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首渡江

    公元307年的农历七月，琅琊王司马睿带着近万大族人口，南渡长江。

    他们不知道这个日子其实是南方人很是忌讳的，不宜出门的鬼节鬼月。

    他们也不知道，渡江需要的时间，远超过他们的预估。他们将在江面上，度过一个充满惆怅、格外思乡的中秋。

    他们更不知道，南方的北人后裔再度主动归北，要等到1111年后的“天子守国门”。

    王家人开始了他们的迁徙之旅。他们舍弃了熟悉的故土。他们要渡过浩瀚的长江，向南迁徙。

    船上，水手们昼夜不停，轮班辛勤地操持着船只。

    王家的子弟们保持着礼仪，身着庄严的家族乌衣。日夜面对着无尽的江水，心中既有对故土的留恋，也有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对于新生活的向往和决心。

    每当夜幕降临，船上饮食有限，女眷们指挥奴婢们尽可能地把不怎么吃的河鲜，弄得可口些。她们在摇曳的火光中忙碌着，为这场动荡带来一份安详和温暖。

    在这个迁徙的过程中，王家的人们体会到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当船只在风和日丽的江面上航行时，船上的孩子们兴奋不已。他们在甲板上跳跃、嬉戏，追逐着江鸥，欢声笑语萦绕在船舱之中。他们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对那未知的南方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而在狂风暴雨的日子里，船只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恐惧和无助却一阵阵涌上心头。船上，到处是承受不住颠簸的人。

    有的身着传统的绸缎衣裳，经过一阵日子反复洗涤，颜色已经有些褪色，显然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当船只开始颠簸时，已经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握住船舷，力气之大仿佛要将船舷捏出痕迹。他们的身体随着船只的起伏而摇摆，就像是一片在风中的落叶。

    剧烈的颠簸后，人们的脸色更加苍白，他们紧紧闭上眼睛，似乎在忍耐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突然，一个老人忍不住了，弯下腰，扶着船舷，开始呕吐。他的衣袖口磨损严重，可以看见他手臂上的老人斑。他的身体随着呕吐的节奏颤抖着，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颤抖，也是对晕船痛苦的直接反应。

    孩子们身着色彩鲜艳的衣服，刚开始，他们像是在船上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对周围的呕吐声毫无反应。他们兴高采烈地在船上跑来跑去，很开心地看着风浪带来的不一样景观，似乎对晕船毫无察觉。

    但是，当船只更加颠簸起来时，他们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跌坐在地上。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然后她也开始模仿大人们，扶着船舷，开始呕吐。

    船上唯一似乎还在享受这种颠簸的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他们身着宽袍广袖，仍然展现着青春的活力。在颠簸中，他们不仅没有呕吐，反而微笑着向其他人挥手，似乎在享受这种刺激。

    好景不长，一个年轻的子弟也开始呕吐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的痛苦。就像有传染一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青年男子之间也蔓延开来。

    终于雨停了，船来到广阔处，恢复了风平浪静。今天是中秋夜，夜深人静，一轮圆月照大江。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北人们对这无边无际的浩瀚江天，升起了敬畏与感激交织的复杂情绪。

    卫娘子凝视着江上美景，心中满是思念。她独自一人在这个远离故乡的地方，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丈夫的理想，默默地承担着一切。

    九岁的长子籍之，个性坚韧，聪明过人，在颠簸中一直紧紧抱四岁的弟弟。曦之虽然年纪尚幼，但聪明机灵，尽管自己也害怕，却不忘一直宽慰着晕船呕吐得厉害的自己。这两个孩子，是她的全部，也是她的希望。

    吃了月饼玩了灯，累了一天的籍之和曦之，终于安静地睡着了。他们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和可爱。卫娘子轻轻地为他们盖好被子，然后走到船边，看着江面的月光。

    月光明亮，洒落江心，也照亮了她的思绪。她想起了丈夫王旷，那个勇敢而有理想的男人。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甜蜜的时光，那些共同度过的困难。她想起了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亲吻…

    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来，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她不禁低声吟诵起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的眼泪滑落，滴在江水中，瞬间消失在皎洁的月光下。

    卫娘子看着那平静的江面，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思念和期待。他知道她在等他，也知道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照顾好孩子们。而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与家人团聚。

    此时的王旷，刚刚抵达淮南，来到了寿春城，这个展现出深厚历史底蕴和独特文化气息的军事要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宁静而繁荣的景象。城门洞开，直通南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城内街道宽阔，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各色货物一应俱全。商贩们高声叫卖，顾客们兴致勃勃地选购。这种热闹的市井气息让王旷感受到寿春城的勃勃生机。

    太守府临湖而建。推开窗户，一片湖泊映入眼帘，宁静的湖面映照着夕阳的余晖，湖边垂柳轻拂水面，一副宁静和谐的景象。

    湖的另一侧，一排排军营整齐排列，显示出寿春城的军事要塞地位。士兵们严肃而有序地巡逻，他们的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沿着湖边走过去，王旷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造船厂。工人们正在忙碌地制造船只，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到这些，王旷深深地感受到寿春城作为军事要塞和造船中心的地位，更觉肩头的使命沉甸甸。

    城市的一角，一队队的马车络绎不绝，王旷知道这里是商业区。各种商铺林立，从丝绸、瓷器到珠宝、玉石，从南方的茶叶到北方的皮货，各种商品应有尽有。商贩们极力吆喝，争相吸引顾客。

    王旷被这种无比繁华的商业气息所吸引，深深地感受到了寿春城作为楚国春申君曾经经营多年的商业都会的地位。王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古老与现代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随着夜幕的降临，城市的喧嚣逐渐平静下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寿春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安静的水墨画，每个角落都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湖面上的倒影闪烁着月光，宛如一面银色的镜子。远处的军营灯火通明，士兵们仍在巡逻，守卫着这座城市。

    王旷站在城墙上，远眺这座他刚刚踏足的城市。他心中明白，这里将开始他的新生活，承担起新的责任。

    《宋书》：晋乱，琅琊国人随元帝过江千余户。