他,于是可以经常私下南渡,协助家族主理人王导,把扬州士族团结起来,先站稳脚跟再说。

    毕竟,两年前,他是南京城里士子们趋之若鹜的丹阳太守。东吴土包子们急切地想要攀附华夏衣冠的心情和装腔作势的骄傲,在王旷以书法特长生的身份交游和指导中,被平衡和抚慰得很好。

    孙吴时期,扬州城就是一个繁华的地方,这里汇集了各地的名士和豪族。王旷以他的才情和家世背景,在成为丹阳太守不久,很快得到当地乃至扬州名门望族支持。

    但是却让盘踞扬州多年的驻军头领陈敏,开始显得难堪起来。陈敏出身于一个并不显赫的小家族,王旷的自然清谈、生活品味、文化造诣都是他越不过去的高山。眼见着苦心经营的扬州势力渐渐被王旷分走,想到最终会来接收的可能是琅琊王氏,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把王旷驱逐出扬州。

    陈敏先是以奢靡太过影响治安为由,向王旷提出了警告,但王旷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陈敏在杀害了扬州刺史曹武后,决定采取行动。

    一天清晨,王旷被一群士兵突然闯入府中,将他强行带走。这些士兵们将王旷押解到了城外,王家仆从已经事先被送到一艘船上,准备将他驱逐回了江北。

    王旷将被驱逐的消息在扬州城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引起了许多年轻气盛的贵族子弟们的不满。他们带着部属赶到江边,王旷趁机组织了一只部队,打回扬州城去。

    然而,陈敏早就准备了后手。他发现王家部曲并没有参与进来,显然王家还没有参与江南事务的打算。于是,他大胆地率领自己全部的军队迎战。

    战斗十分激烈,结果也毫无意外。王旷接受和解,解散临时部队,告别旅居近一年的扬州,回到山东琅琊祖宅。

    但是,琅琊王家的风貌已经给南京和扬州士族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说,王家祖传的钟繇宣示贴,被王导缝在衣袖里一起南渡前,一直是王旷的案头把玩。东吴士族们两年前有幸见识过不少王旷即兴挥毫的自在隶书,对王导不免也有些期待。

    从扬州铩羽而归后,王旷在家里把无端被陈敏猜忌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反而对扬州的战略地位和东吴的隐藏实力有了真切的认知。

    “北地越来越乱,家族需要突破瓶颈、另谋发展!”一天,王旷在给大儿子王籍之讲解《离骚》中的黑帝故事后,有了顿悟。

    有巢氏让大家巢穴而居,炎帝神农带大家走出森林来到河口平原始种五谷为民食,完成从游牧到定居的关键一步。

    黄帝轩辕发展了工具,用战争的方式把领地扩大到黄河流域,完成从天命到人谋的关键一步。

    现在的中原版图,则是黑帝颛顼用联盟的和平方式奠定出的,完成从征服到共存的关键一步。

    山东是武王伐纣后姜子牙封齐国,把滩涂海地开发出来,才有琅琊王氏立足,并在堂祖父卧冰求鲤和祖父抢鸩孝弟天下闻名成为大族。

    见过扬州的繁华和长江的天险,八王之乱后匈奴一路南下已没有中央政权力量来组织抵挡,祖父的开族家训,必须找到一个新的腹地去光大。

    “陈敏呀陈敏,我的扬州之败许是王家之胜,感谢你让我看到这个新出路。我王氏的关键一步,应在此处”。

    冬日大学纷飞,王旷美丽的妻子早早温好了酒陪同享用。安坐下来,发现夫婿今日有些不同,再提扬州之败,神色已然平和。

    王旷把自己一下午的思考告诉妻子。

    “陈敏大才,他猜忌我以为王家要去占他地盘。

    以前我当他是个狗,守着根骨头以为路人要抢吃,先扑上来咬了一口。人不好和狗计较,只能当无妄之灾。

    现在看来,他倒是个看门狗。江南大财,他若不吠,我倒不曾细察”

    王旷不由抚须大乐。

    “但夫君毕竟战败了呀,陈敏实力还是不错的吧。”卫氏起身添酒,笑语嫣然。

    “既然他以为我家要来,那我们就真的去去看。我一个人他都得应付得大喘气,如果是我阿家导哥儿来了呢?”王旷狡猾地挤挤眼。

    王导是长房长子,也就是王旷大伯王裁的长子。王导年少时就风姿飘逸,见识器量清越弘远。

    陈留高士张公以善于识人著称,有一次在王导的二伯家里,偶然见到十四岁的王导后,就对王导的堂兄也就是司马炎的驸马王敦说:“看这孩子的容貌气度,将来定是将相之材。”

    王家听了也很高兴,家里家外没少宣扬。也因为这个缘故,族长王衍在家族事务中,就很是重视王旷这一支的意见。

    “早上安排采买时,好像导哥儿家也在准备设宴。听说不是外人,只是天冷了几房长子阿兄们聚一聚”卫氏想起早上遇到过王导的夫人。她家最近经常举行兄弟聚会,偶尔王旷也会参加,扬州回来一直心情不好,总是大醉而归。

    “看样子他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啊!”王旷去参加过几次家族清谈,偶有子弟把话题引到时局,几位兄弟也不拦着,只当新的清谈议题。

    山东附近的几个州,尤其是徐州、荆州都已经被讨论多次,但前者军事上冲突不断,后者后勤供给困难,关羽之勇当年没了接应都坚持不下去,都不能保证王家大族几千人口的安全和繁衍。

    多年经常两地分居,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卫氏一直有开枝散叶的压力,听到王旷说起家族祖训,不由也有些自己作为长房长媳的焦虑。

    “今天太冷,导哥儿也没叫你,你明天再去问问吧。”卫氏见王旷喝得有些微醺,难得他今天心情好,正是夫妻之间的良夜。她轻轻拉起王旷的手,十指交扣,抬头劝告着王旷,不想让他再像以往一样喝得大醉而归。

    “而且,听说你今天给孩子们写了张好贴,且点个高烛,让我瞧瞧”。卫氏深情凝视、眼波如水,微熏的红晕飞在脸上,格外妩媚动人。

    王旷成亲已有十载,妻子卫氏出身书香门第,闺阁时与小姨子就是有名的书法品鉴卫家双姝。红袖添香雪夜看帖,是他们夫妻多年的温馨仪式。在扬州每有佳作,王旷就特别想念妻儿。

    此刻,王旷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拍了拍她的右手。夫妻相拥着,去卧室前的书写台上看自己灵光乍现下的新作了。

    一夜北风紧,无话。

    《晋书》:王导,字茂弘,光禄大夫览之孙也。父裁,镇军司马。导少有风鉴,识量清远。年十四,陈留高士张公见而奇之,谓其从兄敦曰:“此儿容貌志气,将相之器也。”初袭祖爵即丘子。司空刘寔寻引为东阁祭酒,迁秘书郎、太子舍人、尚书郎,并不行。后参东海王越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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